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播學上說:「一個心靈可能影響另一個心靈的全部過程。」而這句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恰好解釋了邪教傳播的某種基礎。事實上,維繫邪教存在的前提很簡單,概括起來,就是以對「教主」的盲目崇拜為基礎,通過巨額斂財方式維繫運轉,同時通過對教眾的財產自由乃至人生自由進行綁架,創造一個相對或是絕對的與世隔絕的組織範圍,從而實現了所謂的「教派內部治理」。
邪教帝國
1978年11月17日下午,兩架雙引擎飛機從圭亞那首都起飛,向人民聖殿教的營地飛去。飛機在一個小村鎮的簡易機場降落。這兒離營地只有幾公里遠,加利福尼亞州議員瑞安一行分別乘兩輛卡車,沿著泥濘的道路向營地駛去。汽車還沒停穩,教主吉姆·瓊斯笑吟吟地迎上來,說是早聽村民報告,有一個龐大的代表團要來。瑞安簡單而客氣地對瓊斯講,國內收到了一些控告信,儘管他本人不相信這些控告,但作為眾議員,他有責任來瞭解一下同胞的生活狀況。
前來調查所謂集中營問題的人們,看到的卻是一個寧靜的村莊,動人的歌詞唱出了和平、仁愛和人與人之間的理解和互諒。他們看到的不是什麼壓迫虐待,而是一大批享有充分公民權利的男女。這些男女選擇了孤寂的森林作為他們唯一的城堡,以此來抵禦消費、競爭和金錢至上的資本主義拜物社會。
就在代表團成員即將登上卡車的瞬間,一個營地姑娘乘亂偷偷塞給記者一張紙條。記者迅速將紙條塞入口袋,因為他從姑娘的眼神中看出她十分害怕。車開後,記者打開了紙條,上面的筆跡是顫抖的:「請幫助我們,我們想離開這個地獄。」下麵是四個人的簽名。
後來的事情,眾所周知。當瑞安打算帶走那幾個人時,瓊斯派出一隊武裝人員,殺害了瑞安一行人。而這也成了後來人民聖殿教慘案的導火索。慘案發生後的調查發現,自稱「上帝」的瓊斯,通過宣揚建立一個美好的、與世隔絕的世界,即後來的「瓊斯鎮」,吸引到了一大批對生活感到絕望的人和得不到社會幫助的人、吸毒者、老年人和孤獨的人。他們對社會現實不滿,對前途感到渺茫,對核戰爭恐懼異常。不少人受虛無主義思想影響,認為人生無常,活著是一種痛苦。因而他們入教之後,經常議論自殺。人民聖殿教的教主甚至在圭亞那組織過「集體自殺演習」。
毫無疑問,宣揚自己是釋迦牟尼、耶穌和列寧轉世的瓊斯,將自己直接神化,在此基礎上,該教派最初通過賑濟貧民、免費提供食堂、老人診所、托兒所等吸引教徒,用一個烏托邦一樣的幻想,騙得了這些廣大失意者的信任。
事實上,這個教派組織跟其他所有邪教並無二致。在這個與外界幾乎沒有交流的組織裏,教眾過著極其貧窮、毫無人身和思想自由、且時刻被瓊斯的武裝監視的生活。那麼,教眾的財產都去哪兒了?自然是流入到了教主瓊斯的腰包裏了。
在諸多邪教組織裏,它們的管理和協調方式具有很多明顯的烙印。首先,它是一個人治化的組織。這是邪教團體這種組織本身的性質所決定的,作為一種唯心主義的非理性崇拜,邪教教眾們會把精神寄託在一個人身上,並通過不斷的神化和追捧,形成「唯教主是從」的服從模式。教主即信仰,教主即本教,在這種情況下,所有的信眾是不需要其他信仰的。從這個角度來說,當教眾唯教主是從時,邪教的管理成本就變得非常低下了。
不過,另一方面,由於邪教本身是一種騙人的幌子,其教義大多也荒誕不經,甚至泯滅人性和良知,所以要維繫這種荒謬的理論,在內部組織結構的設立上,大的邪教組織都會有精細的分工。
日本臭名昭著的「奧姆真理教」被人們稱為「國中之國」,他們披著宗教的外衣,暗中從事政治活動,試圖建立政治、神權一體化的奧姆帝國,不但聲稱要統治日本,還要統治整個世界。富士山下的上九一色村就是日本的國中之國——奧姆帝國。教主麻原彰晃在教內模仿日本政府機構,建立了奧姆帝國的「政府」。他自稱是「神聖法皇」,任命了「法皇官房」長官、「法皇內廳」長官,還下設外務省、諜報省、防衛廳、建設廳、科技廳等等,各個部門各司其職,儼然是一個機構健全的獨立王國。
奧姆真理教這種模式可以說是邪教組織的架構極致。這裏面除了有對組織內部的管理成分,還裹挾著教主麻原彰晃的個人政治野心。這樣的趨勢仿佛是一種必然。以邪教組織「上帝之子」為例,這個組織也如同一個地下王國,教會的最高領導機構為「皇室」,對外則稱「世界服務中心」。有一個由60人組成的總部機關,總部設有財政部、音樂部、無線電廣播部、電腦部、外國文學部、國際錄影部、傳教部等。教主貝克自封為「國皇」,「國皇」通過總部向分佈在世界各地的「家」(該教派的基本單位)發號施令。組織內部有自己的刊物《最新好消息》,在有的國家甚至還設立了「國家服務中心」,負責該組織對這個國家的滲透活動,其勢力遍及世界90多個國家和地區。
從思想到人身的禁錮
那麼,借此萌生一個新的問題:實現這樣一個荒謬的龐大的組織的運轉,又是如何順利做到不受外界影響的呢?
