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職場動蕩,受傷最深的還是年輕人

  美國年輕人埃文‧聖地亞哥(Evan Santiago)還記得自己找工作時的窘迫。
  從2020年3月開始,他每天申請7到10份工作,同時,接到三四次拒絕。「這太令人沮喪了,聖地亞哥說,像他這般的大學生,剛畢業,「睜大眼晴準備迎接新世界」,結果却頻繁遭到拒絕,「你真的會産生强烈的自我懷疑」。
  在美國,這樣的年輕人,也正變得越來越多。曾經最受年輕人歡迎的互聯網大廠,正在削減工作機會,而年輕的求職者們,在職業選擇上,也不得不變得更保守起來——一如很多中國年輕人所感受到的那樣。
  面對「高度不確定性的未來」
  感受到工作難找,聖地亞哥絕對不是少數派。
  因爲疫情和經濟環境影響,美國的工作變得比以前少了。
  經合組織(OECD)就業、勞工和社會事務局的一項研究結果則認爲,新冠疫情對美國年輕人就業的沖擊要遠比其他群體大。
  在疫情最嚴峻的時段,美國16-25歲年輕人失業率的增幅,遠高於25-54歲的群體。OECD勞動力市場分析專家加內羅(Andrea Garnero)認爲,2020年上半年,是美國就業受疫情衝擊最嚴重的時段。這期間,失業最多的就是16-25歲青年就業者,因爲他們集中就業的零售業、酒店業受衝擊最嚴電。
  這可能令很多人感到意外。
  據統計,美國16-25歲的年輕職場人,約1/4栖身休閑和酒店服務業,而在受疫情衝擊最甚的2020年2月-5月,該行業就業率一度大蝠下降41%。
  美國經濟政策研究所(EPI)專家古爾德(Elise Gould〉和卡薩(Melal Kassa)通過長期專業性研究得出結論,認爲疫情背景下,美國青少年「職場人」而臨的局勢「喜憂參半」,不得不而對「高度不確定性的未來」。
  裁員的刀,落在誰頭上?
  在美國,大型企業、製造業和新興初創企業,無疑是就業市場最大的穩定劑。
  但在疫情衝擊下,這些企業紛紛收縮了崗位數量,同時還大量裁減固定雇員數量。裁員「屠刀」針對的重點目標人群,是那些稚氣未消的「職場菜鳥」們——顯然,在這些企業看來,職場新人的工作能力,相較成熟雇員要遜色得多。
  一些分析家提醒人們關注「數據的盲區」:「就業不足」(underemployed)。
  所謂「就業不足」,即理論上有工作,但實際上從事的是兼職、零工,且每周只有少數時間有活可做。
  在疫情最嚴重的2020年上半年,「就業不足」的16-25歲年輕職場人占比逾1/3,25歲以上「職場人」中存在「就業不足」;的比率還不到1/5。
  顯然,在這些經濟分析家看來,處於經濟衰退期,年輕職場人受傷害的程度,要比其他群體更大。
  新手求職,越來越難
  與國內的互聯網大廠現象類似,自上世紀末「第四次浪潮」和本世紀初「IT革命」以來,美國「無烟産業」和初創企業迅速崛起,取代傳統的大公司、大製造業企業,成爲穩定高薪工作的最可靠來源,也成爲高學匹靑年求職者心罔中的「就業目標」。
  這令美國青年就業情況出現「兩頭大、中間小」的獨特格局:
  •從事服務零售等低薪、低專業性工作的多;
  •從事「無烟産業」「高級自由職業」,以及創辦或躋身高科技初創企業的多;
  •願意進入「穩定但升值機會不多」的傳統大企業的少。
  正如一些美國社會學家所言,疫情到來前,即將貧入職場的美國年輕人,要麽直接憧憬髙薪髙回報、工作時間彈性大的「無烟産業」和初創企業,要麽寧可先打幾年低薪工,再找機會重返校園「充電」,日後再找機會進入上述「目標行業」。他們對成為大企業、傳統製造業員工的興趣日漸減弱。
