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整體經濟在新冠疫情以來表現不錯，但過度依賴單一產業支撐，也就是過度依賴半導體產業發展支撐，資源也持續向這一產業集中，而諸多傳統產業發展則相對遲滯，臺灣經濟已經出現「荷蘭病」現象。
　　近兩年來臺灣島內外一度熱烈討論臺灣經濟發展是否會患上「荷蘭病」，也就是會不會出現上世紀60年代荷蘭經濟高度依賴單一產業、導致其他產業資源受排擠，由此給整體經濟帶來風險的一種經濟現象。事實上，當前臺灣經濟發展不是是否會患上「荷蘭病」，而是已經患上了一定程度的「荷蘭病」，不利影響與風險自然存在。

新冠疫情以來臺灣經濟主要靠半導體產業支撐帶動
　　對近年臺灣經濟發展尤其是產業發展態勢，筆者在前兩年就多次在媒體採訪或相關文章中就強調臺灣經濟發展出現不平衡、不協調的「極化」現象，即臺灣整體經濟在新冠疫情以來表現不錯，但過度依賴單一產業支撐，也就是過度依賴半導體產業發展支撐，資源也持續向這一產業集中，而諸多傳統產業發展則相對遲滯，其實就是臺灣經濟的「荷蘭病」現象。
　　2020年新冠疫情暴發並在全球蔓延後，對全球經濟貿易與產業鏈供應鏈產生重大衝擊，許多經濟體在2020年出現嚴重衰退，2021年部分經濟體出現恢復性增長，但總體看這兩年絕大數經濟體發展陷入困局，今年又受俄烏軍事衝突與美西方對俄羅斯經濟大制裁影響，除了美國是最大獲利者之外，許多經濟體尤其是捲入軍事衝突與加入大制裁的歐洲國家不僅出現嚴重通膨脹問題，而且紛紛調降經濟增長預期。
　　然而，觀察新冠疫情後世界經濟發展情況，我國臺灣地區經濟表現確實相當亮麗，2020年與2021年經濟增長分別達到3.36%與6.45%，兩年平均增長4.9%，其中2021年經濟增長創下近十年來新高。同年臺灣GDP總量近5萬億元（約達7748億美元），人均GDP突破3萬美元（3.3萬美元）；臺灣對外貿易總額突破8000億美元，世界排名進入前16位。關鍵在於，疫情暴發後，許多國家或地區經濟受到較大衝擊，全球居家辦公與雲商務活動等對電子與半導體產品需求顯著增加，而這正是臺灣最強的優勢產業，加上臺灣一直沒有封城與停工停業，從而帶動了臺灣總體經濟增長與發展。與此同時，全球汽車行業的晶片短缺，進一步刺激對晶片的需求，又帶動臺灣半導體產業發展。
　　這種單一產業高度集中現象，會排擠其他產業與部門發展，也會帶來諸多風險與挑戰。首先是直接造成產業嚴重失衡或極化現象。臺灣電子業尤其是半導體產業一枝獨秀，在疫情中大放異彩，但傳統服務業如餐欽、住宿、旅遊、運輸、倉儲等行業則出現衰退，可謂冰火兩重天。2021年，臺灣半導體產業產值4.08萬億元（新臺幣，下同），年增長6.7%，占了GDP總額的18.5%，占出口總額的35%，以半導體為主的電子零元件對大陸出口占對大陸出口總額的比重達55%。一個台積電公司的營業額就達1.59萬億元，接近600億美元，約占臺灣GDP的7.4%；台積電股市市值超過7000億美元，一度占臺灣上市公司市值的25%左右，因此在臺灣被稱為「護台神山」。目前臺灣經濟資源進一步向半導體產業領域集中，台大、成大、交大等知名高校紛紛成立半導體學院，知名半導體企業採取多種措施爭取半導體人才，連業界老大台積電也不例外，加入搶人搶才大戰，打造「征才行動列車」。特別是多年來，臺灣每年民間龐大固定投資，約70%以上是半導體相關產業投資，而其他產業投資則非常有限。不過，臺灣金融部門則認為臺灣的「荷蘭病」主要表現為臺灣電子半導體產業因新冠疫情後外部需求帶動出口顯著增加及傳統產業出口因需求弱化而衰落。

