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兩年，你若旅行至台中，一定有人推薦你去「宮原眼科」。並非這裡的醫生醫術超群，準確地說，這裡連醫院都不是，造訪者也不是去治眼病而是去飽口福的。
　　這家1927年由日本人宮原武雄開辦的眼科醫院，歷經了堪稱地標的鼎盛時期、毫無用處的廢墟時期後，如今，藉助新的創意靈感已重現生氣，成為全台灣歷史建築的縮影。
　　　從台南的林百貨、高雄港二號接駁碼頭的廢棄倉庫、花蓮糖廠、宜蘭的中興紙廠到台北松山煙廠和華山酒廠，台灣的政府和私企紛紛投入資源，將老建築和文創產業結合，不僅帶來遊客和商機，更讓人們的集體記憶，由死氣沉沉的建築變為鮮活的體驗，可以看、可以摸、可以吃，甚至可以帶回家。

留下變遷的痕跡
　　這不是宮崎駿漫畫里的西洋風百貨公司嗎？「宮原眼科」常給人留下這樣的第一印象。目前它是台灣知名甜點公司「日出」經營的甜點店。三層挑高的玻璃屋頂、古典歐式櫃檯、穿火紅洋裝斜帶貝雷帽的售貨小姐，當年的宮原眼科醫院肯定不是這般模樣。
　　從三樓的餐廳可以俯瞰完整保存下來的舊建築屋頂結構，與精細的歐風櫃檯對比強烈的是古舊的日式木橫樑和門框，大門口保留了當年巴洛克風的門廊和花色地磚。
　　「宮原眼科」經理陳麗如告訴《環球》雜誌記者，這棟建築是日式木結構和歐洲巴洛克風格的結合，當年在台中可算非常新潮的建築風格。1945年台灣光復後，宮原武雄一家離開台中返回日本，醫院先後做了當地衛生局的辦公室和商店鋪面。遺憾的是，上世紀80年代至本世紀初，這裡卻閒置成了廢墟。
　　「大概2010年前後，我們公司打算重修時，這裡已破敗得非常厲害，如果要原樣重現，就不是簡單修補維護，基本上要重建了。」陳麗如說，「我們不想照著圖紙照片建個一模一樣的，我們希望顧客在這裡可以看到歷史變遷的痕跡。」
　　因此，重修計劃選擇了新舊結合、互相滲透的風格，在原有兩層木結構上增加了鋼結構，並加建了一層玻璃屋頂。建築師保留了舊建築所有可以使用的木材料，連碎木頭和地磚都重新加工，成了店面三層樓高的書架里裝飾性的「假書」。
　　台灣不少歷史建築的文創改造都遵循了類似的「新舊滲透」風格，保留建築的大結構，突出有代表性的細節，但不拘泥於讓一釘一鉚完全照舊。比如，台中的另外一個歷史建築改造項目「第四信用合作社」，就把過去銀行櫃檯的金屬隔斷改成了咖啡廳座位的隔斷，把銀行地下金庫的大鐵門改造成了現在的大門。在這裡喝咖啡、吃冰激凌的顧客能隨處捕捉建築的歷史。
　　老廠房的改造更簡單一些。台北東區的松山煙廠，運營53年後於1998年停產，台北市政府花費了大約12年時間，將6.6公頃左右的廠區改造為松山文創園區。
　　松山文創園區行銷經理趙釧玲告訴《環球》雜誌記者，歷史建築的改造首先要尊重它的舊貌，在建築材料的使用上，建築師會儘量選用原時代的舊材料。比如，由於防火和防潮需要，松山煙廠的廠房有大面積的玻璃窗，過去窗框都是手工製作的，尺寸大小多有差異，需要手工切割的玻璃去適應窗框的尺寸。即使修復起來麻煩，也未曾將舊窗框換成現在機器製作的新框。
　　此外，歷史還體現在文創內涵上。松山文創園區不僅專辟了展覽煙廠歷史的區域，重現當年的煙廠辦公室以及帳簿、煙盒、捲菸工具等小物，還推出了一系列文創產品，比如模擬廠房的積木、以廠區花園的動物雕塑為靈感的木頭名片架、有菸草風味的花草茶等等。

