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世友的三件陪葬品 為何護送靈柩車隊壹級戰備

  1985年10月31日午飯後,參加許世友遺體告別儀式的人員,陸續來到軍區禮堂門外廣場和西側林蔭大道,排列得整整齊齊。在他們的行列中,既有將軍,也有士兵。治喪辦公室有統壹的規定和要求:著裝整齊,軍人著新式軍裝(團以上幹部著呢服),幹部穿黑色皮鞋(鞋底不準有鞋釘),戰士穿解放鞋。每人領取壹朵白色素花,佩戴在左胸前。
  下午3時整,禮堂內哀樂大作。專程從北京趕來的習仲勛、姚依林、王兆國、王平、李德生、陳錫聯、彭沖、洪學智、楊成武、陳再道、呂正操等黨政軍大員緩步走進禮堂,向許世友作最後告別,向田普及其子女親屬表示親切慰問。
  聶鳳智準時到達,進入吊唁大廳後,先默默地向他的老首長和老戰友鞠躬致哀,默默地端詳著許世友的遺容,最後走到田普和孩子們面前,逐壹默默地握手。當他走到門外上車時,秘書發現他是因極度悲痛而說不出壹句話來。
  王平來到許世友的遺體前,眼中噙著淚水。這位同許世友搭檔了十多年的南京軍區的老政委,對老司令有著壹種特殊的尊重和感情。
  一、許世友在南京軍區工作時的舊部幾乎都來了。這些老將軍中有許多曾被許世友批評、責罵、處分乃至吃了苦頭,然而他們還是都來了
  「蓋棺論定」也好,「人死帳了」也好,在他們臉上流露的是發自內心的哀悼。
  遺體告別儀式從下午3時開始,持續了兩個多小時。人流壹陣又壹陣地向吊唁大廳湧去,壹撥又壹撥地退了出來,大大超過了中央所限定的3000人的規模。
  各路要員離開時,近千輛轎車分別從軍區南大門和西大門駛出,形成了以吊唁大廳為中心,東到中山門,西至雞鳴寺的兩條逶迤數裏的「車龍」,引得沿途行人紛紛駐足觀看,這也稱得上南京歷史上的壹次壯觀。
  幾乎在向遺體告別儀式開始的同時,晴朗的天空轉瞬烏雲密布,下起了瓢潑大雨,將列隊等候的軍官們的新式軍裝和皮鞋澆得透濕。有人嘀咕:「老天哭了,為許司令員!」
  10月31日有雨,這是事先已經掌握的情況,軍區司令部和空軍氣象室、省市氣象臺都作了預報。但是,這場大雨的起止,竟同告別儀式如此吻合,不得不使人產生「天人合壹」的聯想,也給許世友走向歸宿前的最後壹幕,增添了神秘色彩。
  向許世友遺體告別儀式後,全國各大報紙均刊發了有關消息、生平和幾幅照片。
  向遺體告別儀式結束後,隨即舉行了入殮儀式。
  在散發著楠木特有芬芳的靈柩底部,鋪滿了吸濕的石灰和木炭,上面壓上厚厚的白褥被和枕頭。許世友的遺體放好以後,先用白綢布緊緊包裹起來,再覆蓋上鮮麗的中國共產黨黨旗。
  為了寄托哀思,並參照大別山的風俗,在同田普商議並征得同意後,在靈柩裏擺放了幾件東西。
  二、除了他戴了多年的奧米茄手表和天天聽新聞的半導體收音機外,值得壹提的有三件殉葬品
  第壹件:壹瓶茅臺酒和壹只白玻璃小酒杯。許世友壹生嗜酒,隨葬品中首推此物。他去世時,中山陵8號還剩下40多瓶茅臺酒。有人提出全部隨葬,有人主張放壹半,最後確定象征性地放壹瓶,這也符合許世友壹生勤儉的品性。假如幾百年後,許世友的棺材被後人打開,這瓶酒應該是最珍貴的出土文物,
  第二件:壹支獵槍。許世友戎馬生涯60多年,酷愛打獵酷愛槍,理應有壹支槍陪伴他於九泉之下。
  第三件:壹疊人民幣,總100元整。許世友臨終之際,身上裝有人民幣120元,以其中100元隨他下葬,大概是取「十全十美」、「實實在在」之意。
  順帶說壹句,許世友去世時的存款總數,不超過1100元。
