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1日午夜，臺北市仁愛圓環，上千讀者在雨中向一家即將熄燈的書店說再見。除了誠品敦南店，恐怕少有書店可以受到如此厚愛。

雨夜，與敦南誠品道「晚安」
　　享譽海峽兩岸的誠品書店1989年在臺北仁愛路圓環創辦第一家書店，這就是誠品敦南店。創店伊始，創辦人吳清友便以人文、藝術、創意、生活為理念。1995年，誠品敦南店搬遷至現址，1999年則成為首家24小時書店。
　　柔和的燈光、優雅的背景音樂，白色大理石走道、木造階梯與木制地板，成為敦南誠品的標誌。而盤腿坐在木地板上看書的讀者，也成為誠品敦南店常見風景。此後雖然誠品在臺灣乃至大陸開枝散葉，開了不少分店，但誠品敦南店始終是最重要的分店，成為臺北乃至臺灣的重要地標，許多遊客列為打卡、必訪景點。
　　不過，誠品敦南店2020年租約到期，所在的敦南大樓已決定要進行都市更新改造，改建為26層樓的複合式商業大樓。24小時的誠品敦南店只能就此熄燈。這一消息讓很多讀者惋惜不舍，從2019年開始，敦南店就在門廳設計了以書為主軸的倒計時牌。隨著熄燈日期漸近，儘管疫情期間，仍有不少鋼鐵粉陸續到誠品敦南店道別。
　　「誠品敦南，捨不得說再見，因為希望你永遠都在」「如果沒有你一直以來的存在，就沒有我現在長成的模樣，謝謝你」……讀者們在紅色圓形紙條上寫下告別字句，貼在敦南誠品店的展示架上。5月30日、31日的最後兩天，每天都估有5萬人次到訪。誠品不得不劃出隔離動線，讓顧客分批入店。
　　最後倒計時，誠品也特別推出系列活動，包括「18小時馬拉松講座」邀請各界藝文人士講述與誠品、與閱讀的故事，還邀請音樂人在店前小廣場舉辦露天演出。31日下午，作家陳文茜的講座讓誠品敦南店內小廳擠得水泄不通。陳文茜說，吳清友創造了烏托邦的理想，給我們想像的勇氣。
　　「我們這幾代人因為誠品書店而幸福」。她問在場讀者，臺灣有什麼讓你覺得特別驕傲？臺北101？台積電？陳文茜認為，這些都會被超越，但誠品無法超越，是臺灣的驕傲。
　　告別敦南在5月31日晚達到高潮。當天，臺北天不作美，時斷時續的雨水沒有澆熄大家的熱情。午夜前的熄燈儀式上，一個演唱團組演唱了誠品創辦後一代又一代的老歌，而後，誠品現任董事長吳旻潔帶領誠品敦南團隊，重誦已故創辦人吳清友1989年誠品敦南書店開幕茶會的致詞，除了表達對吳清友的懷念與追思，也如同誠品不忘初心的宣示。近12時，吳旻潔與在場讀者一起大聲說：「謝謝你，誠品敦南店！」隨後，在眾人依依惜別中，「誠品敦南」標誌燈徐徐熄滅。

24小時不打烊，一個溫暖的承諾
　　吳清友2017年猝逝，讓兩岸藝文界十分惋惜，而誠品的「起家厝」敦南店是吳清友的最愛。吳清友的女兒吳旻潔接棒董事長感性表示，對她來說，與敦南店的告別，如同失去父親吳清友先生一樣。
　　而對很多「夜不能寐」的讀者來說，一直關心的是，誠品敦南熄燈後，24小時不打烊是不是就此打烊？在4月23日世界讀書日，誠品舉辦的記者會上，吳旻潔表示，只要誠品存在這個時空，就一定會讓臺灣有一家24小時書店，這是誠品對社會重要的承諾。
　　吳清友當年決定誠品敦南24小時不打烊時，誠品還在虧損中。24小時營業是一個以讀者為核心、無關經濟利益的溫暖承諾。也因為這個承諾，讓這家面積不算最大的書店不再止於一家書店、一個打卡景點，甚至一個臺灣的文化現象。它代表了一種溫情、一種關懷、一種容納，睡不著的夜晚，無處可去的夜晚，或者不想睡去的夜晚都可以到誠品敦南來，放鬆心情、紓解孤獨，或者只是為了享受一個人的寧靜。
　　幾天來，不少人寫下或貼上他們與誠品敦南的故事，「24小時」成為關鍵字。一位女性讀者說，誠品敦南對她來說，是「幸福的起點」。當年，和男朋友特地選在半夜到敦南誠品，體驗24小時不打烊書店。那一晚，兩人沒有太多交談，一直安靜地看書到天明。她由此認定，對方可以陪伴一輩子，「決定與他結婚」。
　　作家謝哲青2006年還在做導遊，一個人在臺北，沒有家人朋友。他回憶，當時他從住處到敦南誠品來回4個小時，但每個夜晚他都在敦南誠品。「食衣住行育樂、生老病死、想知道的所有問題的解答，我都在誠品尋找。」他說，他是個害怕孤獨的人，「這裡有滿屋子的文字，許許多多過往的聲音可以在心底跟你交談，是一個讓人心安的地方，至少是讓我安心的地方。」
　　敦南之後，誠品信義店被選中接棒新24小時書店。主因是交通便利，位於臺北101附近，距離捷運站近，停車位多，營業面積大。誠品信義店有逾17萬種書籍選物，是敦南店的1.8倍，書店面積1100坪更是敦南店的2.5倍，此外還設有全台唯一24小時唱片店、書店裡的24小時生鮮超市，還有深夜咖啡與調酒。誠品要用信義店打造「生活與晝夜閱讀的博物館」。

半年關6店，突顯實體書店困境
　　誠品敦南店在人們惜別中熄燈，實際上，2020年上半年，還有誠品台東店、台南安平店悄悄歇業，此外，誠品高醫店、士林店、實踐店也都在陸續關張。5月底，吳旻潔透露，在2020年上半年，誠品生活受到疫情衝擊，尤其4月最為慘淡。即使是誠品，也面臨實體書店同樣的困境。
　　誠品還透露，下半年，還將有1至2家誠品店關閉，因此，202()年至少關掉8間分店。除了租約到期的店面在考慮範圍內之外，一些在百貨公司高樓層、面積小的店面，以及比較老舊的社區店，也都在評估中。
　　吳清友創辦誠品，經歷了15年虧損，最終探索出以綜合型書店結合商場的模式經營。對於新一代董事長，吳旻潔有更多自己的思考，她認為，「關店不是壞事，不關店也不見得是好事；但開錯店一定是壞事，開對店才是好事。」2020年用力關店，是要調整體制，2021年誠品則要用力開新店。在臺灣，誠品要擴展到還未履足的縣市外，還計畫2020年底落實「全通路平臺」，創造線上線下融合營運模式。吳旻潔說，將加快電商和供應鏈建置，2019年12月底上線的「誠品平臺」，搭配倉儲物流供應鏈，推岀24小時到貨服務。未來每家店不再受限地理和物理面積限制，即使社區店型，也能通過電子平臺連結幾十萬種的商品與服務，這是創辦人吳清友在lit時從沒有過的思維。誠品自我期:午，要成為讀者「找書的第一站及最後一站」，仍然聚焦在書與閱讀的初心和主軸。相信這正是眾多讀者厚愛誠品的重要原因。

（孫立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