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要說的是美國總統的健康問題——不僅是現任總統特朗普的健康問題，還包括歷任美國總統的健康問題。回顧歷史，多位美國總統曾經忍受疼痛和疾病，極力隱瞞病情，比如說，整個美國曾看了12年佛蘭克林．羅斯福的照片，從未發現這個人幾乎不能自己走路。
　　為了不再被蒙在鼓裡，美國人現在更加密切地關注國家元首的身體狀況，就像擔憂自己的孩子那樣：他睡眠充足嗎？鍛煉足夠嗎？體溫正常嗎？通便情況如何？

醫生說特朗普「能活到200歲」
　　近日，在特朗普總統接受年度體檢後，白宮醫師傑克遜發佈了特朗普體檢報告。在記者招待會上，傑克遜說：「我對總統說，如果過去20年他的飲食更健康，他也許能活到20。歲。他的基因令人難以置信……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注意我的飲食，我就不會擁有像他那樣強大的心臟和整體的健康。」傑克遜還說，特朗普有令人羡慕的「精力」和「耐力」，這一切都是「上帝造就他的方式」。
　　這場發言頗為煽情，以至於美國熱播脫口秀節目「週六夜現場」拿此尋開心，只對發言進行適度修改就製造了很多笑點。
　　很多美國記者似乎不相信傑克遜的說法。特朗普的體重是239磅（約合108公斤），恰好比「肥胖」標準少1磅（約合0.45公斤）？有點可疑。特朗普的身高是6尺3（約合1.92米），可以是他的駕照上的身高是6尺2（約合1.89米）。一個71歲的男人怎麼還會長高？
　　沒有理由懷疑奧巴馬時期就成為白宮醫生的傑克遜會提供虛假資訊，但他披露的特朗普體檢狀況仍有可能存在貓膩。
　　因為，美國總統與其私人醫生之間的關係歷來就是複雜的。而且，這不是美國人第一次知道自己對美國總統的健康問題知之甚少，實際上，自美國立國230年來，美國總統的身體都不太好。

坐遊艇去海上做手術
　　1893年，時任美國總統格羅弗．克里夫蘭病了。克里夫蘭一天早上醒來後發現嘴裡有傷口，當時的名醫基恩（W.W.Keen）診斷他患了癌症。
　　那時，美國正身陷一場金融危機。總統克利夫蘭支持金本位，他的副總統則支持銀本位。如果總統去世，必定會引起混亂，因為美國商界不知道究竟是金本位還是銀本位會成為主導。
　　於是，在1893年7月的第四個週末，克里夫蘭在紐約登上了一艘駛往科德角的遊艇，遊艇上有一個手術小組正等著他，準備為他做一個即使在醫院操作也相當複雜的手術一一去除五顆牙齒、顎骨及上顎的左上部分。
　　對此，美國公眾得到的說法是總統牙痛。

華盛頓屁股上的傷
　　直到25年後，克利夫蘭去世之後，基恩才在報紙上發表了一篇文章，詳細講述了整件事的前前後後以及向公眾隱瞞的原因：「恐慌會引發混亂，」基恩在文章中寫道，並很有可能導致美國經濟崩潰。
　　賈斯特．亞瑟總統（1881年9月19日—1885年3月4曰在任）在任期間得了布萊特氏病，這是一種腎病，美國公眾毫不知情。後來，亞瑟在離職幾年後就病發身亡了。
　　美國人當年也不知道開國元首喬治．華盛頓差點死於流感，還有，華盛頓身上的大面積燒傷也不像公眾所知道的那樣是在大腿上，而是在屁股上。對於為何要在這個問題上對公眾撒謊，華盛頓的「御醫」撒母耳．巴德給出的解釋是：「這關乎總統的尊嚴。」

御醫和第一夫人隱瞞總統病情
　　有一個說話委婉的醫生對總統到底有什麼好處，伍德羅．威爾遜總統（1913-1921年任職）恐怕是最有感觸的。在威爾遜因嚴重中風而昏倒後，他的「御醫」卡裡．格雷森發表了一系列樂觀而模糊的言論：威爾遜總統感到「精疲力竭」，但並「不是什麼要緊事」。
　　而事實上，格雷森在得知威爾遜病情後的第一反應是：「我的老天，總統已經癱瘓了。」格雷森和時任第一夫人伊蒂絲聯手隱瞞總統病情，管理政府一年多時間，期間威爾遜一直處於臥床不起的狀態。
　　「當時謠言滿天飛，」威爾遜總統博物館和圖書館館長安德魯．菲力浦斯說。「有人說威爾遜死了。還有人說威爾遜精神失常了，正繞著白宮跑步。」
　　但這些謠言都沒有被證實。什麼證據也沒有。「這是一件大事，」格雷森在給妻子的一封信中透露他當時還隱瞞了威爾遜的另一樁病情。「沒有人知道這件事。這是一個機密。」
　　為何要保持沉默？當然是為了國家。總統和他們的醫生一次又一次地謊報健康狀況，是因為他們相信自己的謊言是出於愛國精神，是高尚的。在威爾遜感染流感後，格雷森曾經寫過一封信給朋友。「有一天，也許我可以告訴全世界我們是如何死裡逃生的。」
　　「總統的醫生往往會發現自己的處境非常艱難，」美國歷史學家、作家H.W.布蘭德說。「作為醫生，他們發過誓要保護病人的隱私，要求醫生打破這種契約是很奇怪的。」

