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廷以「台灣維新基金會董事長」身份前往大陸進行五天四夜「破冰之旅」,將於今日返回台灣。在其啟程之前,人們就在猜測,他此行能見到大陸高層哪些人,並認為這是評估其此行的政治意義及其歷史定位的衡量器。倘是國台辦主任王毅和海協會長陳雲林,雖是最基本的禮遇,但也面上有光。實際上,陳雲林就在昨晚宴請他時,向其告知一段十二年前的秘辛:當年他決定以高雄市長身份前往廈門市訪問時,時任國台辦主任的陳雲林曾曾為此前往福建等他,遺憾因他遭「陸委會」拒絕批准未能成行,而讓陳雲林「撲了空」。因此,現任國台辦主任王毅及前任國台辦主任、現任海協會長陳雲林均以宴請的方式與他會面,這是禮遇他這一級民進黨內「天王」的「基本動作」。不過,既然謝長廷十二年前僅只是民進黨籍高雄縣長,剛當選民進黨主席但尚未就職,及曾代表民進黨參選「副總統」,倘能「登陸」,也將能獲得國台辦主任級官員的接待,那麼,十二年後的今日,謝長廷已先後兩次出任過民進黨主席,也曾出任過「行政院長」,並曾代表民進黨參選「總統」,政治地位更高,代表性更強,出面接待他的大陸官員,就應比國台辦主任更為高階。
而在北京涉台系統方面,比國台辦主任更高階的官員,在中共中央常委中當然是身兼全國政協主席的中央對台工作領導小組副組長賈慶林,在國務院內則是分管對台工作的國務委員戴秉國(他也是中央對台工作領導小組的成員)。因此,台灣政壇及媒體都期望謝長廷能見到賈慶林、戴秉國二人,甚至《旺報》還發表了題為《期待賈慶林會見謝長廷》的社評。而謝長廷本人更是抱有此期望,因而還向台灣記者們秀出他的手機中所藏存的賈慶林照片,並侃調「陸委會」主委王鬱琦竟然不認識賈慶林。再加上台灣記者問及他會否見到賈慶林時,他也不無得意地回應:「請你介紹」,似是胸有成竹。
確實,謝長廷倘能見到賈慶林,就將奠定他「民進黨的連戰」的地位,並將成為民進黨的「第三顆太陽」。而且,也將能滿足民進黨人極為重視的「對等」,因為賈慶林與謝長廷在黨內的職務都是中常委,而在兩岸事務方面,則是中共中央對台工作領導小組副組長對民進黨醞釀中的「中國事務委員會」的主委。這將能令謝長廷在這次「登陸」中積累得更多的政治能量。然而,謝長廷最後能見到的,卻是戴秉國。由於戴秉國的行政職務只是國務委員,比謝長廷曾任的「行政院長」低兩級;而戴秉國的黨內職務也只是中共中央委員,比謝長廷現任黨內職務的中常委也呈現「不對等」,這對講求「對等」的民進黨來說,確實有距離。
謝長廷為何見不到賈慶林?不少人都在猜測,倘是以謝長廷在廈門這一階段「不談政治」的表現,應有機會。而導致變化的關鍵點是在謝長廷前天晚上與王毅見面,因為王毅對賈慶林是否會見謝長廷具有當面考察及提出建議的權力。實際上,在兩人餐聚時,謝長廷就對王毅說,感謝國台辦在各地的協助安排。可見謝長廷的「登陸」行程,主要是國台辦尤其是王毅與謝長廷在「喬」,而非其他民進黨人走訪大陸的慣常是由全國台聯或學術研討會的主辦單位邀請安排。實際上,全國台聯這次就沒有出面參與謝長廷的「登陸」活動。
為甚麼說謝長廷見不到賈慶林,很有可能關鍵是在王毅的關節點呢?因為謝長廷在與王毅餐聚時,竟然違背自己「不談政治」的諾言,說了一番這樣的話:民進黨不承認「九二共識」,但他認為一九九二年兩會會談的精神就是「憲法共識」,就是「九二共識」的替代方案。更糟糕的是,他在與戴秉國會面時,竟然逮住了戴秉國也是主要職務是中共中央外事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及外交部副部長,而大談大陸應該在國際上一些不涉及主權、不同性質的領域,例如「NGO」」(非政府組織)、公益、娛樂等方面,給予台灣更大的活動空間。本來這一訴求並沒有超逾「胡連會」《兩岸和平發展共同願景》中有關「台灣國際活動空間」的論述,但連戰所代表的中國國民黨是堅持「一個中國」原則,承認「九二共識」的;而民進黨至今仍然堅持「台獨黨綱」,否定「九二共識」,就連謝長廷今次「登陸」也不承認有「九二共識」,因而民進黨「無資格」向北京提出任何與「國際空間」有關的訴求。
因此,倘若謝長廷在與王毅會面時,像他在廈門參訪時那樣「不談政治」,即使是有談政治,也僅僅是重述「憲法一中」或「憲法共識」的術語,不作延伸解釋,或許王毅還會像台灣輿論那樣,認為這是「民進黨版的九二共識」,與與國民黨對「九二共識」的詮釋是「一中各表」,有著極為相近之處,都是以《中華民國憲法》的固有疆域去闡述「一個中國」原則,亦即是「中華民國固有領土」包括中國大陸,與民進黨《台灣前途決議文》所主張的「中華民國主權」僅止於台澎金馬,並不相同;即使後來謝長廷將之調適為「憲法共識」,也是以《中華民國憲法》為基準;說不準還能見到賈慶林。
遺憾的是,謝長廷雖然已是比民進黨內其他「天王」放得開,但仍未能最後突破《台灣前途決議文》甚至是《正常國家決議文》的心魔,擔心會被扣上「賣台」的帽子(其實他的「登陸」只是代表個人,並不代表民進黨,更不代表「中華民國」,有甚麼權力「賣台」?)因而在與王毅傾談時,說了太多的「多餘的話」,除了是「民進黨不承認九二共識」之外,還為「憲法共識」摻入了「台灣獨立」及「國家正常化」,讓持有這些主張的人與主張維持現狀或「中華民國」的人合作,應立「重疊共識」,這已違背了「憲法」的精神,又何談「憲法共識」。因為《中華民國憲法》是否定「台獨」,及否定《台灣前途決議文》尤其是《正常國家決議文》所強調的「中華民國」的主權和領土僅止於台澎金馬,甚至是「國名叫台灣」的。何況,謝長廷本人就是《正常國家決議文》的受害者,他當年就曾堅決予以反對。
既然如此,謝長廷也就失去了與賈慶林會面的機會,因為賈慶林決不能為他的這一套論述「背書」。否則,當謝長廷提出這個主張後,賈慶林仍然會見他,台灣政壇和輿論就將會作出各種「解讀」,包括賈慶林也顯然認可「新版」的「憲法共識」。
謝長廷是否「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看來,在這關乎他的歷史定位的大事中,是不可能糊塗的。他不是被稱為「黨內小諸葛」嗎,卻忘了「諸葛一生惟謹慎,呂端大事不糊塗」之說。他卻是無法跳出自己的心障。本來,謝長廷已經宣佈「退出政壇」,沒有任何政治負擔,是不應會有此心障的。看來,是他在「登陸」,被人們稱為「第三顆太陽」之後,飄飄然了起來,認為自己已經「超越」了蘇貞昌、蔡英文,有機會再次披掛上陣參選「總統」。倘此,他就必須顧及到黨內「台獨」基本教義派及受其影響的那一部份選民的感受了,因而就有「憲法共識」竟然要加入本身就是背離了「憲法」的「台獨」及「正常國家」的內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