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災裏的書海:一夜歸零和重啟長征

  「宕機了。」
  8月3日上午10點,購買中圖網「加油包」的讀者佳佳長吐一口氣。「提交了四次,終於成功了。」但更多的讀者發現,中圖網公眾號上購買「加油包」的頁面一直無法點開。
  兩天前的下午,受強降雨和上游行洪(洩洪)影響,位於河北涿州碼頭鎮的西南物流中心在一兩小時內成為一片澤國。安家於此的上百家出版機構的倉庫,藏書迅速被洪水淹沒、汙損,有人預估碼洋(圖書定價乘以印數的總額)損失在數十億到上百億的規模。更多受訪者表示,因為還進不去倉庫,暫時無法統計物資和收入損失。可以肯定的是,至少七八成圖書無法救出。
  「加油包」屬於中圖網的自救舉措之一,讀者可以下單購買包含書籍或原創的文創商品,等待一個月後的發貨。「但我們不希望讀者衝動消費,」中圖網方面強調。
  在經歷了三年新冠疫情之後,難以為繼的出版業在2023年夏天遭受了一次突如其來的災難。這兩天,受災的出版公司都在緊急應對:有的忙於安頓剛剛獲救的員工;有的籌集資金投入生產,組織加印重點書籍;還有的尋找新庫房和物流中心,以及通過直播或與電商平臺的合作進行預售,讓企業內部和讀者的信心都受到鼓舞。還有一部分機構因為還沒到達被禁止入內的倉庫現場,尚未制定具體的救急舉措。
  這場大災給行業和消費者帶來的深切影響和變化,此刻還無法清晰辨別。在面對可能的「歸零」和重建的挑戰時,受災書商還要應對新的雨情和行洪帶來的考驗。
  驚忙兩夜
  「好不容易安定了。現在大家最需要的就是一身乾淨的衣服。搬了一整夜的書,全身都髒了。」
  8月2日下午,中圖網副總經理劉警慧告訴《南方人物週刊》記者,歷經洪水圍困的中圖網涿州倉庫一百多名員工全部平安,除了一部分回到自己的住所,其他都已轉移到涿州市內一個相對安全的安置點中。
  但就在3日下午發稿前,這一資訊又被再次修訂。8月2日夜裏,這個看似安全的安置點也被洪水淹到一層。顛沛中,三十多名員工和十多名家屬被再次轉移到市區某學校的安置點,其中一名孕婦則被送往醫院。
  「現在很多資訊還不明朗,我們也不知道下一步的情況。」劉警慧說。
  創建於1998年的中圖網目前是中國最大的圖書尾貨網上書店,以售賣折扣書籍、絕版舊版書籍為特色,涿州三個庫房內共有四百多萬冊圖書。中圖網員工在發佈的視頻裏透露,8月1日中午兩點半左右,洪水襲來,其中一個庫房的卷簾門「沒保住」。庫房書架的一層和二層底部堆放的書籍迅速被浸泡,占掉庫存書籍的80%以上。
  兩小時內,室外一片汪洋,進入室內的水也漫過了膝蓋。留在辦公樓和庫房的六七十名員工徒手或用推車,盡力將成捆的圖書往上搬運、放置。「到4點半,我們發現已經於事無補,就下令不再搬書。」中圖網副總經理劉警慧說。
  8月1日21:38,網名「圖不禿斯基」的中圖網員工發佈了一條資訊,迅速被上萬網友流覽、轉發:
  水位還在上升,附近的膠帶廠洩露了有毒氣體,困在辦公樓等待救援的幾十名同事目前從二樓轉移到了四樓,聯繫到的救援隊因為有毒氣體持續洩露而無法靠近救援(沖進去的人嘔吐著出來了,無法靠近),現在急需有防毒設備的救援隊來幫幫我們。
  全網對千萬冊圖書被淹發出的哀歎,立刻變成「人能不能救出」的疑問和期待。
  那個時間點,中圖網總經理黃平和劉警慧正帶著下午采買和鄰居送的二十多副防毒面具,從北京驅車趕往涿州倉庫。「如果不是因為膠帶廠的刺鼻氣體,員工們待在辦公樓二層到四層,我們有食堂的儲備和外界的物資,感覺大家一起過個三兩天應該問題不大。但一聽說有有毒氣體,我們就很焦急了。」
  距離中圖網倉庫幾百米之遙,東邊有兩家膠帶企業,分別為河北永樂膠帶有限公司和相鄰的中膠國際膠帶有限公司。事發至今,尚無法判斷刺鼻氣體究竟源於哪家。根據媒體8月2日的報導,涿州市高新區管委會相關負責人稱,經檢測,中圖網倉儲中心附近無有害氣體。但在8月1日夜裏,有多名中圖網員工感覺噁心、嘔吐,必須用濕毛巾捂住口鼻。
