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距離的台灣小劇場

  沒有高高的舞臺,觀衆席前一塊空地上,擺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一架留聲機和一個門框。加在第一排座位前的一溜紅色塑料矮凳,暫時充當了表演者與觀衆的界限。觀衆坐定,燈光暗了又亮,一個穿著修女一樣黑色捃裝的男人,走上前來。
  在臺北的華山1914文創園區果酒禮堂,筆者看了來臺灣後的第一出戲劇《我的妻子就是我》。
  在離近排觀衆不到2米的地方,演員丘安忱一個人表演了40個角色。整場戲,人們都屏氣凝神,沒有交流和私語。那種全身毛孔都張開的觀劇感受,深深震撼了筆者。
  無距離的真實感,正是臺灣小劇場獨具的氣質。
  離觀衆很近
  在臺灣,小劇場散布在街頭巷尾。去看場戲劇,對’臺灣人來說,跟看場電影、喝杯咖啡一樣平常。
  女孩們相約去逛華山市集,就能順便看場戲劇;臺灣大學附近的水源市場是學生們常去覓食、買菜的地方,而頂樓就有一家劇場。
  現在,在臺北比較有名氣的小劇場有:雲門劇場、納豆劇場、南海藝廊、華山和松山文創園區及誠品各大門店的藝文空間。
  近幾年來,臺北市還效仿英國愛丁堡和法國阿維尼翁,推出臺北藝穗節,讓戲劇、舞蹈、音樂團體,占領全台的各式大小劇場,只要報名就能演出,政府免費提供場地,演出的票房收入全部歸演藝團體。
  其實,不只臺北,台南、嘉義、高雄、台東等城市幾乎都有類似活動。
  原本臺北市民看劇的興趣就很高漲,到了藝穗節,市民們就像趕集一樣地趕場看演出。參演的團體之多,讓男女老幼,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劇目和表演形式。
  從劇院的高臺之上到民間,臺灣小劇場走過了一段「往下走」的路,使演員和觀衆靠得更近。
  上世紀80年代,臺灣文學、電影、音樂等各方面發展都開始步入成熟期,爲話劇工作者提供了更爲寬廣的視野3臺灣的小劇場運動也借勢展開,以行動劇、帳篷劇的形式,意圖打破禁忌。
  上世紀90年代,民衆劇場和社區劇場,成爲了戲劇工作者的工作場。這一時期,一些劇團開始走入民間,慢慢演變成社區劇團,如「烏鶖社區教育劇場劇團」,當時案入到新竹北埔、雲林虎尾、高雄美濃等地,成立戲劇工作坊與民衆互動教會他們用戲劇表達自我。
  另一方面,找到根據地的劇團不僅培養了高素質的觀衆,也深入到當地的高中、大專院校培養了一批戲劇創作的幼苗。
  正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兩代文藝工作者的努力,爲今曰臺灣濃厚的藝文氣氛打下了基礎。
  比如嘉義地區的阮劇團,大多數成員在高中時就加入了嘉義高中戲劇社,由此走入戲劇表演的世界。他們成立阮劇團後,創建了扶植青少年的「草草戲劇節」。代代傳承,看戲的和演戲的,其實並沒有多大界限。
  這種身份的轉換,並不是年輕人的特權。例如歡喜扮劇團,演員年齡都在60歲以上,客家阿嬤、國民黨老兵、盲人樂師、退休的歌仔戲「天后」,在團長彭雅玲的引導下,在舞臺上表演自己的故事。這群業餘演員還跟舂團長到歐美等地演出,用自己的身體語言打動著語言不通的異國觀衆。
  劇團成長後,也會深入民間。雲門舞集劇團每年都會到全台各地偏遠鄉村演出,而紙風車劇團爲了改善城鄉差距、資源分配不均,也從2006年開始,帶著精心製作的兒童劇走遍全台319個鄉鎮,募集兒童藝術教育經費,受到啓發的阮劇團也開始將自己的戲劇帶進嘉義地區的偏遠小學。
  播下種子,還要培育
  臺灣小劇場的發展,離不開各級官方機構的重視。以臺北藝穗節、台南文化賀爲例,類似的活動都是由城市政府主導,兩市文化局和文化基金會承辦。
  例如社區劇場的深入全台計劃、青少年戲劇推廣計劃,都是在臺灣文化部門的規劃下,委托專業且具有聲望的民間機構執行的。
  目前,在臺灣持續多年的社區劇場推廣計劃,由臺灣應用劇場發展中心承接;青少年戲劇推廣計劃,則由著名的兒童劇團紙風車劇團企劃承辦。
  從規劃到落實都交給專業人士,使小劇場的作品能够影響到想要影響的人群。
  阮劇團的創始人,幾乎都是通過青少年推廣計劃,才得以接觸到專業的戲劇老師,進而有機會成爲新一代的戲劇頂梁柱。
  播下種子,還要負責培育。在臺灣,小劇場、小劇團,每年都可以從臺灣藝術基金會、立案所在地的文化基金會申請藝文補助。
  因爲市場飽和、刺激觀衆進場等原因,臺灣藝文演出的票價常年維持在一個較低水平小劇場演出的票價幾乎都維持在新臺幣250-500元之間(約合人民幣50-100元)。
  小事製作的管理人員莊適安介紹說,每年臺灣大大小小的劇團或劇場有3次機會向臺灣藝術基金會申請藝文補助,也可以向立案地所在的區縣申請。一般大的企劃案一年可收到50萬-100萬元新臺幣(約人民幣10萬-20萬元)的補助,小的企劃案一年5萬-20萬新臺幣(約人民幣1萬~4萬元)。
  李伊娜介紹說,這些補助也促使社團更好地在地方扎根3在地方演出或在本地立案,是劇團申請區縣補助的前提。
  每個社區都有自己的藝文中心,這些空間真正的主人並不是這些戲劇工作者,而是生活在周遭的居民,孩子們在這裏上暑期班瞭解戲劇,父母甚至祖父母們通過這裏的工作坊,演出自己的故事,參與社會議題。一個小劇場,凝聚的是一個社區或者一個族群的文化記憶。
  小劇場的突圍
  運營20多年後,臺灣小劇場及戲劇産業也開始慢慢進入一種自我封閉的狀態。同時,政黨輪替造成的藝文政策不穩定以及經濟低迷,讓藝文補助越來越少,也使小劇場一度面臨生存考驗。
  臺灣頑石劇團創辦人郎亞玲和李伊娜都選擇北上與大陸的戲劇同行合作交流,也積極邀請大陸及海外同行到臺灣參加創作工作坊,碰撞出新的火花。
  同時,小劇場的藝文工作者們也開始意識到,不能完全依賴補助,一些民間藝文機構開始謀求新的變革。
  從2012年廣義基金會邀請北京的戲劇團體到臺灣演出開始,此後3年,每年都舉辦兩岸小劇場藝術節,讓兩岸戲劇同台競技、互相瞭解和借鑒。
  郎亞玲計劃在今年與另外一家文創團隊範特喜合作,在台中創立親子文創園區,她負責其中的藝文內容。她說,臺灣提文創已久,她希望能够回歸到戲劇、文學本身,然後再來談文化創意。
  臺北怙嶺街小劇場作爲全台指標性的小劇場從2008年開始舉辦「年度節目選拔計劃」,同時還有評審團大賞等獎項,獲獎的劇團可以免費使用排練場或實驗劇場檔期,以一己之力支持同業,同時也把自身推向一個新高度。
(藺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