御醫？庸醫？
　　許多白宮醫生——直到1928年才正式設置的頭銜——在成為總統醫生之前都只是總統的私人朋友。
　　「想想見過只穿著內衣的總統有多少人吧，這個數字是很小的，」克里夫蘭傳記的作者馬修．阿爾喬說。「而且總統們可能不希望有更多的人見到自己穿著內衣的樣子。所以他們傾向於選擇早就認識的熟人。」
　　格雷森得到威爾遜私人醫生這個職位是因為他碰巧在就職典禮那天治療過總統的姐姐，當時她摔到了頭。
　　沃倫．哈丁（1921-1923年任職）的私人醫生是一位來自俄亥俄州的家族朋友，這位醫生主張順勢療法，會根據藥物顏色而非配方進行配藥。他曾告訴哈丁總統，他的胸部疼痛是源於消化不良。而實際上哈丁是得了心臟病。哈丁在去阿拉斯加旅行期間病倒了，醫生說是因為食物中毒。但實際這是哈丁心臟病發作。後來，哈丁就任總統兩年後就去世了。

羅斯福的身體
　　羅斯．麥金太爾從佛蘭克林．羅斯福的第一個總統就職典禮開始就擔任白宮醫生了。到了1944年，羅斯福顯然患有充血性心力衰竭，看起來很憔悴；民主黨同僚暗示羅斯福不該連任。麥金太爾向他們保證總統的身體是健康的。羅斯福再度競選連任。最後他在自己第四個任期開始僅三個月後就病故了。
　　「20世紀50年代的醫學和現代醫學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鴻溝，」即將出版艾森豪傳記的維吉尼亞大學歷史教授威廉．希契科克說。「所以，當一個醫生，一個權威人物，說總統會好起來的時候，便是討論終結的時刻。」
　　美國公眾會認為總統的健康最終還是私人事務，就像婚外情一樣。但如果公眾知道得更多，就有可能將知曉總統的身體狀況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
　　美國總統的歷史幾乎就是一部老年男人的歷史。兩個多世紀以來，老年男性都有健康問題。20世紀上半葉，美國男性的平均壽命在五十歲至六十歲之間。美國總統的平均壽命是55歲。也許美國人對總統任期內的病情更加寬容，民眾視其為不可避免的事情，是年齡的副產品，而不是該被唾棄和克服的東西。

該不該信
　　直到1967年，美國憲法第二十五條修正案才獲得批准，首次對美國總統和副總統職位因各種原因出現空缺時的繼任程式作出了規定，並首次增加了由副總統和內閣成員判斷總統是否能夠繼續履行職責的新條款。
　　在此之前的1955年，德懷特．艾森豪總統在一次嚴重的心臟病發作之後，休養了好幾個星期。就連一向在公眾面前充滿活力、身體健康的約翰．F．甘迺迪，「實際上也有一身的病」，包括：腎上腺皮質功能減退症、癱瘓性腰背痛、結腸炎。
　　一些美國歷史學家認為，如果不是理查．尼克森和水門事件，美國公眾就不會要求獲知總統的健康狀況。水門事件在美國人的大腦中開啟了一個開關，美國人從此意識到總統不一定誠實。總統有可能做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也可能坐著遊艇出海去做大手術，並對外宣稱牙痛。
　　說起來，美國總統並不需要發佈他們的健康記錄和體檢報告，就像他們不需要公佈自己的繳稅記錄一樣。不過，如今的美國總統選擇了公開，比如說，1992年，美國人就知道了比爾．克林頓患有過敏症、輕微失聰、左膝韌帶拉傷。
　　2016年總統大選期間，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希拉蕊．克林頓被拍到摔倒的畫面，醫生發表聲明稱，希拉蕊因為肺炎，已服用喹諾酮類抗生素。而且，希拉蕊還患有鼻竇感染。
　　問題是，醫生說的是真話嗎？或者他說出了全部真相嗎？不少美國人心存疑問，就像如今很多美國人質疑特朗普「御醫」的話一樣。

（張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