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台灣“經濟部長”鄧振中表示， “內閣”看守期間，兩岸貨品貿易談判將全面暫停。此話一出，引起產業界人士一片反對聲浪。隨後，鄧振中又改口說，兩岸貨貿談判“絕對沒有要全面暫停的意思”，只是台灣“大選”後大環境改變，要瞭解後續情況再做溝通；同時稱小範圍溝通能否進行，也要視陸方態度。

國台辦發言人馬曉光也表示，自201 1年3月起，兩岸商談團隊就貨物貿易協議(簡稱貨貿協議)已經舉行了12次業務溝通：在這個過程中，大陸方面本著互利雙贏的原則，為增進兩岸同胞的共同利益，善盡了積極的努力；“至於下一步商談事宜，取決于雙方溝通情況和兩岸關系形勢”。這一表態也顯示兩岸貨貿協商將暫時中斷。

停而複停，貨貿成兩岸經貿睛雨表

其實，暫停談判在貨貿協議的商談過程中，已並非首次。從時間上來說，貨貿協議是要比服務貿易協議(簡稱服貿協議)更早開始談判，卻在談判之初，就因為在具體條款的設置上，雙方產業巨大分歧，使得協商遲遲無法取得進展，反而讓服貿協議搶先簽訂。

隨後，在2014年3月臺灣“太陽花學運”的影響下，ECFA(海峽兩岸經濟合作框架協議)後續協商一直停滯。在服貿協議無法排入台灣“立法院”審查議程的同時，本就落後一步的貨貿協議談判進度也同時耽擱。直到201 4年9月，兩岸開始了“第九回合”的貨貿談判，這時距上一次的商談，已經過去了1 1個月的時間。雖說是“第九回合”，但其實從很多的角度來看，更像是“第一回合”，因為這次是“太陽花學運”過後的兩岸貨貿談判小組首次接觸，也是外界第一次比較清楚地瞭解貨貿協議的談判方向與協議內容。

台灣競爭力論壇執行長謝明輝表示，從貨貿協議重啟談判後，兩岸都花了很多心思，做了很多努力。力求能在馬英九任期內順利地簽下貨貿協議。“對台彎方面而言，他們也很擔心若‘大選’出現變故，會影響到貨貿協議的談判，所以表現得很急切，特別是越臨近‘大選’時，這種急切就越明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還是慢了－步。”謝明輝告訴記者，現在這種貨貿暫停談判的局面，他們是已經有所預想的。

縱觀2015年到2016年的貨貿談判進程，從“大選”前急急如律令般地要加開咨商會議，到選後“小範圍溝通要視陸方態度”，台灣方面對貨貿的“熱衷”程度似已有變。但在專家眼中，貨貿協商能否持續，關鍵還是在於大陸。

台灣“中國文化大學”“國家發展與中國大陸研究所”所長、陸委會前副主任委員趙建民在采訪中表示，從現在的表現上看，今後兩岸關系將面對一個新的常態，各種經貿談判可能從以前經常性協商，變為不再協商。“在蔡英文對‘九二共識’表態前，海基、海協、陸委會、國台辦等交流管道都將中止，兩岸領導人會談不會繼續。同時，台灣加入亞投行、兩岸互設辦事機構的機會也已不大，更何況是一個區區的貨貿協議。”

對此，謝明輝也表示，從此前馬曉光的發言中可以看出，大陸對推動貨貿談判進程的熱度有所降溫，此舉是一個警訊，未來貨貿協議能否複談，也可作為兩岸經貿冷熱的溫度計。

空轉太久，數十億美元商機將被搶走

在貨貿協議暫停的消息傳出後，島內輿論一片嘩然，產業界人士更是心情沉重。有台灣經貿官員直言，協商必須雙方都有意願，我方擔心兩岸貨貿協商熱度若就此“澆熄”，不論是技術性協商還是正式協商，重啟恐怕都需要一段時間。“陸委會前特任副主委”張顯耀在接受台灣媒體采訪時也表示，沒有服貿協議的幫助，若再失去貨貿協議的加持，2016年，面對中韓FTA的來勢洶洶，台灣各大產業在本已顯露頹勢的基礎上，將遭受更大的沖擊。

