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進黨主席蔡英文在今年1月16日的台灣“大選”中勝出，當選第14任台灣地區領導人。備受外界關注的兩岸政策論述，蔡英文會如何定調，從1月16日至5月20日就職期間，已然進入了重要的觀察期。其中，5月20日當天，蔡英文在就職演說中，會如何論述其兩岸政策更是成為外界關注的焦點。因為，在這一極具指標意義的演說中，蔡英文兩岸政策論述的端出和最終定調，將會對未來4年甚至更長時間內的島內社會、兩岸關係乃至亞太區域的和平與穩定 b生一定程度的影響。那麼，蔡英文在上述觀察期裏的兩岸政策論述走向會如何演化？選前選後是否已有跡象可循？相關制約因素又是什麼？兩岸政策論述最終定調後，又會 b生什麼樣的後續影響呢？這些都是值得深入探討的話題。

角色變換 蔡英文姿態更趨“務實”？

蔡英文曾是李登輝“兩國論”的起草者，也曾經阻止當時甫當選台灣地區領導人的陳水扁接受“九二共識”的時任台灣方面陸委會主委。可以說，當時蔡英文骨子裏的“獨性”含量頗高，政治光譜基本偏向“深綠”。而在2012年，蔡英文角色變換，首次代表民進黨挑戰台灣“大選”，為了能夠勝選，贏得島內選民的支援，蔡英文在選前轉換態度，承認兩岸政策穩定的重要性，宣示如果民進黨再次“重返執政”，民進黨會“延續‘前朝’政策，不會橫柴入灶”。並且在2012敗選之後，蔡英文辭去民進黨主席，並指出民進黨應深刻反省檢討該黨的兩岸政策。然而，隨著後續政治時局的變化，民進黨不但沒有對兩岸政策進行調整，反而更趨保守。從2013年7月到2014年1月的9場旨在討論“兩岸政策”的“華山會議”，不但壓制了一度發酵的“凍獨”聲浪，而且更退守至1999年通過的“台灣前途決議文”立場。

蔡英文再次接任民進黨主席後，尤其是在被視為2016“大選”前哨戰的2014“九合一”地方性選舉中，民進黨斬獲不俗戰績，在全臺22個縣市中，拿下13席，“地方包圍‘中央’”的態勢儼然再次成型。蔡英文主導下的民進黨調整兩岸政策的壓力也因此大為降低，動力明顯嚴重不足，認為以其他內務議題便可輕鬆擊敗國民黨。因此在兩岸政策上，蔡英文採取模糊處理策略，拋出所謂的“維持現狀說”，以達到渾水摸魚的功效。並且，在2016選舉前夕，蔡英文更是拋出“溝通、不挑釁、沒意外”三原則來宣示她維持兩岸關係“穩定”的決心。外界不難看出，隨著時局變換及個人角色的轉變，蔡英文不斷調整其兩岸政策的相關說法來應對新態勢的 b生，並試圖最大程度地達到特定的政治目的。

成功當選台灣地區領導人後，從“在野”反對勢力過渡成為“執政”主導者，蔡英文角色定位再次轉換，面臨的時局也發生了大幅轉變。如果說當初“在野”時“為反對而反對”有其格局及視野問題，那麼主政台灣之後，如果繼續“當家鬧事”，那麼民進黨勢必會被島內選民“看衰”，“逢陸必反”的刻板印象也便難以祛除，台灣局勢更會被他們“越玩越壞”。因此，不斷進行“自我調整”成為“應有之意”。在1月16日勝選當晚，蔡英文宣示“會建立具有一致性、可預測性、可持續的兩岸關係”。而在1月21日，蔡英文接受島內親綠媒體專訪時聲稱，會以1992年兩岸會談的歷史事實與既有政治基礎，持續推動兩岸關係和平穩定發展。而2月18日，更傳出民進黨黨版“兩岸協議監督條例草案”將祛除“兩國論”，可能朝著“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的定位來訂定，等等。從中可以窺見，民進黨的兩岸政策等相關論述確實有呈現出調整的跡象，當然，這些調整跡象與特定時空背景密切關聯，並且以政治利益最大化為最大考量與依歸。

難以顧影自大 須權衡“大小三角”！

在2016台灣地區領導人選舉中，蔡英文以308萬的大幅選票差距擊敗國民黨候選人朱立倫。然而這一選舉結果並非意示著民進黨真正獲得島內多數選民的認同和支援，而是台灣民眾對國民黨“執政”長期的積怨和不滿在選票上的折射。據親綠機構台灣智庫於今年1月21日公佈的民調數據顯示，有高達33.6%的台灣民眾認為對國民黨表現不滿是蔡英文勝選的主要原因，並且這一比例在所有待選項中是最高的，而表示“認同民進黨政策”的民眾只有7.2%。可見，即使勝選也並不意味著蔡英文的相關政策，尤其是兩岸政策已獲得島內多數民眾的認可。因此，先天不足後天亦為不良的蔡英文，在兩岸政策論述層面上顯然難以“顧影自大”。

