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7月,我從外交學院畢業後進入外交部西歐司,被安排到北京城外交部街33號院內辦公。外交部街33號院是新中國外交部成立後的第一個辦公地址,給我留下了深刻難忘的印象。
首個部址
1949年春,北平和平解放後,華北人民政府和以葉劍英爲主任、王炳南爲副主任的中央外事組進駐外交部街33號院開展工作。
1949年10月1日,毛澤東主席在天安門開國大典上宣讀《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公告》,周恩來任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總理兼外交部部長。《公告》向各國政府宣布:「本政府爲代表中華人民共和國全國人民的唯一合法政府。凡願遵守平等、互利及互相尊重領土主權等項原則的任何外國政府,本政府均願與之建立外交關係。」這是新中國的第一份外交公告,也是新中國對外關係基本原則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的雛形和基石。
周恩來當天即以外長名義具《公函》,向世界各國政府送達毛澤東的《公告》,並表示中華人民共和國同世界各國建立正常的外交關系是需要的。可見,新中國的外交部與共和國是同一天誕生的,而新中國的外交工作也是從這一天開始的。
10月31日,華北人民政府結束工作,撤離外交部街33號院,外交部便正式遷入。外交部街33號院便成爲外交部的第一個部址。
外交部街在民國之前叫「石大人胡同」,據說是因爲明朝時迫害民族英雄於謙的石亨在這裏住過而得名。石亨的舊宅幾經輾轉,到清朝時成了負責鑄造錢幣的工部寶源局所在地。清末,此處建起了一座德國式的石制門樓及主樓,主樓氣勢恢弘,雄偉壯觀,有上下兩層,樓頂很高,樓梯很寬,內有禮堂、客房和餐廳、厨房等,還有寬大的陽臺。
民國成立後,1912年3月,袁世凱在這裏宣誓就任臨時大總統,並以此作爲臨時辦公地點。當年秋天,孫中山來京時,袁世凱專門騰出此地招待孫中山。孫中山離開後,民國外交部便從東堂子胡同遷入此地辦公。此後,石大人胡同便改稱「外交部街」。1928年以後,南京國民政府成立,該樓又成爲外交部檔案保管處的辦公場所。北平解放後,此樓被北平軍管會接管。
成立大會
1949年11月3日,周恩來來到外交部,同處級以上幹部見面,並同其他部、司領導一起研究確定了有關辦公制度和人員配備等方面的問題。
11月8日,外交部在東樓禮堂召開了首次全體工作人員大會,亦稱外交部成立大會,有170人出席。周恩來出席大會並發表重要講話,他非常精闢、透徹地分析了外交工作的任務、戰略策略和工作方法。周恩來說:「外交是代表國家的工作。我們今天這一百多人,在開闢戰場之初,應當在工作中鍛煉培養,要求每一個同志一切從學習出發,不要驕傲,不要急躁,不要氣餒,同時要有紀律……」
周恩來特別叮囑:「外交工作者不能亂搞,不能衝動……真正成爲一個外交戰士,必須磨練自己……外交同軍隊一樣,不過是文打而已,文打武打是一樣的。」周恩來首次提出「外交同軍隊一樣」,此後不久,他更是明確提出,外交隊伍是「文裝解放軍」。在大會結束前,周恩來號召大家在工作中堅持學習,並提議在新的外交機構中,要建立新的學習制度。
出席大會的還有外交部副部長李克農。主持大會的外交部辦公廳主任王炳南在會議開始時對大家說,外交部10月1日成立,10月5日即開始辦公,一個多月內,在機構、人員兩不健全的情形下,進行了10多項工作,對外方面,把毛澤東主席的《開國公告》和周恩來總理兼外長的《公函》送達各國,並與9個國家建立外交關係;辦理了蘇聯首任駐華大使羅申呈遞國書事宜;籌辦了新中國首位駐外大使王稼祥赴任,等等。對內方面,草擬了本部組織條例草案,配備了各級工作人員;分配了各部門的臨時辦公地點和職工宿舍;初步建立了供給與待遇方面的制度等。
新中國外交部成立時,全部幹部有248人。外交部不斷補充新鮮血液,到1949年底,人員總數已近300人。當時,根據外交工作的需要,中央從解放軍中抽調了一批高級將領充實到外交部,如耿飈、袁仲賢、姬鵬飛、黃鎮、韓念龍、王幼平、羅貴波等,都曾出任中國首批駐外大使,被譽爲「將軍大使」。
值得一提的是,有57位曾參加過國民黨政府的人員也被吸納成爲新中國的第一批外交官,顯示出剛剛成立的共和國海納百川的胸襟。
首份外交文書
當時,中央外事組的部分成員和北平軍管會外事處,在東城的禦河橋原日本使館舊址辦公。禦河橋也就是現在的正義路、東交民巷一帶。由於這裏離明清兩代的皇宮——紫禁城較近,所以,明清以來,朝廷不少部院和皇親國戚們都把衙門府邸設在河兩岸。
19世紀60年代,英法聯軍入侵北京後,清廷被迫簽署《北京條約》,同意外國使節常駐北京。列强看中了這片與清朝行政中樞近在咫尺的區域,以之作爲建立使館的首選之地,不少國家都在這一帶建立了使館,其中,日本占據了河東岸的詹事府和肅親王府的一部分。
新中國成立當天,外交部執行的一項重要使命,就是以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外交部部長周恩來的名義,給世界各國發《公函》。這份《公函》就是在禦河橋經辦和發出的。後來擔任外交部辦公廳檔案科科長的劉文仲記得,當天下午,部分工作人員參加完開國大典,回到禦河橋時已經很晚了,在辦公室等待著的王炳南顯得很著急。王炳南說,周總理詢問《開國公告》和《公函》的準備情况。兩人正說著,周總理就來了,總理讓王炳南把《公函》送到北京飯店,在那裏簽字蓋章,取回後立即送出。
《公函》取回後,王炳南立即布置發送事宜:其中一部分交給曹桂生,由他連夜出發帶往南京t再由南京外事處送給駐南京的前各國外交人員;給駐北京的前外交人員的函件,則由幾位同志分別送交。《公函》發出後不久,一些國家紛紛來電,表示願與中國建交,對於一些社會主義國家,不經談判,我國即複電錶示熱忱歡迎兩國建交。
新中國第一個駐外使館也是在這黽開始籌組的,辦公廳副主任閻寶航組織了籌建工作。在王稼祥大使率使館工作人員赴任之前,王炳南和閻寶航簽發照會,向蘇聯駐華使館提出,由於來不及辦護照,暫發給王大使一行證明書以便迅速成行,請蘇方沿路關卡據此給王大使一行以持有外交護照的禮遇。據說,直到當年年底,新中國的外交官赴蘇,仍持用這樣的證明,大家戲稱之爲「路條」。
此後,外交部又幾經搬遷,東交民巷15號院、正義路六國飯店、朝內大街225號院等,都見證了新中國外交的輝煌和時代的變遷。現坐落於朝陽區朝陽門南大街2號的外交部大樓高大雄偉,引人注目,已是外交部的第四個部址。1998年10月,我卸任中國駐納米比亞大使後,到外交部的檔案館任職,就在這裏辦公,直至2007年1月退休。
我深信,在百年不遇的時代巨變中,中國外交將在實現大國崛起、民族復興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征程中再創新的輝煌。
(廉正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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