“如今，兩岸貨貿談判全面暫停，影響可謂不小。因台灣政權輪替的看守期而暫停，不僅影響台灣自由化的進程，更不利台灣產業的國際競爭。”趙建民說，“算算看，若等到新的‘內閣’按照新的民意產生，還得要5月20日之後，屆時等到新的人事與談判團隊出爐，可能是六七月過後的事了。加上新當局還要檢視是否願意接受過去馬英九當局的談判結果；若不接受，還得等到八月過後。”同時，趙建民強調，民進黨“執政後”的新“內閣”如果政策還沒有定，特別是對“兩岸一中、九二共識”的兩岸政治互信立場未確定，大陸搞不好還不會馬上啟動第13次的貨貿協商，更別說兩岸貨貿協商的政策面有無新的意見等等。趙建民表示： “台灣再拖下去，大陸可不會繼續等著，若就這樣延宕了大半年。台灣的出口難以進一步擠進大陸市場，加上中韓FTA已經生效，東盟十國跟RCEP進度更快，台灣眼看在大陸、在東協都要失去市場了，這又寸台灣的經濟，特別是出口無疑更是雪上加霜。”

對於貨貿協議的暫定談判，台灣多位產業界大佬也充滿擔憂。“別人一直在前進，台灣卻始終原地踏步!”台灣機械公會理事長柯拔希對於兩岸貨貿協商停滯不前，采訪中就對記者表示出自己的焦慮與無奈。

柯拔希告訴記者，韓國是台灣最主要貿易競爭對手，雙方出口貨品類別有七成以上重疊。台當局經濟事務主管部門此前就曾預測，一旦大陸與韓國自貿協定生效，韓國出口大陸商品因關稅調降而大幅提升競爭力，將嚴重影響台灣鋼鐵、機床、面板、偏光板、石化、紡織、玻璃等產業出口，近四分之一台灣輸往大陸工業產品恐受波及，數十億美元商機可能被韓國搶走。如今中韓FTA正式上路，貨貿協議卻要暫停談判，這對台灣出口業來說是巨大的打擊。“只有迅速完成貨貿協議的談判，讓台灣出口大陸產品也能享有降低關稅與排除非關稅貿易障礙，才能化解中韓FTA生效所帶來的巨大壓力，也為台灣融入區域經濟整合跨出重要一步。”柯拔希說。

“有人說貨貿協議暫停也好，否則大陸的產品將全面侵佔台灣市場。我要說，這本身就是個偽命題。按照台灣‘經濟部’委託‘中經院’ 所作的研究分析，假設依照貨貿協議，台灣農工產品關稅調降，但排除管制性農產品，大陸農工產品關稅則全面調降，雙方簽署貨貿協議後，台灣經濟成長率將提高1．63個百分點，規模增加64．05億美元，就業人數有望提高2．3個百分點，約25．2萬餘人，這對台灣是有極大的正面效益。現在貨貿協議談判暫停，甚至未來可能不再談判簽署，這些好處就都成為泡影了。”趙建民說。

減少損失，積極自救尋求大陸市場

從現有形勢看，貨貿協議暫停談判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但台灣產業界人士和不少專家學者還是希望有關部門能給出應有的補救措施。“有些該做的事情，還是要繼續做，而且要趕快做。”趙建民表示，雖然“立法院”是進入“看管”狀態，但兩岸區域貿易協定的事務性談判進程，不會受到政黨輪替和“立法院”的影響；兩岸貨貿談判相關事務性協商還是可以繼續進行，“期盼‘經濟部’能繼續努力”。

