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日,新一屆“立法院”開議,“國會龍頭”17年來的首次更替備受矚目,經過一番明爭暗鬥,蘇嘉全在蔡英文加持下,淘汰了勁敵柯建銘和陳明文,從綠營“內部協調”中脫穎而出,如願入主“立法院”,風頭一時無兩。
一、 完整豐富的政治歷練
蘇嘉全從政經歷豐富,30年來從週邊深入,其行跡遍佈從基層到“府會”的多個層面。從“增額國代”、“立委”、縣長到“部會”首長,從競選台中市長並兩次為蔡英文“總統”選舉輔選的屢敗屢戰,到而今入主“立法院”,歷經輝煌、亢伏而最終攀上政壇高峰。
“國會幹將”變新好縣長。蘇嘉全於1956年出生在屏東縣的一個客家家庭,其家族在本地頗有勢力,多位兄長從政,甚至還出過政治犯,蘇作為么弟不但耳濡目染,更埋下了反對國民黨的因數。走出屏東到北部都會求學時期,他積極參與社團活動和當時的黨外運動組織,並在“黨外公政會”和其父鼓勵推薦下,參選屏東縣議員,首度發表政見就獲得注目,僅以最高票落選。1986年,他參與創建了民進黨並當選“增額國大代表”,擔任民進黨“國大”黨團召集人。年輕氣盛、身材高大、橫眉怒目的蘇秉承街頭政治的野路子,與“戰艦”朱高正一樣經常跳臺大罵、大打出手甚至掛彩,甚至還在李登輝面前掀桌子,屢屢被驅離會場或拉去“公交遊街”。
攜“國大”餘威,蘇嘉全又接連投入“立委”選戰與白裏侯爭奪,連續當選故鄉屏東縣“立委”和縣長。任縣長時,他一改“國代”火爆作風,以柔軟身段留任舊員,收買人心;打造“東港黑鮪魚季”和“恒春風鈴節”,以創意行銷帶動觀光和農漁業逆勢上揚。人們因其膚黑而送上了“鮪魚刀”的諢名。由於執政滿意度較高,2011年他成為本地二十多年來第一個成功連任的縣長。
“內閣要員”到吸票機器。蘇嘉全在地方的政績和熟絡,使他深受陳水扁的賞識和延攬。2000年“大選”時,他為扁在屏東全力拉票,甚至比他本人選縣長的票都多;2004年,蘇再次政治動員,助扁在最艱困的八個原住民鄉得票率提升一倍,餘外鄉鎮都以懸殊票大勝。因此,扁未及“內閣總辭”就急忙任命蘇為“內政部長”以示犒賞;後又由其主掌“農委會”。
擔任“部會”首長階段,蘇以勤政嚴苛著稱,兼有“善吏”和“酷吏”之名。蘇在“農委會”時給中南部農民挹注,推廣“新社花海節”,延續了觀光帶動行銷的策略;還曾推行“漂鳥計劃”,鼓勵年輕人投入新農業,解決農業人力和創新不足以及青年就業問題,這也都成為了其後來的政治資本。不過他在擔任“內政部長”時,擁有全島“警政署”管轄權卻為黨內輔選而上街抗議台中“治安不佳”,被批“自戕傷士”,併發生多起圖利醜聞。
2010年“五都升格”選舉,民進黨在藍票倉大台中市無人能戰。蘇嘉全受“徵召”空降救火,大顯吸票神通,啟動“新政三百”計劃,四個月跑了三百場演講,其滲透基層的爆發力引起地方騷動,最終小負執政的胡志強,令後者分外難堪。此役的雖敗猶榮,成功墊高了蘇在黨內的分量,也讓他開始贏得蔡英文的青睞。蔡不但力挺蘇續任秘書長,還選擇他作為2012年“總統”選舉的搭檔,即便蘇曝出“農舍醜聞”,蔡也沒有放棄對蘇的新任和器重。2014年,蔡回鍋民進黨主席後,蘇嘉全再擔選對會總召大任,成為民進黨“九合一”和2016選舉的操盤手,戰績彪炳,深受信賴。
二、“關係主義”導向的政治謀略
蘇嘉全的政績和選舉爆發力,基於其精心維繫的人脈淵源和清晰的政治生涯長遠規劃。
其一,投機擇主、政商通吃的互利知道,其最大的經驗就是需要從週邊向中心發展,他依附和服務於多為黨魁,助其登臨“大位”,在為陳水扁輔選時,蘇多次邀請扁主持屏東鮪魚季、風鈴季,既給扁面子,也彰顯其“重視南部”的裏子,反過來,“扁旋風”每場必到為蘇背書,還大方允承在屏東設置農業生物科技園區和二代加工區,也令地方業界對蘇刮目相看。蘇對蔡英文亦是如此。蘇與企業界的良性互動,擴展了其政商人脈。屏東與蘇關係最密的企業家,是蘇在擔任“立委”期間結交的臺鳳總裁黃宗宏,憑藉這層關係,兩人在屏東龍泉新市鎮的開發計劃上互相力挺,在台中競選中,蘇以在“國大”共事的交情拉攏第三勢力的楊天生集團。但黨內也有人對蘇“善觀風向”不以為然。
