曾任「陸委會」特任副主委兼發言人、「國家安全會議」諮詢委員、「國防部」軍政副部長,現任中華歐亞基金會執行長、淡江大學國際關係暨戰略研究所教授的林中斌,近日分別以親筆書函〔特快專遞〕及電子郵件,邀請筆者出席今日下午在台北市中山堂堡壘咖啡舉行的「空軍來台六十周年──林文奎先生紀念茶會」,與其他應邀出席的朋友們「見証一段失落的歷史」。邀請函寫道:六十寒暑前〔西元一九四五年〕的九月十六日,中華民國空軍機群飛越海峽,抵達台灣,自日軍手中接收寶島。領隊為台北地區司令空軍中校林文奎。其個人隨後之遭遇為台灣之命運預埋伏筆。整整一甲子後的同一天,為見証此段被現在台灣所忽略之史實,並提供先父保存的相關文物以公諸於世。釐訂於九月十六日星期五下午三時至五時於中山堂堡壘咖啡舉行紀念茶會。
真是不說不知道,原來在一九四五年十月二十五日台灣行政長官兼警備司令陳儀將軍在台北市中山堂主持受降儀式,接受日本代表、日本駐台灣軍隊總司令安藤吉利投降〔十月二十五日後來被訂定為「台灣光復節」〕之前,林文奎就以台灣地區空軍司令的身份,先於陸軍部隊,帶領龐大機群,飛越海峽,接收在台日軍的飛機及各項設備,成為第一位被政府委任、代表中國政府踏上台灣土地接收日產的軍官。而在當年十月二十五日的「中國戰區台灣省受降典禮」會場主禮台上,也有林文奎的身影。
這位林文奎空軍中校,就是林中斌的父親。林文奎原籍廣東新會,落籍中山,一九一零年出生〔林中斌則於一九四二年五月在雲南昆明出生〕。上海交通大學附中畢業後,考入清華大學,先後畢業於經濟、地學〔包括地理、地質、氣象〕兩系。日本發動「九.一八事變」後,東北淪陷,投筆從戎。適杭州筧橋空軍官校創立,即投入中央航空學校第二期〔原為第一期〕飛行,於一九三四年二月以第一名成績畢業於飛行班。在校受訓期間,因成續優異,被派參與江西「剿共」及「閩變」之役,初樹「軍功」,獲蔣介石頒贈寶劍及懷錶等獎勵。經考派赴歐四年,先後留學意、英、德、法,畢業於空軍偵察、轟炸、魚雷、攻擊等各高級戰術學校,以及舉世聞名的阿拔地羅大西洋水機飛航專校。並在英意各級作戰部隊司令部實習,深為軍事家蔣百里所賞識。據曾任蔣介石、蔣宋美齡專用座機「中美號」、「美齡號」座機長的衣役恩將軍透露,他之所以在已考取燕京大學之後仍去報考筧橋航校,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聽了已是空軍軍官的林文奎的演講而受到鼓舞。
一九三八年,林文奎赴南昌前線,任空軍總司令周至柔的作戰機要參謀。旋奉派為蔣介石代表,由歐赴美,協助組織美洲中華航空學校,訓練華僑返國參與抗日,同時在美各地講演推動航空救國事宜。一九三九年,林文奎返國,先後任職空軍士校飛行教官,教授科長,及空軍官校校長辦公室主任。並協助創辦空軍參謀學校於成都。一九四一年協助陳納德將軍創立美國志願軍飛虎隊,任中文機要秘書兼作戰情報室主任,協助陳納德將軍指揮作戰。旋任空軍總指揮部第二科科長,主持空軍作戰情報。一九四三年春受訓於中央訓練團二十二期,結業後,任遠征軍司令長官陳誠將軍侍從參謀。一九四三年任昆明空軍第五路司令部參謀長,並負責聯絡盟軍作戰事宜。
一九四五年抗戰勝利,林文奎受命任台灣地區空軍司令。是年九月首先率領空軍部隊飛越海峽,接收台灣,時陸海軍皆未及登陸。一九四六年辭職奉准,改任空軍參謀學校教務處長兼教官團長,奉命參照美國制度改組該校。一九四七年考赴英國皇家空軍參謀大學,孜孜學習,獲最優殊譽。一九四八年奉何應欽將軍電召,調任聯合國中國軍事代表團空軍參謀。一九四九年蔣介石「引退」期間,美國朝野對國民黨政權諸多批評,以致影響美國外交政策,林文奎乃奔走美國各地呼籲辯駁,先後作大小講演及廣播三百多次,並出席美國國會作証列入國會記錄。適美國第十四航空隊退伍軍人總會成立,舉行第一次全美大會時被推舉為永久名譽會員及中美永久聯絡員之榮銜。嗣返台協助籌創國防大學,並任第一期主任教官。
一九五三年,林文奎受到孫立人將軍重用,受命任空軍總部第二署〔情報署〕署長,創情報軍士訓練班及空業組與中照相判讀組,創編軍士情報手冊及統一情報軍士教材,作為樹立「國軍」軍士制度之先聲。一九六三年退伍,東吳大學及政治大學相繼聘為兼任教授,講授經濟地理及英文專課,復因病退休,一九八二年三月過世。
在上述林文奎履歷中,有兩處是「可圈可點」的。其一是「一九四六年辭職奉准」。其原因是在「二二八事件」發生前,林文奎上呈蔣介石一份文件,內容指陳自陳儀接任台灣行政長官之後,種種不當行政舉措與違法亂紀,致使台灣社會敗亂日甚一日,人民生活之痛苦實已到達無可忍受之地步,必會釀發災禍,故請求蔣介石重視此嚴重問題,否則將使台人離心離德,並讓美、日等帝國主義有機可乘,而讓中國人民數年浴血抗戰之成果討諸東流。但不知為何,這份「陳情書」並未呈交給蔣介石,卻是落到陳儀的手中,故而受到陳儀報復打擊,林文奎也就無法再在台灣呆下去。但在此後一年,果如林文奎所預料, 爆發了「二.二八事件」。
其二,是「一九六三年退伍」。林文奎的才幹,後來得到孫立人將軍的賞識,並將之招歸麾下。「孫立人案」發生後,林文奎受到牽連,一直未受重用,無法晉升更高軍銜,只好在一九六三年以上校銜退伍。
林文奎的夫人張敬,則是台灣大學中文系教授,專長宋詞、元曲及明清戲曲。屬於「北大系統」的張敬,曾常投稿到《自由中國》雜誌。雷震被捕的那一期,本來也有張敬的文章,因為遲交,才來不及登上去。張敬也是屬於政治戒嚴時期被當局監管的人。
最近,林中斌在整理其父親的遺物時,發現一封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軍事統計局〔軍統〕局長截笠的工作指示函牘,發文時間是一九四二年五月九日,函內有「弟意要陳納德指揮方面所得之秘密情報,完全交由兄簽辦」之句,顯示林文奎在抗日戰爭中不但是一位保衛國家領空的飛將軍,而且也是一位「天字號」的地下情報工作人員,負責國民政府與陳納德飛虎隊之間的軍事情報交換工作。這也有可能是後來孫立人將軍委任他出任空軍總部情報署署長的淵緣之一。在今日下午的茶會中,將會展示戴笠的這件工作指示函牘的原件。
林中斌之弟、美國矽谷電腦專家林中明曾賦詩《哀清華三傑投筆精忠》一首,作為對其父一生的評價:「蘆溝烽煙平地起,清華三傑奮從戎;崇誨出雲立人繫,林公文奎鬱歿終;自古英雄多遺恨,夜看流星話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