首先,幾乎所有的邪教都宣揚末世論等歪理邪說。正如前文提到的人民聖殿教,入教的教眾多為社會的底層人士,這些人多半對社會充滿不滿,對人生失去希望,因此幻想通過自殺等極端方式來獲得來生。散佈彌天大謊,對信徒實施精神控制,由於科學尚未解答所有宇宙問題,也未能解決人類所有難題,邪教便乘虛而入。
邪教教主通常利用人們的崇拜心理,聲稱自己得到了神的啟示,可以直接和神相通、對話,並自稱具有超凡的力量,能夠解決所有問題,足以應付各類人間悲劇、疾病、饑荒和其他天災,能夠徹底改變人的精神,使人達到絕對完美自由的境界。這樣的彌天大謊對於那些遇到困難和挫折、或身染疾病無錢醫治、或根本無法治癒的人具有極強的吸引力,因為它滿足了這一部分人的精神需求,而這一部分人因此也將「教主」視若神明。如果有人發現「神」的「理論」存在什麼漏洞和缺陷,對他稍有懷疑,他就會拿起「信則靈,不信則不靈」的看家本領,指責你「心不誠」,誘你從自身去找原因,不斷地「反省」、「檢討」和「洗腦」,最後,使你死心塌地相信他的歪理邪說。
這種精神控制使邪教教主的追隨者逐漸喪失人的理智,喪失人的尊嚴,喪失判斷是非的能力,喪失做人的起碼道德,最終喪失自我,陷入一種「渴望解脫」的癡迷狀態,從而導致精神迷茫,甚至精神失常、分裂,徹底崩潰。許多「法輪功」練習者自殘、自殺、殺害他人、違法亂紀等行為,正是這種精神控制的結果。
接下來是威逼恐嚇,對信徒實施精神控制。邪教教主除了欺騙、鼓吹歪理邪說外,慣常使用的另一重要手段就是恐嚇。他們利用人們不能正確認識社會的脆弱心理,極力渲染現行社會的種種黑暗面,稱當今社會是「惡魔的世界」、「撒旦的社會」,「世界末日即將到來」,「地球就要爆炸」,「整個地球就像一個外表尚好但內裏全都爬滿蛆蟲的爛蘋果」,讓信徒整日處於極端的恐懼之中,處於敵視社會、敵視人類、敵視政府、敵視科學的絕望之中。
在這種精神控制下,信徒們對社會的認識由懷疑到恐懼,由恐懼再到絕望,進而發展為敵視,最終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定教主走上反人類、反社會的邪路,而不可能再有其他的選擇。有許多教徒為實現「早日解脫」,避免「末日災難」,聽從教主一切命令,去殺人、投毒、縱火、自殺,真是無惡不作。
也正是基於此,懷有厭世情緒或是不當幻想的人群,就容易積聚在一起。此時,教主為了徹底控制住他們,通常會採取讓他們與周圍的世界斷絕聯繫。在中國出現的邪教,就有不少是教眾自入教開始,基本斷絕正常世界的人情往來。
等到這一切都宣傳到位後,接下來教主就要採用嚴密的組織形式,對信徒實施精神控制。世界上許多教派都組織了共同生活的社團,少則幾十人,多則成百上千人共同生活。為了控制信徒,在組織內部都設立了嚴密的組織體系。凡參加社團的信徒,都被要求與原有家庭和親朋好友斷絕來往,加入到新的「大家庭」中來。同時,還要求信徒捐出個人財產,不能自由進出,以使他們與世隔絕。
奧姆真理教要求信徒脫離家庭,完全獻身於教會,將自己的身心及全部財產交給教主。教會內每日兩餐,以素食為主,親屬間不能交往,只能過集體生活。信徒必須從事高強度的勞動,尤其是那些比較貧窮的信徒,每天工作時間長達13小時,睡眠不得超過5小時,剩下的時間便用來誦經、修行,信徒的活動受到嚴密的監視,不能隨意離開教團。
