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佩洛西引起巨大爭議是因為一場婚禮。2021年11月8日，三藩市市政廳星光熠熠。美國石油大亨保羅．蓋蒂的曾孫女伊芙．蓋蒂，在此與攝影師托拜西．亞歷山大．恩格爾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
　　婚禮現場靈感來自上世紀六十年代的科幻電影，漫威公司的團隊花了7天7夜將現場佈置得如同一艘銀白色的太空船。場地四周富麗堂皇，佈滿了歐洲古董、威尼斯繪畫、法國紡織品和俄羅斯枝形吊燈。牆壁上是馬蒂斯、德加和卡薩特等藝術家的金框印象派畫作，由法國里昂絲綢和中國錦緞製成的裝飾枕頭散落在大沙發上。這些都是老蓋蒂多年積累的收藏品。
　　新娘伊芙當晚準備了三套禮服，都是由著名設計師古德伯格親手設計的。伴娘足有14位，其中包括大明星安雅．泰勒（網飛熱劇《後翼棄兵》主演）。
　　在場的嘉賓有加州州長加文．紐森和三藩市市長倫敦．布里德，他們都是民主黨的希望之星。主婚人則是眾議院議長南希．佩洛西。在佩洛西的主持下，新郎新娘相互交換了戒指，然後佩洛西宣佈他們正式成為夫妻。

寧「負」天下人

　　與婚禮現場的夢幻不同，婚禮結束後，佩洛西被美國媒體罵得狗血淋頭。
　　「南茜．佩洛西居然是蓋蒂婚禮的主婚人。這位綠色新政的宣導者兼氣候活動家（指佩洛西）去參加石油大亨繼承人的婚禮，這不是很奇怪嗎？」賓夕法尼亞州共和黨參議員候選人鮑比．傑佛瑞斯發推特質疑。
　　彭博新聞的白宮記者南茜．庫克在推特上寫道：「這場婚禮實在是太夢幻了，我想知道伊芙需要向民主黨捐贈多少美元才能讓佩洛西議長主持婚禮？」
　　包括佩洛西和加州州長紐森在內，婚禮上無人佩戴口罩，很多網友也紛紛指責，「為什麼南茜．佩洛西可以不戴口罩主持億萬富翁的婚禮，而我們的孩子卻被迫戴口罩？難道只有奴隸階層才會被強制戴口罩嗎？」當時，加州學校還沒有取消口罩強制令。
　　除了佩洛西，紐森本來應該隨美國代表團參加格拉斯哥氣候峰會，但為了這場婚禮，他請假缺席，這也讓美國民眾和媒體大為惱火。
　　面對鋪天蓋地的責駡，佩洛西和紐森都沒有回應。
　　為什麼這兩人會冒著得罪選區核心選民的風險，執意參加這場媒體槍口下的婚禮呢？
　　這是因為蓋蒂家族是民主黨三藩市派的核心支持者，有著蓋蒂家族的支持，佩洛西、紐森，乃至副總統卡瑪拉．哈里斯組成的民主黨三藩市派才得以逐漸壯大，成為美國政壇舉足輕重的政治勢力。

坐擁金錢世界

　　蓋蒂家族是美國最著名的家族之一，老蓋蒂一度是世界首富，但他們也是公認受到了詛咒的家族，「坐擁金錢世界，也買不到幸福」。
　　上世紀五十年代，保羅．蓋蒂押寶科威特油田成功，以30億美元的資產成為世界首富。雖然富可敵國，但他卻以吝嗇著稱。為了節省電話費，老蓋蒂撤掉了豪宅中所有的外線電話，並在一樓安裝了一部投幣電話以供訪客和傭人們使用。
　　1973年，他的孫子約翰．保羅．蓋蒂三世被綁架，綁匪索要1700萬美元。保羅．蓋蒂揚言，「我還有14個孫子和孫女，只要我付一分錢，這14個孩子都得被綁架」，然後堅持一分不出，哪怕孫子被綁匪割掉了一隻耳朵送到家裡也無動於衷。最後兒子小約翰．保羅．蓋蒂向老爸貸款，支付了贖金才保住了自家兒子的性命。
　　保羅．蓋蒂於1976年去世，他連葬禮上牧師的工錢都沒有兌現，最終將吝嗇一併帶入了墳墓。
　　加州州長紐森也岀身於藍血世家（指岀身貴族家庭），紐森的爺爺威廉．紐森與老蓋蒂交好，還是蓋蒂的兒子小約翰．保羅．蓋蒂的教父。約翰．保羅三世被綁架時，最終是紐森的父親比爾．紐森親自拿著贖金與綁匪進行交易，可謂是過命的交情。
　　老蓋蒂過世後，他另一個兒子戈登．蓋蒂接過家業，成為蓋蒂家族的掌門人。執掌家業前，戈登．蓋蒂就同佩洛西一家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1970年，戈登在三藩市舉行了一次關於人類起源的研討會，佩洛西夫婦參加了這次派對並結識了戈登。當時佩洛西還是家庭主婦，養著5個孩子，不過兩對夫婦都對人類起源非常感興趣，並一起成立了利基（Leakey）基金會，贊助相關研究。
　　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裡，戈登是利基基金會的主要贊助者，並一直擔任主席，兩對夫婦在運基金會期間建立了牢不可破的聯盟。