  當日參與援救中圖網員工的有河北本地、聊城和濱州的好幾支救援隊伍。劉警慧說,8月1日下午到夜裏,本地救援力量曾乘坐救援艇試圖靠近倉庫,卻因為裝備不足(沒有防毒面具)而折回。又累又餓,加上前景未蔔,一直鎮定的員工們也忍不住有些慌亂失措。
  「我們營救時,能看到他們臉色不好,有些萎靡不振。」山東聊城雄鷹救援隊負責外聯的朱先生告訴《南方人物週刊》記者。
  夜裏12點多,轉機來臨。雄鷹派出的11名隊員和6艘救援艇半夜抵達涿州。他們本來計畫要去離西南物流涿州園二十多公里的百尺竿鎮救援。下京港澳高速時,發現從高速出口去百尺竿鎮的道路被阻斷,正巧遇到在路邊尋找救援隊的中圖網常務副總經理翟峰,便改變了行動計畫。
  四五公里的路程,因為天黑、洪水導致的路況複雜,救援隊走了近半小時。「拐了好多彎路。因為下雨水霧比較大,視覺也很有影響。沿路氣味很難聞。」朱先生表示。
  2日淩晨1點多,借助雄鷹隊的頭燈和手電筒照耀,員工們從二樓一處窗口逐一爬出,通過長梯慢慢走下來,邁上搜救艇。年邁體弱者和女士優先,壯年男性最後登船。往返沿途中,雄鷹隊聽到建築工和村民等高聲呼救,也隨時展開救援,一直到早上五六點,中圖網被困員工才全部被救出。
  期間,劉警慧和公司叫來的救護車一直守在離倉庫兩公里多的範陽路口。每出來一船人,他們就把女性和身體不適者送到附近的二康醫院檢查。據瞭解,除了一個四五歲的男孩有發燒感冒症狀,其他人暫時都沒查出病症。
  8月2日中午,當地一家印刷廠的負責人與中圖網取得聯繫,提供了寶胤寺附近一處地勢較高的院落作為安置點,沒法回家的四十多人得以安頓下來。劉警慧說,安置點水電有保障,附近也有小超市。除了一些大件買不著,其他物品都能買到。
  不到半天,這份短暫的平靜被水情再次打破。「22:05聽到洪水聲音,水從水塘漫到一層,有半層這麼高,很快。我們的員工又一次緊急撤離。」
  無力的防與保
  這麼大的被淹損失,有沒有可能提前預防和減損?
  「難。」受訪企業回答一致。
  大水突至的前一天(7月31日),濟南舉辦的第31屆全國圖書交易博覽會正要閉幕。與會的多名書業公司負責人已經得知了涿州雨情,心中七上八下。北京格林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經理梁明德是其中一位。
  倉庫裏存放著碼洋達1.5億元的書籍。從8月1日上午起,梁明德就一直通過監控攝像頭關注倉庫外的水位,彼時還未發現什麼危險跡象。下午四五點起,倉庫外的水位突然迅速上漲。值班同事壘好的四層防汛沙袋眼看就要被沒過去了。經常在庫房工作的梁明德判斷,單靠少量人力無法轉移多少書本,還可能貽誤安全撤離的時機,他催促值班同事按照村裏通知儘快撤離。
  同一時間,黃平購買了兩千個編織袋,員工們往裏頭裝沙,做成沙袋。黃平還打算購買發電機和抽水泵,但因為運輸限制,抽水泵無法運來。
  有網友看到視頻後指出,中圖網平行摞放沙袋的方式不對——正確做法大致是多層「品字型」堆疊,接縫處踩緊實。劉警慧承認,「這是我們防汛經驗不足。」可即便沙袋擺好了,捉襟見肘的「土法」如何抵擋百年一遇的暴雨和洶湧而來的洪水?「還有人說,怎麼不早搬?可400萬冊圖書,很難一天移走,又能移到哪里去呢?」中圖網員工頗感無奈。
  7月31日晚,涿州市所有河流啟動紅色預警,政府宣佈所有河流進入防洪緊急狀態。
  根據「氣象北京」的數據,受颱風「杜蘇芮」影響,2023年7月29日20時至8月2日7時,北京出現極端強降雨天氣,本次降雨天氣過程記錄到的降雨量極值出現在昌平的王家花園水庫,為744.8毫米,為北京地區有儀器測量記錄140年以來排位第一的降雨量。另據河北省防汛抗旱指揮部8月1日通報,漳河、子牙河、大清河、永定河、北三河水系3日來水量達4億多立方米,特別是拒馬河、永定河、北運河承接大量北京來水。主要河道共出現142站次漲水過程。受強降雨和上游河道行洪等影響,涿州市市域內各河道水位暴漲。
