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水扁上周四突然北上,在台北凱特格蘭基金會舉行國際記者會,公佈「國務機要費」的流向,列出二十一項機密「外交」與資助犒賞項目與費用,其中七成以上都是經營對美、對日關係,並稱是李登輝執政就開始資助,他是承接李登輝的意思,並强調「因公支出大過因公收入」,沒有不法所得,爲纏訟近十六年的「國務機要費案」喊冤。
陳水扁此舉,可能與幾個方面的因素有關。其中在微觀層面,是其妻子吳淑珍所涉的「國務機要費案」,台灣高等法院於四月一日召開更二審辯論庭,吳淑珍因病請假,她的律師請求傳喚陳水扁作證,以釐清「國務機要費」支出是否合理。不過律師也主張。既然陳水扁所涉之案已經因為其保外就醫而停審,吳淑珍的部分也不能再進行。陳水扁則是在法院對其作出傳喚之前,爭取主動,搶先「爆料」,在證明自己無罪的同時,也為吳淑珍辯護,等於是為吳淑珍作「無罪辯護」,意圖對「國務機要費案」進行「世紀大翻案」。
而在宏觀層面上,則較為複雜,牽涉面也較廣。既有要推翻自己的貪腐弊案之意,也有對蔡英文上台六年,至今卻未下達對其的特赦令表達不滿,並順帶反擊施明德,否定施明德發動「紅衫軍倒扁」的正當性。
在特赦問題上,「獨派」和民進黨某些高層人物瀕瀕對蔡英文施加壓力。但蔡英文與民進黨那些「悲情」人物及草莽「英雄」不同,帶有某種政治潔癖,在陳水扁貪腐案爆發後,一直只是關心陳水扁的「司法人權」,並給予一定程度上的支援,但卻沒有承諾特赦陳水扁。
其實,蔡英文即使是有為陳水扁特赦之意,也難以找到法律依據。實際上,按照台灣《赦免法》規定,特赦是對特定刑事犯,於判決確定後,免執行其刑。特赦的效力僅消滅其刑,非消滅其罪,必須明令宣告復權而後才可恢復公權。如再犯罪時,構成累犯。由此觀之,特赦的最基本先決條件,是「判決確定」,亦即終審定讞罪名成立。因此,陳水扁並不符合特赦的要件。
這是因為,其一、特赦必須是針對已判決定讞的案件實施,對於仍在審理之中的案件不能干涉,否則就是「總統」破壞司法權獨立,在台灣地區「五權分立憲政體制」下,屬嚴重「違憲」,「總統」甚至有被「監察院」「彈劾」的可能。而陳水扁被控涉嫌犯下十多宗貪污案,至今有龍潭洗錢案等四案三審定讞確定有罪,辜仲諒等兩案無罪,另外有「國務機要費」等六案正在審理中。即使是蔡英文有意特赦陳水扁,也只能是先行特赦其已被法院三審定讞的龍潭案等四案;至於其他正在審理的六個案件,蔡英文只能是每逢有罪定讞一案才能特赦陳水扁一次,直到「扁案」全部結束為止。但問題是,現在陳水扁正「保外就醫」,按規定倘被告患有重病(這是獲批准「保外就醫」的最基本依據),法院不得開庭審訊。因此,除非是陳水扁返回監獄服刑,法院才具有條件開庭審訊。
其二、正如前述,特赦只是免其刑,並沒有赦其罪,因而即使是陳水扁獲得特赦,但其貪污罪名仍然「揹」在身上。而按台灣地區法律規定,凡犯貪污罪者不得參加各種政治公職選舉,也是等於被判處政治死刑。
因此,陳水扁已經知道在蔡英文任內特赦無望。實際上,他在記者會上就說,沒期待蔡英文將會特赦他。
從語氣看,陳水扁似乎是在埋怨蔡英文不懂「知恩圖報」。實際上,蔡英文的崛起,固然是有其客觀的外在原因,尤其是民進黨二零零八年兵敗如山倒之時,無人敢接民進黨主席。蔡英文在李遠哲勸說下,才接過這個爛灘子,結果卻被其鼓搗得「鹹魚翻生」。這固然有著「運氣」的成份,但也與陳水扁此前的提攜分不開。陳水扁二零零零年當選「總統」時,最早宣佈的一批政務官,就有當時還不是民進黨員的蔡英文。此時盛傳,是李登輝向陳水扁介紹,但在流傳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後,陳水扁終於澄清說,並非是由李登輝推薦,而是自己「慧眼識荊」,在參選的過程中曾向蔡英文請益,因而後來委任她為「陸委會」主委,進而提名為「不分區立委」候選人並排在安全名單內,還委任她為「行政院」副院長。如果沒有此段時間的歷練鋪就台階,蔡英文後來也就難以登峰造極。
既然特赦不成,那就試圖翻案。民進黨「立法院」黨團柯建銘說,這是歷史共業,會將「國務機要費」除罪化列入本會期處理。由於柯建銘是「英系」骨幹,因而「國務機要費除罪化」的立法,即使不是來自蔡英文的授權或指示,可能也是柯建銘在與蔡英文的頻密接觸中,了解到蔡英文有此意。實際上,蔡英文也將會出任兩任八年的「總統」,期間也經手不少「國務機要費」的發放,如果不對「國務機要費」予以「防罪化」處理,可能自己也將會「唔死都一身潺」。
但是,即使是「國務機要費除罪化」成功,由於台灣地區的立法原則中,有一項是「法不溯及既往原則」,因而該修法並不適用於陳水扁,但卻可為包括蔡英文在內的此後歷任領導人「解套」。
其三、是反擊施明德。陳水扁在國際記者會上說明「國務機要費」的使用項目時,特別提到捐贈給民進黨前主席施明德及捐助施明德講座基金會共新台幣四百五十萬元。眾所周知,二零零六年施明德針對陳水扁的貪腐行為,發動「百萬紅衫軍」的「倒扁」行動,從而摧毀了陳水扁及民進黨掌控政權的正當性,並促成台灣地區實現第二次政黨輪替,民進黨悄然下台。而現在陳水扁卻爆料說施明德也拿了他的「國務機要費」,那就證明施明德是一個「兩面派」了。施明德反應說,當年陳水扁透過時任「總統府」參議郭文彬轉交款項時,說是來自企業界,非政治界,現在又重新向他再討一次「人情」,並加碼說是「國務機要費」,為自己撇清;而曾經被施明德揭發為「線人」的謝長廷,也趁機揶揄了施明德一番。這就形成在幾位民進黨前主席之間「鬼打鬼」的奇景。
陳水扁在保外就醫的期間,竟然違反台中監獄對其訓令的必須遵守「不上台、不演講、不談政治、不接受媒體採訪」四大原則的規定,卻又不願行使親自出庭為自已辯護的權利,這顯然是「保外就醫」的條件已經消滅。不過,估計蔡政府不會因此而將陳水扁抓回台中監獄繼續服刑,否則將釀發巨大的政治風暴,這不符合蔡英文「平安完成任期」的願景。
兩岸觀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