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內地曾廣泛流行如下的幾句順口溜:「操手術刀的不如拿剃頭刀的」、「造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說的是知識與收入錯置的情況。當然,經過十幾年來的社會發展和變異,這種情況已有所改善。
但意想不到的是,十多年前內地曾出現過的知識與收入錯置的情況,有可能將會甚至是已經在澳門地區再現。當然,澳門地區沒有核工業,大多數澳門人也不興吃茶葉蛋,而隨著理髮業的發展演變,「剃頭師傅」這一行當也已式微,並已被時髦的髮廊所取代。但類似「原子彈」與「茶葉蛋」之比對,卻實實在在地在本澳存在著。
之所以有此命題,是源自於前一段時間頗為流行的「澳門居民並未能分享到經濟發展的成果」這一說法。實際上,在當時,包括本欄在內,許多人都認為,盡管澳門地區的GDP以雙位數字增升,也盡管政府財政收入因博彩業發展迅速而「水浸庫房」,但除博彩業及其周邊行業之外的其他各行業的從業人員,並未享受到經濟發展的成果。相反,不少中小企業因為舖租飆升、員工流失,而處於艱苦經營之中,甚至於被迫「執笠」。
然而,最近有一種新的說法,卻推翻了「未分享論」。原來,由於各家新的大型賭場酒店相繼落成開業,每家賭場酒店用工動輒就是數千人,吸引了大批年青人以至中年人加入服務。而這些賭場酒店的薪金水平都相當高,這就使到有成員在賭場酒店工作的家庭,生活得到很大的改善,其中有不少還晉升為「有車階級」。據說,以往予人印象是貧民聚居區的北區,因為居住於此的家庭多數有人進入大型賭場酒店工作,故北區的「貧民區」帽子,已被「甩到太平洋」去。該區居民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
賭場酒店對員工的文化程度要求並不高,這正是北區等低收入居住區的家庭多數有成員進入賭場酒店工作的關鍵原因。實際上,一些過去在「結構性失業」中遭到職場淘汰,甚至因此而成為街頭行動「攪手」 的人,都已成為這一波波的賭場酒店招聘熱潮中的受益者。一些剛從內地移居到澳門不久、「鄉音未改」的人士,倘在過去可能是最難找到工作的一群,如今卻成為衣著光鮮的賭場酒店員工,領取著一萬多元的月薪,真是「鳥槍換炮」、「闊多了」。
這部份澳門居民,以至他們的家庭,應是完全分享到澳門經濟發展的成果。他們的收入實績,正是澳門工人月收入中位數大幅提升的主要元素。而且,這部份居民的收入增加,還產生了如下的積極社會效應:一、以已開業的賭場酒店的二萬多員工計算,已使本澳就業人口的十分之一(撇除外勞計算),躍進了「高收入階層」行列。二、由於這些「新高收入階層」,是從過的「中低收入階層」演變而成的,因而為改善本澳的「貧富懸殊」現象,作出了自身的貢獻。三、這部份就業人口晉升為「高收入階層」後,對活躍本澳的消費市場,包括日常生活消費市場和屬於「奢侈消費」的汽車、房地產等市場,起了促進作用。
未來,隨著又有一系列新的賭場酒店及會展設施峻工開業,又將會有一批又一批居民成為其僱員。比照於他們原來任職機構的薪金水平,他們又將會成為新的「加薪一族」,躋身「高收入階層」。由於澳門的失業率已降至歷史新低,亦即幾乎已達充分就業程度,而中央和特區政府關於賭場第一線員工暫不輸入外勞的政策又未見有調整前景,故這部份員工,應是以現正在其他較為低薪的機構任職的人士為主,應屆畢業生為輔。在此情況下,就又有一批勞動力,從中低薪階層躍升為「高收入階層」,將為進一步降低澳門地區的基尼系數,及消彌貧富懸殊現象,作出貢獻。
但為何仍有人聲言「未有分享到經濟發展的成果」?看來,他們主要是如下幾類人士:一、經營困難的中小企業主;二、自命清高,不屑於「跳槽」到賭場工作的知識中產階層和專業人士;三、除博彩旅遊業及其周邊行業、建築業以外的各行業的從業人員。由於其中的第一、二部份人員尤其是專業人士,在社會上擁有「發聲」機會,因而社會上就充斥著「未分享論」的聲音。相對地,那些已分享到經濟發展成果的人士,雖然已晉升為「高收入階層」,但畢竟他們仍是打工仔,並未享有社會的話語權,因而他們「享受到經濟發展的成果」的心聲,並未能成為社會主流輿論。
然而,這種昔日的中低收入階層尤其是北區「貧民」,盡管社會地位並不高,甚至到現在仍是文化知識水平較低,但其收入水平卻大幅增升,而作為曾「社會精英」的知識份子或中產專業人士,以及「有產階級」的中小企業主,其收入水平並未見顯著提升,相反還有可能有所下降的情況,就在客觀上形成了類似內地十幾年前「造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操手術刀的不如動剃頭刀的」知識與收入錯置的現象了。
未能享受到經濟發展成果的部份知識份子、專業人士,固然是不應有所謂「職業貴賤」的意識,眼紅妒忌文化水平較低的人享受到經濟發展的成果,但畢竟這種錯置現象,仍是值得特區政府關切,警惕及防止心懷不滿情緒的中產、專業人士將會在社會政治生活中萌發巨大能量所形成的不穩定因素。因而在大力支持中小企業渡過經營難關的同時,也宜設法協助專業人士、中產階層重振昔日輝煌,從而促使全體「澳人」走共同富裕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