  「倉庫裏湧來的大水肯定不光是大雨導致的。但我們分不清洩洪、分洪、行洪,平時的正式通知是由(涿州京南經濟)開發區管委會工作人員發給我們。8月1日第一次的撤離通知,是在進水一個小時後發給我們。2日到第一個安置點,也沒有得到新的通知。」劉警慧告訴《南方人物週刊》。
  據梁明德從多方管道獲得的消息,從7月31日晚到8月2日上午,公司倉庫所在區域一共遭遇了至少三次大的洪峰衝擊,對於浸泡在水中的倉庫書籍,他已經不抱太大希望。但還得摸清倉庫情況才能制定自救計畫。
  1日那天,分散在各地避險的同事發來了村裏大水汪洋的照片,梁明德被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包裹。他曾拜託附近一位還在其他倉庫搶救圖書的朋友,幫忙遠遠拍張格林文化庫房的照片。朋友回了他一句,「還是別看了,水早就沒過去了。」
  這幾天,他和朋友從北京去涿州時交通受阻,回北京也困難重重。到8月2日下午,先是驅車走小路到倉庫所在的碼頭鎮洋泗莊,然後經過涉水、搭裝載車、再涉水、搭越野車、再涉水的接力行進,梁明德再次站到了自家倉庫門口。
  雖然事先看到過部分同行在朋友圈發的受災照片,但推開倉庫門踏入水位漫過大腿的倉庫時,他還是被眼前的一幕刺痛了。「猛一看還以為是書本倒下鋪了一地,實際上書是漂在80釐米高的水面上。這部分接近小一千萬碼洋,放在木拍子上、貨架底層和二層上的書也全廢,只有重型貨架頂層的書目前問題不大,不過屋頂漏不漏水還不好說。」樂觀地估計,還能搶回三分之一的庫存。不過,他也知道這一切的前提是接下來幾日上游不會再行洪。
  2012年,在「7·21北京特大暴雨災害」中,位於房山區的讀庫庫房被淹沒,約八成庫存和大量囤積的紙張被沖。此後,經歷多次庫房變動,讀庫創始人老六於2020年把庫房整體搬到了南通。
  但多數出版公司還是有對距離和集散效能的考量。西南物流中心原來坐落於北京西南四環富豐橋西,有270家企業在此完成圖書物流。2015年,在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的背景下,西南物流啟動疏解外遷,印刷業密集且物流便利的涿州便成為遷出的目的地之一。位於碼頭鎮的西南物流中心占地400畝,庫房及配套建築面積達20萬平方米,百餘家出版社、出版商及中盤企業在此租用庫房。
  當初選址考察時,梁明德就注意到園區地勢較低。一個典型的表現是,園區外的馬路要比園區內的路面高一米左右。倉庫裏存放的可都是容易被淹的紙質書籍,他不是沒有顧慮。不過,綜合園區地理位置、成本以及多年合作關係等因素,他最終拍了板。這些年,他見證著園區裏聚合的出版企業越來越多,「抱團很正常,否則量不大,物流是不願意過去的。」
  梁明德和同事們一直對防汛頗為重視。除了每年更新防汛沙袋,倉庫還特別儲備了一些紅磚。每逢下雨,他都會密切關注水位。過去六年,當地經歷過許多場大雨。據他觀察,庫房外的地面滲水很快,擔心的險情從未出現過。
  誰也沒料到,一場「百年不遇」的極端強降雨天氣在2023年的夏季降臨北方。
  搬到涿州來的頭幾年,梁明德曾給倉庫的圖書投過保險。可自2019年後,保險公司就不再通過他們的續保申請。他曾為此事專門跟保險公司溝通,哪怕提高部分繳費額度,無奈對方仍不予通過。劉警慧也說,十多年前,出版業投保還比較常見,但最近10年,保險公司都不願意,要不就得付出20%的奇高費率。「所以最後大家都選擇了不投保。」
