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仲勳一九八零年訪問澳門的另幾宗軼事

  習仲勳一九八零年六月四日至七日訪問澳門,除了是筆者昨日憶述的宏旨主意之外,其實還有幾宗軼事,是值得憶述的。
  首先要補充的是,六月五日下午三時在南光公司大禮堂舉行的「澳門各界同胞座談會」,習仲勳主要說的是廣東省平反冤假錯案,以及經濟及僑鄉建設,支持粵澳合作、珠海成立經濟特區等事宜。而「主旨發言」則由梁威林擔當。他指出,我們不希望有損兩國人民的利益的事情出現,更不希望損害澳門地位的安定和穩定的情況出現,這些意見是表達了習省長的精神的。當香港「無線」電視台新聞部駐澳記者何文傑提問,習省長此行是否與修改《澳門組織章程》有關時,梁威林才回答說:「畫公仔唔使畫出腸」。至此,右翼土生葡人「政治家」們方知大勢已去,再加上經過「接待習省長」這麼一「拖」,已經錯過了葡國國會審議《澳門組織章程(修改法案)》的時間,使得這一場「變相澳獨」的鬧劇遭受挫敗。
  在愛國愛澳團體代表的發言中,曾經是我國八個民主黨派之一的民主同盟在澳門分支機構的創始人(這個民主同盟的澳門分支機構,在新中國成立後解散),時任廣東省人大代表、澳門東南小學校長的畢漪汶發言說,澳門居民(實際上是澳門傳統愛國社團的領袖及骨幹),一直在埋怨「大香港小澳門」,但今次習省長(在「文化大革命」後)首次出訪就是來澳門,這就證明了中央並非是「大香港小澳門」,這就消除了他們的怨氣。此後,「大香港小澳門」就與「半個解放區」一道,成了人們口頭或媒體的慣用語。
  其實,習仲勳在到廣東任職後,曾經出訪過香港,並早於澳門,逗留時間更長。據《習仲勳畫傳》(有兩種不同版本,分別由人民出版社和學習出版社出版)所載,一九七九年六月,習仲勳率領廣東省訪問團訪問澳洲,回程時順道訪問香港,在香港逗留了六天,廣交朋友,為翌年設立深圳經濟特區建立了人脈基礎。當然,那並非是對香港進行專程訪問。而習仲勳的訪問澳門,則是專程訪問。
  也其實,在此之前,交通部長曾生、外貿部長李強等也曾訪問過澳門,但卻並非是正式,是在到外國訪問賦歸時,順道以私人方式訪問澳門。實際上,曾生是柯正平的昔日領導,曾生任東江縱隊司令員時,柯正平在香港開設商店作為東江縱隊的駐港聯絡站。毛澤東與蔣介石簽署「雙十協議」,長江以南的中共武裝力量全部北撤,曾生率領東江縱隊北撤前,指示柯正平轉移到澳門。而李強作為外貿部長,是澳門南光貿易公司的上級領導。當然,還有另一層間接關係,就是在上世紀二十年代期間,周恩來在上海建立中央特科,李強和柯正平的胞兄柯麟,都是中央特科的成員。而柯麟比柯正平更早,奉潘漢年的指示,也是從香港轉移到澳門,進行長達近二十年的「潛伏」鬥爭。由於曾生、李強的訪澳是私人訪問,因而未有與前澳葡政府發生聯繫,而是由柯正平出面接待,並與澳門華人領袖何賢、馬萬祺等會面。
  因為習仲勳到澳門是採用「訪問」一詞,香港《星島日報》發表社論,指出「訪問」是對外國而言,對本國地方應當使用「視察」,因而認為北京並不準備收回港澳。習仲勳在參觀市政廳(現市政署)時突然脫稿激動地說,港澳從歷史上就是中國的神聖領土,將來定會收回,並且實行與內地不同的政策制度。由於當時港澳記者大多普通話不靈光,尤其是難以聽懂習仲勳帶著濃重陝西腔的普通話,可能再加上對「港澳回歸」的議題尚未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因而「放過了」這段談話。