而台塑集團總裁王文淵也曾對媒體表示，貨貿談判一旦暫停，要重啟有其困難度，他呼籲國民黨跟民進黨要合作，不要讓空窗期過長。王文淵說：  “台灣產業以出口導向為主，如果和大陸ECFA沒有成，怎麼跟東南亞競爭?現在是微利時代，大家都零關稅，但我們還有6．5％的關稅，這對企業來說是蠻重的。當下，國民黨跟民進黨要合作，不要空窗期那麼久，貨貿停下來要重啟有其困難度，不管有沒有信心還是要爭取。”

在趙建民看來，“大選”過後，民進黨已經取得主動權，之前反對貨貿，可以是為了反對國民党的“施政”而反對，但現在，既然蔡英文坐上了“總統”的位子，就應該為台灣未來的經濟發展考慮，正視貨貿協議帶來的幫助與紅利，為受到“立法院”空窗期影響的貨貿協議談判，進行解套。“原本長達4個月或更久的空窗期可由‘立法院’多數黨‘組閣’來解決，然而在民進黨拒絕之後已無法實現，必須尋求其他解套方案。既然蔡英文在選前聲明要將兩岸監督條例及服貿協議列為‘優先法案’，此時就應表態贊成兩岸貨貿協商繼續進行，以降低過渡期間企業主焦慮，獲得他們的好感與支持。”趙建民說。

而在積極促成貨貿協商繼續的同時，台灣產業界人士也在努力尋找與大陸的更多合作商機，以便減少談判僵持和中韓FTA生效壓力下帶來的損失。

“2016年，大陸進一步推動‘一帶一路’計劃、亞投行的發展，並正式推行十三五規劃改革，這些都是台灣產業要懂得利用的商機。”謝明輝表示，台灣企業可以選擇與大陸企業合作，針對大陸接下來的重點需求，以獲得進軍大陸市場的近路。“例如，十三五規劃關注到大陸一胎政策所衍生的人口老化及削弱經濟成長的負面影響，因此全面開放二孩，此政策的實行，將帶動母嬰相關產業的蓬勃發展。大陸對於母嬰產品品質及相對應的服務要求較高，可增加對台商高品質產品及服務的需求，對於台灣母嬰產業的發展有利。同時十三五規劃還將在社保及醫療建設方面進行改革。台灣醫療相關產業及品質有目共睹，未來5年將是醫療產業進軍大陸市場的黃金期。除了赴大陸設立醫院服務台商之外，亦可結合台灣資通訊產業優勢，發展醫療器材、健康產品、生醫及制藥產業等，並有機會跨足到健康管理服務領域，並可在智慧建築及智慧家庭、便利高齡者生活和健康照護方面，找尋銀發商機。”謝明輝說。

面對大陸推進的“一帶一路”建設，謝明輝也建議，台商們可以研議合作策略。除了可藉由沿線交通運輸建設的重要節點進行商業合作之外，台商亦可從一帶一路的政策中尋求與大陸周邊國家和地區合作的商機，從兩岸產業合作拓展至雙方國際合作的可能。

“除了對外尋求商機，對內的產業規劃，台灣也要做出點成績，才有跟別人合作的本錢。”趙建民指出，台灣手中最有發展空間卻一直沒做起來的，當屬“自由經濟示範區”建設，這主要是由於配套的“自由經濟示範區條例”在對企業的發展上，有太多苛刻與限制的要求。未來，台灣的一些若干重點發展產業，包括智慧物流、國際健康、農業加值、金融服務及教育創新等，在“自由經濟示範區”內需要擴大松綁開放，讓這些產業能有更自由、更寬廣的發展空間，以更優惠的條件與政策，吸引內外相關業者，包括大陸台商與大陸業者，來自由經濟示範區內投資興業，以使台灣能更加善用大陸的經濟成長動能。

2016年，是ECFA實施的第六個年頭，但它的兩個最重要的組成部分－－服貿與貨貿，一個形同天折，一個卻還在全力“安胎”，未來不知會否胎死腹中。嘴上輕松喊出“暫停談判”，換來的是自築高牆，斷絕生路。面對國際市場競爭的重重壓力，若再用政治綁架經濟，只是會更快地扼殺台灣未來的經濟命脈。

（司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