  黃平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說:如果通過這一次大家呼籲,今後可以給我們的圖書倉庫能有合理的保費投保,那是我們非常渴望的。但我不知道能不能行。下一步馬上要著手的,就是想辦法讓企業活下去。
  根據「紅星新聞」採訪瞭解,這次受災的庫房大都沒有購買保險,也是類似原因。一方面因為圖書易遭遇火災、水災,保險公司的安全指標很高,涿州園的倉庫很難達到要求。另一方面,圖書有實洋、碼洋之分,出版機構很難在投保金額上與保險公司達成一致。一個五六千平米的庫房如果放滿書籍,碼洋可能要上億,對保險公司而言風險過高。至於託管多家公司倉儲的西南物流中心是否會承擔此次水災的部分賠償責任,截至發稿前,尚未有明確表態。
  重建巴別塔
  出版業內人士周華誠在其所著的《從寫作到出書》中曾提到:「一部書稿的出版,要感謝編輯沒有在把書做到一半的時候離職;感謝設計師正好有空當,並且接到設計任務時,就靈感爆發做出令人滿意的封面;感謝這本書的插圖不算太多,而且剛好圖片都有版權;感謝印刷廠那段時間沒有在趕印教材;甚至要感謝出版社的倉庫沒有被水淹……」
  一語成讖。
  網友loner說,「在巴黎聖母院裏,雨果將書籍印刷比喻成用智慧來抵禦洪水的避難所,是莎士比亞、拜倫這些優秀泥瓦匠修建起來的巴別塔。但這個避難所、這座巴別塔如今正在被洪水圍困淹沒。書沒有被讀者讀,卻被洪水淹了。」
  對許多老讀者,中圖網涿州倉儲中心的「一日遊淘書」活動如同一場精神饕餮。
  「進入庫房每人有參觀證、手套、小推車的『洗劫』標配,結完賬可以直接拉到停車場。」讀者小周曾在倉庫進門口「非」架上的平放區看到過打1.7折的蘇東坡文集、打3.2折的《銀河帝國》全集15冊。雖然文史哲經典和教輔類、經典暢銷和冷門書可能齊頭並置,他能理解中圖是希望讓每個讀者打開視野,找到自己喜歡和意料之外的讀物。
  作家王愷指出,中圖網倉庫裏有大量不再會加印的稀缺、絕版、老版書,還有一些書本來可能是要送進造紙廠回收的,結果被類似中圖網這類機構發掘搶救出來,進入下一輪的閱讀,努力延長了它們的生命。「但暴雨把這個搶救過程徹底消滅,淤泥裏幾百萬冊舊圖書,恍惚是沙灘上即將被曬乾的魚,即將行將就木。這是我們這個不讀書年代的最好的隱喻,是一副書界的格爾尼卡畫像。」
  自2020年初以來,國內實體書店和出版業經受了不同程度的打擊,正在慢慢復蘇之際,涿州水災不期而至。圖不禿斯基感慨:「重頭再來」,說出口很簡單的四個字,於圖書行業來說如千斤重擔。
  梁明德的設想是,最理想的情況下,水退後組織員工和部分臨時工,儘快完成倉庫的清淤,把沒有受損的書清出來,讓倉庫早日恢復正常狀態。不過以目前倉庫的情況,計畫執行的時間表還無定數。
  2日從倉庫返回時,梁明德感覺到室外的水位已有些許降低。「當務之急是物流中心應該調用抽水泵為倉庫排水。書本很特殊,即便沒有直接被泡,水也會沿著紙張纖維慢慢往上吸。如果不人工干預,企業的損失情況還會繼續加重。」
  在2日對外發佈的公開說明中,此次受災最重的企業之一「未讀」表示:截至目前,西南物流(涿州園區)依然斷水斷電人員禁止入內,所以無法獲取所在庫區的現場一手資訊。「需要等那邊進場後確認損失我們再去現場勘查,他們也在積極啟動保險賠償溝通。」
  未讀方面稱,保守估計損失至少是千萬級碼洋、百萬級實洋(發行部門向出版社進貨時按碼洋打了折扣以後的金額)以上,包括大量高碼洋的精裝書、圖文書,以及大量文創產品和包裝耗材。「正常情況下日均發貨規模是幾十萬到百萬碼洋。停發一天貨,意味著損失這麼多的銷售碼洋。預估目前停止發貨時間最少15天,可能損失上千萬碼洋的發貨。」
  儘管許多讀者表示願意購買泡水書支持企業,但因無法解決消毒衛生等隱患,未讀已表示所有泡水書直接銷毀處理,不再進行銷售。未讀發行總監杜曉飛表示,他們已緊急安排預估的受損書籍重新加印生產,但也只能「拿有限的資金去解決少量重點書的加印」。