臺灣半導體產業地緣政治風險上升
　　在新的國際政治經濟格局下，美國推行經濟霸權主義、保守主義與孤立主義，將半導體產業尤其是相關技術與先進晶片生產作為經濟遏華戰略的重要手段，臺灣半導體產業也被迫捲入國際政治地緣紛爭，存在顯著地緣政治風險。近期，美方有一些人揚言「炸毀台積電」「摧毀臺灣基礎設施」，盡顯將臺灣民眾當做棋子和炮灰的冷血無情、圖謀「以台制華」無所不用其極的邪惡用心。
　　半導體產業已不只是一個單純的高科技產業，而且已成為國際政治大博弈的一部分，臺灣半導體產業已經捲入美國主導的世界政治博弈之中。台積電赴美投資120億美元設廠，顯然不是台積電的產業發展的自主選擇，而是美國壓力下的無奈之舉，未來生產成本會顯著上升，影響其競爭力。一向低調的台積電公司原負責人張忠謀終於在忍耐兩年多後公開承認，台積電赴美巨額投資不是企業的自主行為與市場佈局選擇，而是美國強大政治經濟壓力下的被迫選擇，美國過高的生產成本對在美投資企業發展極為不利，存在很大風險。
　　美國還迫使台積電、三星等半導體大廠繳出客戶資料給美國有關部門，台積電抵抗不久後就被迫投降將資料上繳給美國。美國又正在拉攏日韓及臺灣地區等建立「去中排華」半導體產業供應鏈，日本積極，韓國排斥，蔡當局期待，台企業界謹慎，但臺灣參與不參與都是難題：不參加，擋不住美國強大的壓力；參加又擔憂影響最重要的大陸市場及企業自主性。
　　另外，儘管臺灣有很強的晶片代工製造能力，儘管美西方控制的上游機器設備不會對台斷供，但半導體產業尤其是晶片生產，涉及許多原料與材料，有些特殊材料由中國大陸與俄羅斯等提供，如俄羅斯與烏克蘭是全球最重要的氖氣與鈀等供應者。俄烏軍事衝突後，臺灣加入美國主導的對俄經濟制裁，俄也將臺灣列入不友善者清單。俄羅斯或大陸一旦對台半導體特殊原料斷供，可能就會對臺灣半導體帶來重大衝擊。