教團內既沒有電視廣播,也沒有報紙,更不許與家人通信會面,有的只是教主日復一日的說教:「世界是邪惡的」、「世界充滿了魔鬼」、「只有這裏的生活才是神聖和美好的」等等。長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面對連續不斷的「洗腦」,又失去了社會價值觀的參照,很容易使人喪失獨立分析思考的能力,徹底拋棄了自我,完全受制於教主,成為教主隨意擺佈的精神奴隸。如果有的信徒想要退教,就會遭到恐嚇和懲罰,甚至有些人會莫名其妙地失蹤。
斂財是手段,也是目的
如果說邪教對於社會來說是一種虛妄,對於教徒來說是一種信仰,那麼對於創立邪教的教主來說,邪教就是一種工具。教主完成了對教眾的教義傳播、思想和人身控制之後,接下來就是要維繫教派運轉和滿足個人欲望。
任何一個組織的運轉,都離不開資金。而邪教最直接的資金來源就是教眾。幾乎毫無例外,所有的邪教在控制教眾人身和思想自由後,就是剝奪教眾的財產。這些財產,就成了維繫教團運轉的資金和供教主揮霍的資本。
太陽聖殿教就很有特色。它從不隨便吸納信徒,只選擇一些有一定社會地位的、富有的、有教養的社會中上層人士。教主茹雷要求信徒定期交納一定的會費,以表達他們的忠心。有的教徒出於狂熱,甚至變賣自己所有的家產,全部交給教會。教會還通過講課、出售經書和錄影帶斂取信徒的金錢。通過各種手段,教會搜刮了大量的財物,這些財物被教主大肆侵吞。教主過著驕奢淫逸的生活,住著豪華的別墅,別墅裏邊擺設著各種各樣的金製品。
如果說太陽聖殿教的方式比較直白,那麼奧姆真理教就真有點裝神弄鬼了。教內把向信徒索取「佈施」作為主要的斂財手段。教主麻原彰晃要信徒將財產從不動產到現金,全部「佈施」給教會,而且還要寫進遺囑。如果教徒不向教會「佈施」或想退教,則會遭到監禁。另外,教會還通過舉辦學習班收取信徒的「講習費」,聽麻原彰晃說教的錄音帶,就要交10萬日元。
教主還聲稱自身有「特殊基因」,他的洗澡水、頭髮、鬍鬚、吃剩的飯菜都有靈驗,「秘儀傳授給信徒,可以轉移能量」,但必須是在「有償佈施」後方可獲得。喝摻有麻原彰晃洗澡水的白開水要交5萬日元,所以,他的洗澡水、頭髮、鬍鬚、吃剩的飯菜等都成為他騙取錢財的取之不盡的「資本」。他「發明」的戴在頭上的「電機修行帽」,租用要100萬日元,購買要1000萬日元。據有關資料統計,從奧姆真理教成立到覆滅的6年間,麻原共積聚了1000億日元的資財。他不僅擁有高級轎車、私人飛機,而且還過著窮奢極欲的生活。搞笑的是,麻原拿著這些錢還建立了自己的產業,如「麻原環境研究所」、電腦代銷店、拉麵連鎖店、吃茶店等20多家系列企業,這些企業也可以為他賺錢。
邪教組織「上帝之子」的斂財方式更是獨出心裁。教主貝克利用信徒的肉體作為其斂財的資本。他要求男女信徒採用「調情釣魚法」勾引有錢的異性遊客,在為遊客提供性服務後,要求客人向其「募捐」。
如果說教眾們走火入魔了,那教主可都是精明之極。他們在「教導」信徒們要遠離俗世,貢獻自我的同時,卻在另一廂跟俗世的欲望擁抱得最為緊密。邪教的運作,其實都是一個彌天的幌子招搖撞騙。它沒有什麼秘密和訣竅,全部建立在每一個信徒愚昧而虛妄的大腦之中。所以,我們不僅要解構邪教,更需挽救「三觀」。
(程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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