注入創造的活力
　　橘紅色的機器人、兩人高孔雀藍的大臉、孤零零站在庭院中央的鏡門、草叢裡若隱若現的金屬魚群，這些「奇怪」的裝置散布在上世紀40年代風格的工廠建築周圍，突兀中竟顯得十分有趣。它們是2015年底松山文創園區戶外藝術展的作品。
　　「廠房這類歷史建築本身的趣味性很有限，如果沒有新鮮的文創內容不斷加入，這裡最多就是附近居民來散步的公園了。」趙釧玲說。
　　目前松山文創園有兩個與其他機構合作的常設展區，台灣設計館和紅點設計館。此外，園區每年還會自主舉辦多個展覽：5月的學園祭，展出台灣各藝術院校學生的畢業作品；4月和10月的台北魅力展，專注服裝設計；10月或11月的設計師周，主要針對專業群體；12月的原創基地節，展出與松山文創園合作的藝術家和企業的文創產品，面向一般大眾；寒暑假期間，園區會引入針對小朋友、有更多親子參與內容的展覽；每周末還有戶外的文創集市，為本地文創業者提供營銷平台。
　　「文創園區目前已經從空間管理更多地轉向內容產出，特別是在扶植和培養新的文創者上做了很多努力。」趙釧玲說，文創園區前期更多地專注於固定裝置的展覽，為藝術家提供展示空間，後來慢慢發現應更深入地參與到文創產業的發展流程中，才能不與現實脫節，保持長久的活力。
　　因此，園區設立了實驗劇場，與歌唱、舞台劇、舞劇和戲劇等多種表演藝術家合作；開設了為期一年的文創業者扶植計劃，每年選擇10位創業階段的業者，為他們提供培訓，幫助他們尋找投資，這些藝術家和業者也增加了文創園的吸引力。
　　與有政府背景和投入的文創園區相比，「宮原眼科」這樣由私營企業承擔的老建築改造顯得更商業化一些，但是在求新求變上毫不遜色。店裡販售的甜點不僅有獨到的口味更有與眾不同的包裝，比如仿佛黑膠唱片一樣的南棗糕、外表看起來像書一樣的巧克力盒等。這裡更是以超過50種口味的冰激凌聞名，並且還不斷開發出本地特色的新口味。

定位獨到，妙趣重生
　　除了松山煙廠，台北市比較出名的歷史建築文創改造項目，還有華山酒廠改造的「華山1914」和西門町日據時期的老市場改造的「西門紅樓」。
　　台北之外，多個縣市都有類似的嘗試。高雄市將高雄港碼頭上的廢棄倉庫群改造為「駁二藝術特區」；花蓮將當地曾經的支柱產業——製糖廠，改造為觀光糖廠，容納文創小店和民宿；台南則將全台灣最早的百貨公司「林百貨」重新修復，改造為創意百貨公司。大多數成功的案例都捕捉到了本地文化的特點，展現出與眾不同的創意角度。
　　趙釧玲說，松山文創園區位於台北比較新潮時尚的東區，因此定位於更前衛的設計方向。而西門紅樓或者大稻城文創區塊則更側重於老台北的傳統。
　　宜蘭中興紙廠是最新的文創改造項目之一。位於台灣東北部的中興紙廠曾經是台灣乃至東南亞最大的造紙廠，由於產業轉移，31公頃的廠區閒置多年，原本打算轉型為科學工業園區，2015年當地政府以「森林美學、綠色文創」為主題重新規劃為文化創意產業園區。
　　宜蘭縣文化局局長林秋芳介紹，這裡的文創產業會更加突出宜蘭當地「有泥土芳香」的元素，將之轉化為工業設計來服務現代人的生活。
　　2015年秋天，在中興紙廠舉辦的台灣設計展，就結合了宜蘭優美的自然環境和農業特色，選擇了「紙、木、布」作為設計元素。
　　林秋芳說，在宜蘭這樣一個農業地區規劃文創產業，不僅是為吸引更多外來遊客以提振本地旅遊業，也是為本地人接觸新鮮前衛事物提供機會，相對守舊的當地社會能從中獲得新活力，開拓新視野。

（傅雙琪、吳煒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