  而香港《新報》記者龍景昌(後來先後出任《新報》社長、《明報周刊》社長和《香港01》總編輯,因為是香港「托派」組織「革命馬克思主義聯盟」的骨幹成員,而政治敏感度甚高,聽出了「味道」,但又聽不懂習仲勳帶著濃重陝西腔的普通話(當時他連「廣州大還是廣東大」都搞不清),就用錄音機錄下來。在習仲勳返回新竹苑休息後,龍景昌邀請時任《大眾報》記者的筆者「飲咖啡」,並逐句「翻譯」他所錄下的習仲勳談話內容。結果翌日《新報》(較大篇幅)和澳門《大眾報》(較小篇幅)同時刊出了這段談話內容,轟動了港澳。這是首次公開中央對未來港澳政策的重要信息,比鄧小平公開談「一國兩制」還要早(可能是已在內部有定論,但公開談習仲勛則是第一個)。
  而港澳新聞界卻以只有一家媒體「聽到」,其他媒體都沒有「聽到」為由,質疑這一報導的真實性(當時大家都未有「港澳回歸」的心理準備,甚至是在幾年前,澳門葡人居民中的左派,配合葡國政府的「非殖民化」政策,在佛笑樓餐廳開會,通過給葡國政府的公開信,要求將澳門交還給中國;但當時中國仍在「文革」尾期,自顧不暇,而且認為不利於毛澤東的「長期打算,充分利用」方針,其實也是懷疑這是「葡修陰謀」,就由何賢出面勸說,擱置此舉),筆者也因此而承受了極大的政治壓力。不過,柯正平有對筆者說,習仲勳確實是講了這樣的話,勸筆者無需為此而感到委屈。而就僅在三年之後,中英和中葡先後談判並分別簽署了《中英聯合聲明》和《中葡聯合聲明》,確定了中國政府將會分別恢復對香港、澳門行使主權,這就等於是間接為筆者「平反」。
  也是《大眾報》「闖的禍」。當時澳門各家中文日報步伐整齊地加價,唯有「不合群」的《大眾報》不加價,因而在報頭旁邊以紅框大字標註「本報不加價,照售五毫一份」。但當天習仲勳看到的《大眾報》,因為當時是平板機印刷,紅框對位不準,印在「習省長昨日到澳訪問」的大字標題上。習仲勳在南光公司「澳門各界同胞座談會」的講話中,突然談到此情況,並指出「文化大革命」已經結束,不應該再在名字上「打紅交叉」。《大眾報》社長蔡克銘不懂普通話,以為習仲勳「點名」,就站了起來。
  據《習仲勳畫傳》(學習出版社版本)所載,習仲勳在與澳門總督伊芝迪將軍交談中說,香港和澳門與珠海市緊鄰的,廣東要把珠海辦成一個經濟特區,對外經濟活動有些特殊政策。在許多地方,珠海要與葡萄牙的國際市場接軌,希望澳門能保持與珠海的聯繫。習仲勳對澳門的訪問,促進了雙方的信息交流,為雙方今後更好地合作創造了條件。
  但總體來說,習仲勳十分親民,對港澳記者的態度極為親切友好。在參觀葡京酒店時,主動招呼港澳記者與訪問團成員合影。參與合影的,還有「澳娛」董事長霍英東等。這是一幀極具紀念意義的寶貴照片。
  也是在參觀葡京酒店時,習仲勳看到酒店的外牆及樓頂使用黃琉璃磚瓦,就說這是皇帝專用的。霍英東連忙解釋說,皇帝已經被推翻了,普通老百姓也可以使用黃琉璃瓦了。習仲勳聽後呵呵大笑,似是稱讚霍英東有急智,而且所言極有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