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局緊盯地市級正職幹部

今年是十八大前的換屆年,政治局在此時加強對地方幹部的管理,

亦有為買官賣官等腐敗行為提前打預防針的用意

“這非常少見。”對於3月28日中央政治局召開的會議,國家行政學院教授竹立家如此評價。

此次會議的主題是“討論研究加強市、地、州、盟黨政正職幹部管理工作”,會議由中共中央總書記胡錦濤主持。

新加坡《聯合早報》的北京特派員曾昭鵬稱:“作為中共最高權力機構,中央政治局針對特定幹部群體的工作進行研究和部署的情況比較少見。”而將地市級黨政正職幹部列為研討對象,專家們更表示意外。

長期“相對忽視”的骨幹力量

此次政治局會議稱:地市一級在黨和國家工作全局中處於承上啟下的重要位置。但是,這個承上啟下的群體,現實中卻被長期忽視。

中國行政體制改革研究會秘書長汪玉凱對《瞭望東方週刊》說:“過去,我們很少關注到地市級領導幹部這個群體。省以上就不用說了,一直是高度重視,而在基層,近些年來特別關注縣一級。”

近年來,隨著基層社會矛盾多發,中央不斷加強對縣委書記隊伍的管理,不僅將其列入中央黨校輪訓的對象,還在2009年專門頒佈了《關於加強縣委書記隊伍建設的若干規定》。中組部部長李源潮說,“要把加強縣委書記隊伍建設作為全國幹部工作的一項戰略重點工程來抓”。

相比省級大員的位高權重、縣委書記的備受關注,地市級黨政幹部似乎從來沒有走到聚光燈下,而其擔負的職責卻既要面對一線的具體瑣碎,又要具備相當的宏觀視野。

汪玉凱說,現在官員出問題的概率比較高,主要發生在縣一級,但現行體制是市管縣,因此也要特別關注地市級幹部。

竹立家對《瞭望東方週刊》說:地市這一級有很大權力,尤其是在用人方面。比如對縣委書記、縣長的任命,雖然要報到省裏備案,但這不直接決定於省委省組織部,實際上還是在地級市決定的。所謂“承上啟下”,這就是其中的一項重要內容。“中國未來的穩定發展,縣一級很重要,但縣一級的班子任用主要是通過地委實現的。因此,現實中縣委書記出了很多問題,產生很多腐敗,根子在地委。”

竹立家提及前幾年皖北連續18個縣委書記落馬,河南在4年之內查處了22個縣委書記,這其中也同時暴露出了地市級主要幹部的用人問題。值得注意的是,此次政治局會議特別強調,選拔地市級正職幹部要“善於抓班子帶隊伍”,用意十分明顯。

另一方面,汪玉凱提醒,地市級掌握的資源很多,因此在地方發展思路上也起著很大作用。

此次政治局會議稱,地市級黨政正職幹部“在推進改革發展穩定中擔負著重要責任、發揮著關鍵作用”,並強調選拔地市級正職幹部要“具有領導科學發展能力、能夠駕馭全局”,並稱要“積極引導牢固樹立科學發展觀和正確政績觀”。

古人雲:郡縣治,天下安。在古代,縣官長期以來都由中央直接任命。而今,作為縣域的直接上級管理者,地市級正職幹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正如此次會議所稱,“地市黨政正職幹部是党治國理政的重要骨幹力量”。因此,對於這次政治局會議的部署,竹立家說,“路子非常對”。

換屆之年提前打預防針

此次會議的部署中,最為引人注目的莫過於對幹部隊伍作風的強調。比如在選人用人方面,會議提出要“堅持德才兼備、以德為先標準”。

中共十七大報告指出,選拔幹部要按照“德才兼備”的原則。中共十七屆四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於加強和改進新形勢下党的建設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將對官員“德”的重視提至新的高度,將選任標準定為“德才兼備、以德為先”。

在十七屆四中全會召開的2009年,國家副主席習近平和中組部部長李源潮多次指出,要關注“老實人”,關心“不巴結領導的人”。此次部署加強對地市級黨政正職幹部的管理,無疑是要延續並強調這一原則。

除了選拔幹部,會議亦對地市級黨政正職幹部監管提出嚴格要求:要加強管理和監督,促進秉公用權、廉潔從政,加強對貫徹民主集中制情況的監督,嚴格選人用人行為,落實和完善巡視、經濟審計、報告個人有關事項、述職述廉等監督制度。

《聯合早報》認為,如“報告個人有關事項”,是反映中共高層在推進黨內民主和廉政工作方面,有意識地回應民眾訴求。

另外,今年是十八大前的換屆年,政治局在此時加強對地方幹部的管理,亦有為買官賣官等腐敗行為提前打預防針的用意。

竹立家說:“明年是十八大,省委書記已經在換了,下一步就是地委、縣委。”而會議之所以特別針對黨政正職幹部,則無疑是對一把手體制的有的放矢。

但汪玉凱認為:“現行體制下,一把手得不到限制,非常容易出問題。但是只靠文件,很難從根本上起到作用,還有很多體制上機制上調整。”

民主如何擴大

此次會議提出,在選拔任用機制上,要落實全委會票決制度,這也引起不少關注。

這項制度源於2002年中央頒佈的《黨政領導幹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其中規定:市(地)、縣(市)黨委、政府領導班子正職的擬任人選和推薦人選,由上級黨委常委會提名,黨的委員會全體會議審議,進行無記名投票表決;黨的委員會全體會議閉會期間,由黨委常委會作出決定,決定前應當徵求全委會成員的意見。

汪玉凱介紹,這項制度前些年是針對縣委書記施行,後來沿襲到市委書記的選任,意在擴大票決制的範圍,但是從現實情況看,這項制度執行得不是很徹底。

此次會議重新強調此項制度,專家認為是對擴大民主這一方向的肯定。而會議也進一步提出,在幹部考核機制上,要“注重瞭解群眾公認度”,亦是民主的延伸。

儘管會議肯定了擴大民主的措施,但是竹立家認為執行中還需要細部的設計:“全委會票決的規定寫得很清楚,關鍵是票決制怎麼實現,怎麼執行,怎麼監督?但是僅僅如此不夠,還應該大力推進公推直選,發揮黨代會和人代會的作用。一把手選人還是要由黨代會直選,而不是幾個常委決定,現在沒辦法制約常委會的運作過程。”

市管縣,跑官太容易了

地市級黨政正職幹部如今成為輿論關注的對象,也重新引發了對省管縣問題的議論。

省直管縣改革是近年來頗為熱門的話題。在剛剛過去的全國兩會上,廣東省省長黃華華稱,省直管縣改革試點有突破,下一步將擴大省直管縣改革試點。

廣東省的省直管縣改革試點包括行政體制綜合改革試點和財政管理改革試點兩部分,其中財政管理改革從2004年便開始探索,而行政管理綜合改革在2009年才剛起步,主要是以順德的大部制及簡政放權為試點。

廣東的改革也代表了當下各地省管縣改革的現狀:相比財政管理改革,行政體制上的省管縣改革顯得非常遲緩。

竹立家對此意見明確:地市級一把手的問題,最好是通過壓縮政治層級來解決。“大力推進省直管縣,不光是財政方面,包括行政方面也需要,縣委書記的任免權要重新放到省一級。地市一級離縣官們太近,跑官太容易了。到了省一級,至少不是熟人社會,情況會好一些。”

(蘆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