  在說明的最後,未讀呼籲政府相關部門介入災後理賠善後事宜,加速供應商生產物流重啟,盡可能彌補上游出版方的損失。「庫房早開一天,我們就可以減少幾十上百萬碼洋的發貨損失。也請已下單未發貨的讀者朋友不要因延遲發貨而客訴。」
  時代華語公司國際傳媒股份有限公司是另一家損失嚴重的圖書策劃與發行公司。總經理冉子健預估,從水中能救回的書籍,「幾乎可忽略。哪怕是上層沒淹到的書,也會受濕氣影響,很難再修復、出售。」他表示將籌集1000萬資金投入加印重印。8月3日,時代華語上百個品種的圖書重印已經啟動,並在天津寶坻找到了4000平米的庫房作為臨時過渡。「未來公司的庫房選址,防汛會作為首要考慮之一。」
  新庫房的租金和維護,這些都還沒有細談。「房東就說,你們先用著。我們出版業內還是很給力的。還有好多經銷商的應收款沒回來,他們這幾天也都跟我說,一定會積極配合。」此外,電商圖書知識達人王芳已與時代華語聯繫,表示8月11日會幫該公司進行一場零傭金的帶貨直播。這些來自行業內外的關懷和幫助讓冉子健倍覺溫暖。
  目前,在時代華語涿州倉庫工作的17人已經轉到河北其他地市較為安全的住處。冉子健說,北京總部的百餘名員工都在加班加點。「他們的工資一定不會少給、不會欠發,哪怕借錢、貸款,我都會發給他們。」
  如果沒有突然的暴雨和水災,中圖網正計畫最近上線一期「讀者節」活動。他們設計的文創包裏包含了主題為「奇幻旅行」的金屬徽章,其中一款的包裝上還寫著「書海」兩個字。8月1日,他們將這個產品修改後推出了「中圖網加油包」,其中包含隨機的四本書籍、金屬書簽和徽章文創。客戶下單後,將在9月逐一發貨。紛湧而來的讀者訂單一天之內就導致購買頁面宕機。截至8月8日中午,多個平臺上單價99元的”中圖網加油包”銷量合併已超過21萬套。
  儘管重建道路漫長,但受訪企業的管理者都沒有精力沉浸在悲痛中。無論是梁明德、劉警慧,還是冉子健、杜曉飛等,都在一刻不停地忙碌著,幾乎沒有讓感性氾濫的空隙。”最差的情況無非是從頭再來。企業總得往前走。”梁明德說。主做童書的步印文化公司則提出,能夠申請一些災後政府補貼,”受損太嚴重了,希望政府給一些支持,或者提供一些管道。”
  8月5日的那個週末起,大部分書商開始陸續進場,搶救泡水書。洪水消退後的書庫滿目狼藉。6日,水位持續下退中,然而禁止通行的深水路距離中圖網庫房還有400米左右。截至7日,時代華語庫房外部的積水仍有80釐米左右,工作人員不得不借助充氣筏或者穿著防水服手挽手涉水進入。其所在庫區仍然斷水斷電,庫房電子卷簾門受損嚴重,無法打開,工作人員只能爬窗進去。地上仍有大量淤泥和積水,嚴重的黴味籠罩著整個庫房,熏得人頭暈。散落一地的圖書大部分被淤泥包裹著,甚至無法辨認書名。部分包裝完好的書也難逃一劫,紙張潮潤,散發著黴味。
  雖然工作十分棘手,但梁明德已經做好了明確的規劃。第一步是清淤,每日進場人數不低於50人,5人一組,先清開通道。清淤的工作量極大。開工首日,道路上的淤泥能沒過膠鞋鞋面。書架間的過道本來就窄,被水泡過的書橫七豎八地堆疊在一起,像泥封的書山讓人無法落腳。清淤大概需要耗費八到十天。接下來則需要對沒有直接受災的圖書進行拆包檢查、分類統計,並歸置到不同專案區,”我們會仔細分析成品包中未受損的圖書,決不把問題書發到客戶手上。”如果計畫推進順利,大半個月後,倉庫的整理會迎來最後階段,”地面沖洗後,我們會根據專家的建議,使用對書本無損的季銨鹽消毒液進行全面消殺。”
  洪水造成的”書殤”令人痛心,卻也讓一些平日裏素不相識的”實體書愛好者”找到了好書與那些背後悉心做書的人。”促成人與書的美好相遇是圖書從業者最欣慰的事”。漢唐陽光在近期的公眾號文章裏寫道。大災過後,圖書從業者們正竭力找回”重振的勇氣與能力”。
  (陳洋 鄧鬱 梁孟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