其二,善於籠絡黨外力量為己所用。蘇從政多年,性格逐漸內斂隨和,擴大可團結力量,即便連國民黨方面也有廣泛交涉。競選台中市長時,蘇嘉全遍訪包括國民黨紅派領軍的霧峰、太平等各農會。2016“大選”,蘇擔任蔡“選舉對策委員會”總召,與蔡副秘洪耀福等制定了“禮讓”拉攏中間勢力的策略,成功地擴大了泛綠勢力,並培養起了時代力量等側翼青年軍。不過,黨內失意者對此卻大為不滿,新潮流係站將段宜康就曾怒罵蘇逼退“與國民黨相差無幾的黨員,成為大輸的友軍”,是“拿提名搞關係、賣交情”;遊盈隆、徐永明等也表示蔡、蘇不守信用,讓他們成為禮讓路線和派系分贓的犧牲品。
其三,擅長政績與關係的能量轉換。蘇在地方和“部會”任上頗有政績,他尤其擅長利用這些政績為自己擴寬關係管道,並繼而再用關係延伸反哺其政治路線。仍以台中競選觀察,蘇在“農委會主委”時曾以觀光拓寬了本地蘑菇銷售管道,基層要給他“還人情”;此外,他瞭解縣市合併後台中農業被邊緣化的焦慮,自薦有“農委會”和屏東縣經驗,對症下藥提出MITC (台中製造)的“觀光帶動農業行銷”思路。2014年“九合一”之後,綠營通過蘇嘉全等人的“部會”人脈進行“國公營”事業體和工會體系收編,在其中成立“小英之友會”,甚至有“中央”文官投誠,加速了勝選的西瓜效應,讓藍營嘆“好像提前政黨輪替”。
其四,經營人脈但黨內人緣不佳。民進黨內,蘇嘉全曾屬於謝長廷鬆散的“福利國連線”,故起初並無明顯派系色彩,與黨內各方,包括當時任台灣省長的宋楚瑜也有良好的互動關係。不過,蘇畢竟不是“萬應無敵”的“公道伯”,也沒有“政治潔癖”,他的能屈能伸和政績人脈,都需要為其政治雄心服務;同時,他也因為沒有約束自己的逐利心,在2012年“大選”中,因為農舍、人事和家庭多項醜聞遭到打擊。政治和利益的博弈必然引發分歧和鬥爭,因此與他對外圓融不同,近年來蘇在黨內人緣並不理想。
沉寂數年後,蘇嘉全近年來積極佈局,謀求進入民進黨權力核心,從而不可避免的陷入黨內派系傾軋之中,最直接的是與新潮流係的交惡。雙方在2014年民進黨“中常委”等幾次黨內選舉中激烈碰撞。蘇參選較晚卻又試圖在各派系地盤中游走鬆土,遭新係出手反水扼阻,僅憑“運氣”抽籤過關。其後餘波盪漾,權鬥延續到了“九合一”以後的各項選舉爭奪。因此,段宜康批蘇顯然不是單純泄憤。只因蘇已投靠“英派”,在蔡屢敗屢戰之際,選擇繼續豪賭為其輔選,令蔡感念仰仗,並在選後用個人意志壓制了各方聲音。
三、 蘇嘉全“國會”面臨黨內挑戰
蘇嘉全雖被蔡保送為“不分區立委”和“國會龍頭”,但他也應明白,伺候他最直接的挑戰其實來自黨內。
一是蘇蔡關係的演進存有變數。蘇深知蔡的庇蔭是他競奪“龍頭”的決定性因素。以蔡英文“贏家通吃”、“全面執政”的追求,加上馬英九失控“國會”的反例在前,她不會“中立”於這個可以左右其未來施政成敗的關鍵位置,也必然將其作為整體人事佈局的關鍵環節。在世代更疊和“國會”革新的背景下,如果才不出手幹預,排除掉“萬年總召”這樣“面目可憎”的老戲骨,選擇能夠執行自己意志的人選,才是咄咄怪事。而那邊廂,蘇在“國會龍頭”上如何把握“立法院長中立”理念和“府院”關係之間的矛盾,仍待觀察。以蘇此前展現的鮮明個性,其實並不甘於長期對人惟命是從,蘇蔡關係如何發展仍是未知數。
二是“地下院長”與“虛位龍頭”的隱憂。蘇嘉全擔任龍頭之後,為示“中立”,旋即辭去黨內所有職務,這意味著出身地方的蘇需要投身於新領域、新角色,需要去適應和領導一套全新的政治生態和遊戲規則。這對於政治生涯轉戰數地、分飾多角的蘇會是一個熟悉而陌生的挑戰;其擅長的政治謀略和人際關係處理,或許也有助於儘快掌握“立院”的議事規則和調和鼎鼐。但是,他也將面臨許多新的挑戰:首先,他需要用表現去解答外界對“議長中立”和朝野協商被廢引發“虛位龍頭”,以及“國會”的“中立、開放、和解”是否僅停留在口頭上的猜疑;其次,“立法院”需要短時間內處理諸如“兩岸協議監督條例”等許多關係重大的法案;再者,柯建銘雖然失意龍頭,卻續任黨鞭,手握議事協商權利,欲做“地下院長”。這些挑戰將會成為對蔡、蘇兩人統禦能力的重大考驗。
(劉匡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