事實上，在筆者看來，蔡英文的兩岸論述最終會如何定調，其實無法跳脫“小三角”與“大三角”的“三邊關係”，而且必須在這兩個大小三邊關係中進行權衡。所謂的“小三角”指的是國、民、共三黨，而“大三角”則是陸、美、臺三方。在“小三角”方面，國共兩黨有紮實的政治互信基礎，因此在互動層面順暢無礙，而民共兩黨政治互信基礎缺失，目前尚無進行黨際互動的可能。反映在決策層面，尤其是兩岸政策論述方面，先後作為“執政黨”的國民兩黨，國民黨主導下的台灣當局可在“九二共識”的兩岸共同政治基礎之上，與大陸展開各個層面的互動，並共同推動兩岸關係往縱深方向發展。而民進黨作為台灣當局的準“執政者”，因無法（至少目前難以）在兩岸政策論述上取信於大陸，卻又不承認兩岸既定的共同政治基礎，致使“兩岸共識”尚無法建立，兩岸關係因此陷入了不確定狀態之中。

在“大三角”方面，美國的介入使得兩岸關係變得更為錯綜複雜，並且無法諱言，受歷史及現實等諸多因素影響，兩岸關係目前也無法真正擺脫美國勢力的牽絆與影響。在陸美關係中，台灣已然扮演著美國牽制中國大陸的砝碼，因而兩岸關係若密切或惡化得超乎美國預期，顯然都不是美國所能樂見之事。由此，“維持臺海現狀”成為美國臺海政策的主軸，而“一法三公報”（“台灣關係法”和“中美三個聯合公報”）便是美國籍此維繫所謂“臺海現狀”的法理依據。

美國對臺海關係介入之深，對台灣政局影響程度之大，是目前兩岸關係的另一“現狀”。在台灣“大選”之前，國民兩黨候選人都赴美說明兩岸政策，甚至爭相爭取美方的認同和支援。其中，民進黨的蔡英文在赴美“面試”兩岸政策過程中，還向美方許下“戰略承諾”。據瞭解，蔡英文為了取信于美方，曾向美國承諾會“維持臺海現狀”，以滿足後者的行為預期。上述傳聞，在今年2月11日，美國聯邦眾議院外交委員會亞太小組的“美臺關係未來”聽證會中得到印證。美國國務院亞太副助理國務卿董雲裳爆料，“蔡英文向美方承諾會維持現狀”，並且表示“有義務提出維繫臺海繁榮穩定的政策”。董雲裳甚至指出，蔡英文“試圖延續馬英九處理兩岸關係的形式”，等等。顯然，美國因素是民進黨在兩岸政策上無法規避的重要因素之一。而拉大至“大三角”關係，即將就任台灣地區領導人的蔡英文在兩岸政策論述層面，無疑無法跳脫這一架構性結構因素，同時必須顧慮及斟酌大陸的觀感及態度，而不能在兩岸政策上莽撞行事、恣意橫行。可以說，在“大三角”三邊關係中，蔡英文兩岸政策論述如出現重大“偏頗”，都很有可能會造成難以預估的後坐力。概而言之，蔡英文的兩岸政策論述的最終定調，並不能自認為在選舉中以大幅選票差距擊敗對手，而“妄自尊大”，反而必須在“大三角”與“小三角”之中取得真正的平衡。

再打擦邊球 大玩“憲政”牌？

2015年6月，蔡英文在華盛頓美國智庫“戰略及國際研究中心”（CSIS）發表演講，指出如果當選台灣地區領導人，將在台灣“現行‘憲政’體制下，依循普遍民意，持續推動兩岸關係和平穩定發展”。這是蔡英文首次拋出“憲政說”，而在後續的選戰中，為了避免陷入被動，蔡英文陣營又似乎一度刻意避談在美國提出的這一提法。不過，在台灣2016選舉臨近之前，尤其是在台灣地區領導人選舉辯論會上，蔡英文則再次拋出“憲政牌”來應對兩岸關係議題。在1月16日當選的當晚，蔡英文在“國際”記者會致詞時，重申5月20日上臺後，會在台灣“現行憲政體制”等基礎上推動兩岸關係。而在1月21日接受親綠媒體專訪時，蔡英文除了拋出尊重“九二會談”歷史事實的同時，再次提及台灣“現行憲政體制”。日前，在回應民進黨黨版“兩岸協議監督條例草案”將祛除“兩國論”議題時，民進黨上上下下也表示會重回台灣“現行憲政體制”。凡此種種，可以預見，台灣“現行憲政體制”很有可能將成為蔡英文接下來包裝其兩岸政策論述的重要工具。

另外，蔡英文拋出所謂尊重“九二會談”歷史事實的說法，其實並非其新發明的提法，早在陳水扁主政初期，蔡英文就曾經提過“九二會談”。當時蔡英文也曾試圖用“九二會談”來替代作為兩岸共同政治基礎的“九二共識”。如今老調重彈，試圖用外界所稱的“過程論”來替代“共識論”，此舉已被大陸明確否決。因此即使展現出表面的善意，蔡英文依舊無法讓該提法真正奏效，最終只是一廂情願。而所謂的“維持現狀說”，由於沒有兩岸共同政治基礎作為支撐，最終也很有可能會被現實擊破。蔡英文用“外延”來規避“內涵”，同樣註定只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不過，種種跡象表明，如果沒有再拋出新提法的話，筆者認為，蔡英文的兩岸政策論述，還是依舊會停留在“憲政”、“九二會談”以及“維持現狀”中打轉。只是這種強打“擦邊球”，玩“各自解讀”的戲法，終將會對兩岸關係造成不小的衝擊。

（楊昆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