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民黨主席宋楚瑜於本月十日公佈第一波「立委」提名時,以「第二次寧靜革命」來形容親民黨的這一行為,聲稱「問題不在藍綠,而是在國會及領導,親民黨的參選人要掀起第二次寧靜革命」。
由於八月二十二日是新黨成立十八週年紀念日,而新黨自成立以來就認為自己是「寧靜革命」的「受害者」,故而宋楚瑜的「第二次寧靜革命」論引起新黨的敏感反應,鬱慕明主席就連續多天舉行記者會予以質疑。鬱慕明的主要論點包括,一、第一次「寧靜革命」是國民黨的主流與非主流之爭,當時就是由李登輝和宋楚瑜主導,但宋楚瑜現在卻說「問題在領導、問題在國會」,似乎忘了當初「萬年國會」是誰去改革的,為何現在會變成這樣?這是否意味著第一次「寧靜革命」是否失敗?」二、宋楚瑜喊出要進行第二次「寧靜革命」,是否意味著又要和李登輝合作,讓「台獨」、「黑金」舊勢力復辟?親民黨是否也要跟進「棄馬保台」、「去中國化」?希望親民黨和宋楚瑜應對外「說清楚、講明白」,不要迴避問題。三、宋楚瑜提出的第二次「寧靜革命」內容,包括了對政府體質的改革,宋楚瑜是否要爭取「行政院長」的職務? 新黨創辦人之一的李勝峰也痛批說,宋楚瑜主張「三黨不過半」,下一句不就是「院長有希望嗎?」「寧靜革命」一向是李登輝的專用名詞,宋楚瑜現在既然要使用,但為何沒有提李登輝的名字?
新黨既然自認為是第一次「寧靜革命」的「受害者」,其「批宋」的語調也就較為激烈,甚至是上綱上線到「要與李登輝合作」,讓「台獨」、「黑金」舊勢力復辟的高度。對此,親民黨頗不以為然,該黨文宣部副主任吳崑玉就以《什麼需要「第二次寧靜革命」》為題在報章上撰文駁斥道,宋楚瑜主席提出「二次寧靜革命」的概念後,引發各界不同的迴響,有人認為這是選「總統」的白皮書,有人則望文生義,或還活在古早時代,認為這是跟老李合作的訊號,我只能嘆一聲:「燕雀安知鴻鵠志」啊!他還表示,親民黨之所以要提出「二次寧靜革命」的構想,是基於這是一種近乎革命的全面改造,卻必須在體制內不流血的完成。
第一次「寧靜革命」是從威權到民主的「體制過渡」;第二次「寧靜革命」則是一種「體質」變革,要從觀念、作法、到行為,從政府、經濟、到社會,全面性的調整台灣體質,以讓台灣迎向劇變的挑戰。
但親民黨大將劉文雄對兩次「寧靜革命」的解讀是——第一次「寧靜革命」是把「萬年國會」拉下來,第二次「寧靜革命」是要把「國會」換下來,卻是「出賣」了宋楚瑜和吳崑玉:原來宋楚瑜將親民黨要參選「立委」,爭取使親民黨回復「第三大黨」地位的「一黨之私」,無限擴大為「近乎革命的全面改造」。這就難怪,政大台灣文學研究所所長陳芳明指出,宋楚瑜個人的進退,在民主社會原屬尋常的事,並不值得訝異。但如果把自己的復出形容為「二次寧靜革命」,就不免是誇大其詞。這種膨脹的語言,正好顯示他的性格已然改變。他在電視上的誇誇之談,強烈暗示台灣民主政治的發展,是以他個人的意願為轉移。現在他回到政壇,對藍綠陣營都表示極大不滿,卻對自己的全身而退沒有任何檢討。在戰場受傷累累的戰士,看他紅光滿面歸來,又看他自信滿滿宣佈要進行「二次寧靜革命」,卻距離人民就越來越遙遠。
實際上,所謂「寧靜革命」,按《現代用語導讀》的《政治/外交/法律卷》詮釋,此詞的原始意義,出自二十世紀初期的意大利共產黨創始人葛蘭西,意指統治階級為了鞏固政權的穩定,削弱人民因政治改革停滯而起的革命能量,往往會策略性的進行不損其統治基礎的體制內改革。經過半個世紀,「寧靜革命」一詞卻有了新的解釋,用以指涉部分開發中國家正在進行過去所沒有的社會改造運動,且以和平方式進行而未引起流血革命,引起國際政治觀察家的注意。
一九九三年九月間,美國在台協會理事主席白樂崎在美國波士頓的一場公開演說中,即以「寧靜革命」一詞形容台灣近年的政治民主化改革成績。一九九四年五月間,台灣「新聞局」以《寧靜革命》為書名,出版一本評述台灣的「憲政改革」成效的專書,包括資深「中央」民代退職的「國會」生態改造、一機關二階段的「憲法」十八項條文增修工程、開放「總統」直接民選的落實「主權在民」,但對國民黨內主流派與非主流派之間頻起流派爭鬥的「不寧靜雜音」,書中則未引入。一九九四年八月,李登輝首開先例接見夙被視為異議團體、「台獨」色彩濃厚的「世界台灣人同鄉會」代表時,即以《寧靜革命》一書贈以「世台會」成員,顯示李登輝對其主政期間所推動的「憲改」成績相當滿意且自信。
出版《寧靜革命》一書,是時任「新聞局長」的胡志強的政治資本。一九九四年六月二十日,胡志強曾以親筆題簽贈送筆者一本《寧靜革命》的精裝本。胡志強在該書的「序」中寫道,這幾年來,台灣地區在政治、社會、文化及傳播方面的重大變革與進步,意義更為不凡;其中若干發展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中國五千年歷史上之首創,而被視為「歷史的開端」。這些變革與進步,也許是因為沒有以流血為代價,也未帶來劇烈的社會動亂,所以在國際上,反而沒有引起廣泛的報導與高度的重視。雖然邱吉爾曾說過,巨大的改變,鮮有不經過流血、流汗和流淚而達成,可是在台灣地區所完成的重大變革,卻能在沉靜、理性,並且和平的過程中完成。
《寧靜革命》一書中,就收錄了以「寧靜革命重要推手」自傲的宋楚瑜所撰《中華民國台灣的政治發展(一九八五至一九九二年)》一文,其副題是「一個局內人的觀點」,可見他是以「局內人」的親身經歷來論述「寧靜革命」,並把「寧靜革命」視為自己與李登輝親密合作所誕生的「親生兒子」的。正因為如此,他才念念不忘「寧靜革命」,並喊出「要掀起第二次寧靜革命」的口號。
不錯,「寧靜革命」在推動台灣地區的民主進程方面,確是有重大貢獻;但與此同時,卻又為日後李登輝籍著「修憲」,以「主權在民」的口號大搞「去中國化」,甚至是製造機會讓民進黨上臺埋下了禍根。
因此顯見,宋楚瑜的「第二次寧靜革命」,確實是自我膨脹,只是把「寧靜革命」中的一小部分內容--「國會改造」,來作為自己要推動第二次「寧靜革命」的標的——「換掉國會」,真是令人有「英雄遲暮」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