  疫情和經濟結構轉型的衝擊,讓年輕人這種「啞鈴型」的就業圖譜受到嚴峻挑戰:低薪、低專業性工作不確定性增大,「後製造業」「後大企業」時代的「精英崗位」更多留給經驗豐富的職場老手,對青年、尤其初入職場者越來越苛刻。至於原本就緩慢走在下降通道的傳統大企業,面對經濟和成本壓力,他們當然會格外精打細算,避免成爲吃力不討好的「社會有償代培機構」。
  「臨時崗位高薪化」的誘惑
  面對不確定性的經濟環境,美國企業提供的臨時性工作越來越多。而且,他們也願意爲此付出更高的時薪。
  以匹茲堡一家游樂園爲例,他們提供的臨時崗位,時薪由2020年的9美元,提高到13美元。這自然吸引了很多年輕人。
  不過,人們也恰恰擔心,這種臨時性高薪職業,可能給年輕人帶來糟糕影響。
  2021年5月30日,美國《紐約時報》刊出一篇文章:《青少年,美國最幸運就業者?》,不無擔心地指出,大量美國青少年因爲沒完沒了的「在綫學習」和「校園封閉」,加上大量新增的低專業性工作和「臨時崗位高薪化」的誘惑,紛紛放弃繼續學業和「充電」,迫不及待地以「職場半成品」身份殺入職場,從長遠而言,這對靑少年的職場前途是非常不利的。
  美國懷俄明州托靈頓高中校長克裏斯滕森(Chase Christensen)2020年8月發現,學校中超過10人長期曠課,被大幅提高了時薪的療養院和采石場吸引去打工,另有5名11和12 年級學生因去游樂場打工索性退學。
  這位校長憂心忡忡地表示,這些臨時性高薪職業正把越來越多原本就對「十年寒窗苦」心猿意馬、心智尚不成熟的孩子提前拉人「早就業」的叵測深潭,分散了這些年輕學生的注意力,浪費了他們一生中最適合學習和「自我升值」的寶貴時間窗口。
  在一些專家看來,這才是疫情對年輕一代影響最大的地方。
  喬治敦大學教育和勞動力研究中心主任卡內維爾(Anthony P. Camevale)就認爲,役情對校園、教育和「再教育」的衝擊,將很大程度上壓縮這一代美國年輕人的教育「充值」空間。隨著職場和社會恢復常態,大銦鹿主更願雇用成熟職場人,講至寧願返聘退休者,而不願冒險給初出茅廬的「職場菜鳥」提供機會。加之,疫情管控放鬆後,外籍低端勞工會再次湧入美國市場,原本受臨時高薪職位吸引的年輕人,很可能會失去他們的工作。
  最糟糕的情況,還在後面?
  據一份研究報告顯示,美國歷次大蕭條和疫情等非常時期,都對大學及以上畢業生的職場發展構成致命影響。
  因爲他們較常規年份更難獲得一個良好的職場起步機會,這往往令他們在未來相當長時間裏陷入低薪、低專業性崗位的惡性循環而不能自拔。
  即便等到經濟復蘇,已經「輸在起跑綫」上的年輕人也變成了夾心層——很難趕上前輩過去的成績,也難以抵擋後輩上進的步伐。
  斯坦福經濟政策研究所教授Schwandt和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社會科學部教授Wachter曾聯合做過一項就業市場研究。結果發現,在經濟低迷時期入職的「菜鳥」中,有兩個群體在日後經濟復蘇期最難「鹹魚翻身」:非白人和高中輟學求職者。
  因此,在美國絕大多數就業問題專家看來——無論他們對年輕人的就業問題持樂觀還是悲觀態度,有一個共識是,疫情下進入職場的年輕一代,未來注定只能把工作機會更多寄托在小企業身上,「屬於大企業的時次,無論如何一去不返了」。
(陶短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