三藩市派崛起

　　州長紐森和佩洛西是什麼關係呢？從名字上看兩人沒什麼關係，實際上紐森是佩洛西丈夫保羅．佩洛西的侄子。紐森的父母在他年輕時離婚，他才用母親婚前的姓氏作為他的姓。
　　1999年，戈登．蓋蒂的兒子比利．蓋蒂舉辦婚禮，主婚人就是紐森的伯父。婚禮來賓當中，一位34歲的新任助理檢察官特別引入注目，她是新娘凡妮莎的朋友，名字叫卡瑪拉．哈里斯，哈里斯後來成為比利．蓋蒂女兒的教母。
　　蓋蒂家族，紐森家族和佩洛西家族結成了複雜的裙帶關系，加上前加州州長布朗家族，共同組成了民主黨三藩市派，他們主導了加州政治六十年：布朗家族兩代人當了30年州長；佩洛西家族當了30年眾議員；蓋蒂家族更厲害，當了快100年的石油大亨。50年裡的4任加州州長都是他們的人，包括最新的紐森。
　　1998年，紐森發起了他的第一場選戰，競選縣政委員連任。而紐森的縣政委員職務最初正是時任市長威利．布朗委任的。據《三藩市紀事報》報導，1997年布朗委任紐森接替職缺時，看中的就是紐森與三藩市上層家族關係親密。
　　《三藩市紀事報》前執行主編羅伯茨說，三藩市這些最著名的家族多年來已經漸漸淡岀公共生活，不再尋求政界位置，但是，他們仍在尋求控制權力。對於紐森，哈里斯等人的長期支持正體現了這點。他說：「他們退出了公眾的視野，但是在幕後，他們仍是統治階層。」
　　幾年後，紐森籌集了400萬美元首次競選三藩市市長，同樣得到了三藩市各大家族的支持。包括創立了費爾蒙特酒店連鎖的斯威格家族的十多名成員，當時就捐贈了30萬美元。競選過程中，佩洛西和布朗親自出面為他月臺拉選票。
　　2021年3月，紐森在州長位置上被彈劾，面臨罷免投票。佩洛西立刻站了出來，敦促加州民主黨人不要參加罷免選舉，全力支持紐森。不僅如此，她還出面勸說民主黨關鍵人物，如參議員帕迪拉、桑德斯，以及總統拜登，站出來支持紐森。結果紐森順利挺過罷免投票，保住了州長位置。這就是三藩市派的力量。

民主黨內的大山頭

　　三藩市派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就已經形成，1984年，當共和黨人提名雷根連任總統時，「三藩市民主黨」這個詞在他們的提名大會上是嘲諷的對象。因為雷根也來自加州，在他的言論攻擊下，三藩市派代表著大麻，同性戀和嬉皮文化，與當時美國的其他地區大相徑庭。
　　但三十年後，三藩市派已經在加州佔據主導地位，他們擁有龐大的媒體和籌款資源，能夠左右全美政局。在這三十年內，由於矽谷的崛起，三藩市已經處於新技術、新經濟的前沿，而三藩市民主黨人也因此領先全美。
　　從奧巴馬政府時期，三藩市民主黨人就開始左右全國政局。在佩洛西的推動下，眾議院強行通過了醫保法案。環境問題上，三藩市民主黨走得更遠。在特朗普政府期間，他們是這位總統最大的對頭，阻撓他的所有政策，並發動了兩次彈劾。2020年10月，特朗普發推特痛駡加州該下地獄，並抨擊三藩市和奧克蘭管理混亂，民眾「生活在地獄當中」。
　　拜登之所以提名哈里斯作為競選夥伴，一方面是她的黑人背景，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三藩市派能給予他充足的競選資金。哈里斯被提名後，三藩市幾大家族紛紛表示支持，並開始捐款。2020年8月短短一個月當中，拜登和哈里斯組合就籌集到了1.55億美元，追平了特朗普，為日後勝選奠定了財政基礎。
　　相對於共和黨，民主黨內部更為盤根錯節，一直有這樣的山頭存在。十九世紀中葉，民主黨新澤西派佔據著主導位置，他們的聚會地點在紐約坦曼尼音樂廳，新澤西門閥們在那裡決定著民主黨國會議員的歸屬。上世紀六十年代，甘迺迪家族崛起後，波士頓派決定著民主黨的命運，他們幫助約翰．甘迺迪贏下總統寶座，如果不是先後出現了兩次暗殺，天知道波士頓派還要統治美國多久。
　　今天輪到了三藩市派。2024年，如果拜登因為年齡問題退出連任競選，那麼哈里斯很可能成為民主黨的熱門候選人，而紐森在民主黨內部的民調僅次於哈里斯，是另一大熱門。
　　佩洛西正在大力培養另一位三藩市人，她的女兒克裡斯汀．佩洛西作為自己國會議員的接班人。因此，即使佩洛西年底卸任，三藩市這個山頭依然可以在民主黨內部維持住強勢的地位。
　　所以，伊芙．蓋蒂婚禮上的那一幕就可以理解了。公眾的口水算什麼？佩洛西就這樣展現了為門閥聯盟利益而不顧一切的精神。而她在中國臺灣的「表演」，某種程度上也是為三藩市派繼續主導民主黨送上的一份大禮。

（陳勁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