臺灣半導體產業存在市場集中與技術發展風險
　　對半導體晶片的過度依賴，與對石油、天然氣等能源的過度依賴的結果是一樣的，對供應方或需求方均存在很大單一市場風險。西班牙《經濟學家報》網站在2022年3月14日就發表了「天然氣、石油和今天的晶片：臺灣面臨21世紀的荷蘭病」文章，認為臺灣經濟過度依賴半導體產業，正面臨一種曾在歷史上對其他經濟造成重大破壞的威脅，面臨患上「荷蘭病」的風險。
　　過去長期以來，石油與天然氣生產地域相對集中，分佈不均，造成部分國家或地區依靠石油或天然氣生產、出口支撐經濟，有些國家或地區則高度依靠石油或天然氣進口，均形成市場經濟風險。臺灣也曾高度依賴中東石油供應，結果是20世紀70年代以來的兩次石油危機對臺灣經濟造成重大衝擊，首次出現了負增長。臺灣後來被迫推動石油來源市場的多元化，情況有所改善，但並沒有改變對能源進口的高度依賴局面。蔡英文當局一直強調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即不能把出口集中在大陸一個市場，卻又強化臺灣產業向半導體高度集中，並沒有努力促進臺灣產業的多元化與平衡發展，臺灣的經濟資源如投資與優秀科技人才等繼續向半導體產業集中。
　　儘管半導體產業尤其是晶片生產供應與石油、天然氣性質不同，前者是一個龐大的、產業鏈長的高產業，後者是一種重要的能源，但均是整體經濟發展的重要部門，前者是許多高科技產業與產品的「必需品」，對半導體晶片需求量龐大。但作為一種產品總會有新產品的開發，總會有供給不平衡或過剩或緊缺現象的出現，也自然存在相應的市場風險。半導體產業是臺灣的優勢產業，但因對外部市場尤其是大陸市場的高度依賴，包括諸多電子零部件進口的依賴，一旦戰爭危機出現，臺灣半導體產業將無法承受重大風險。
　　特別是半導體產業正處在一個新的原材料與技術革命的關鍵時刻。許多國家或地區加大了對半導體產業領域的投入與研發，半導體新材料不斷出現，半導體新技術也在升級換代，尤其是量子技術與新光電技術的發展，很可能實現彎道超車，一旦半導體新材料與新技術取得突破性發展，將會對臺灣半導體產業帶來巨大競爭壓力，優勢會逐步流失，可能會影響到臺灣整體產業與經濟的發展。

產業過度集中加劇經濟社會失衡與矛盾
　　臺灣產業過度集中於電子半導體產業，一方面顯示了臺灣在這一領域的產業實力與競爭優勢，但也帶來新的問題，進一步加大產業失衡，同時加劇社會財富分配不公現象與矛盾。
　　產業過度集中不僅造成經濟產業發展的不均衡或失衡，而且還造成另一種經濟社會後果：財富分配不均，貧富差距拉大大，少數產業員工是最大收獲益者，多數行業享受不到少數產業帶來的總體經濟繁榮成果，他們收入「被平均」。
　　就臺灣整體貧富差距看，長期以來並不嚴重，吉尼係數一直不高，依臺灣當局財政部門公佈的《2019年度綜合所得稅初步核定統計》顯示，2019年臺灣基尼係數為0.339，低於0.4的國際警戒線，在國際上屬於財富分配相當理想的狀態。但這只是平均數，很難反映真實情況。尤其是不同產業的平均薪資差別很大，除半導體與金融等少數行業外，其他傳統產業或行業的工資待遇陷入了長期停滯狀態。
　　近年新冠疫情暴發與蔓延以來，臺灣總體經濟表現優異，近三年經濟平均增長約為4.5%，創下新世紀以來的平均新高，臺灣當局也頗感自豪，到處宣傳，特別是將台積電視為「護台神山」，對臺灣半導體產業的優異表現格外自豪。可普通老百姓無感，沒有獲得感與幸福感，沒有感受到經濟增長的成果。關鍵在於臺灣經濟主要靠半導體產業支撐，這一產業員工尤其是技術與管理者賺得盆滿缽滿，而其他產業與行業員工卻沒有多大收益。2021年臺灣除少數行業薪資上漲外，許多行業薪資不僅未漲，還有11個行業薪資呈下降趨勢，涉及人數達293萬人，占全體受雇人員的817萬人的35.5%，其中批發與零售行業薪資分別下降0.97%與0.21%。特別是臺灣電子元器件行業工資高出製造業平均工資的50%，超出服務業從業人員平均工資的近60%。依據美國布魯金斯學會研究員林夏分析，「除半導體之外，臺灣傳統的製造業，如紡織等相關中小企業型企業的員工薪資自2000年以來就陷入了長期停滯」。
　　總體觀之，半導體產業是臺灣的優勢產業，也是極具競爭力的產業，但單一產業的過度集中與發展，吸納更多的資源與人才，排擠其他產業發展，造成新的不公與諸多潛在風險，又捲入地緣政治戰略博弈，確實需要給予足夠重視。

（王建民、譚子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