  有人得知這些情況後戲言:「三樣隨葬品選得好:酒——裝膽,槍——打鬼,錢——買路。許司令到哪裏都能暢通無阻!」
  許世友遺體入殮以後,治喪辦公室采取了外松內緊的嚴密保衛措施,除擔負保衛任務的司令部警衛營有關官兵外,任何人不得接近停放靈柩的華山飯店16號樓。
  在老家,當地政府也采取了同樣的措施,組織民兵晝夜巡邏、站崗,保護許世友墓穴的安全。入殮儀式以後,被指定參加護送靈柩的官兵接到通知,從現在開始進入待命狀態,不準回家,不準外出。說到底就是壹步不準離開,命令壹到,說走就走。
  三、關於護送靈柩的車隊編組、開進路線、出發時間等等,統統列入「高級機密」。套用壹句軍事用語,叫做「壹級戰備」
  11月7日上午,聶鳳智叫秘書問問,許司令什麼時候「上路」。壹個個電話打下來,全都是同個回答:「不知道。」最後找到治喪辦公室操辦具體事務的吳繼科,同樣也是不知道。吳主任給秘書出了壹個主意:「妳直接問問範副參謀長。」
  電話接通南京軍區副參謀長範誌倫。範誌倫幾乎未加思索,照樣答道:「不知道。」
  話,脫口而出。範誌倫這位後來被調任全國武警總隊副司令員兼參謀長的職業軍人,轉念覺得有點兒不妥。這是老司令員聶風智問的。作為治喪辦公室的負責人之壹,而且被指派擔任護送靈柩的主要負責人,他不知道,誰知道?
  範誌倫趕緊補充了壹句:「這個嘛,請報告聶司令,還沒有最後定下來。」
  保密,就保到這個分上。
  當天中午,聶鳳智正在家中宴請專程來南京參加吊唁活動的老戰友。範誌倫下班後顧不上回家,直接闖進餐廳把聶鳳智從宴席上單獨請到了門外。
  軍隊與地方不同。就軍隊內部而言,作為下級的南京軍區副參謀長範誌倫,把他的老上級、南京軍區老司令員聶鳳智單獨拉出來耳語壹番,既是對客人的不恭,也是對主人的不敬。範誌倫不會不懂得這些,除非他有非常特別、非常重大的理由。
  不壹會兒,聶鳳智踱回餐桌,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聶鳳智的秘書,不動聲色地註視著這壹幕。他心裏清楚:許司令要「回家」了。
  當天晚上,處於「壹級戰備」狀態的工作人員,依然集中在華山飯店。夜裏11點多鐘,通知說到就到:馬上出發。
  11月8日零時整,護送許世友靈柩的車隊,直奔河南新縣。
  所謂車隊,也就是壹輛北京吉普指揮車、壹輛三菱面包車和兩輛解放牌卡車。與通常送靈隊伍不同的是,所有的車輛,沒有掛遺像,沒有露花圈,沒有披黑紗,沒有綴白花,更沒有播放哀樂。指揮車上坐著範誌倫和他的助手們,田普和親屬代表坐在面包車上,兩輛軍用卡車從上到下用篷布遮蓋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其中,壹輛載運靈柩,壹輛作為機動備用。
  路邊行人看起來,這完全是壹支普普通通的車隊。公路上天天排起汽車的長龍,多上這幾輛汽車,絲毫不引人註目。
  四、出發的時間,如同壹場戰役的發起時間,經過費盡心機的策劃
  子夜從南京出發,夜深人靜。南京街頭稀稀落落的行人,自顧自埋起頭趕夜路。清晨,當合肥市依然籠罩著沉沉睡意,這支車隊已經穿過尚未喧鬧起來的鬧市,趕到了安徽六安某部休息、加油。天黑以後,又繼續西進。即將到達新縣縣城時,範誌倫見天色尚早,命令車隊按原計劃在郊外休息,任何人不得下車。
  新縣黨政領導同誌來南京參加吊唁活動時提出,許世友是新縣的光榮和驕傲。當老將軍魂歸故裏時,壹定要組織隆重的迎柩、悼念和安葬儀式。否則,將無法向父老鄉親交代。
  治喪辦公室領導在請示有關方面後,婉言拒絕了他們的要求。
  範誌倫在接受護送靈柩任務時,軍區首長還著重指出,認真把握穿越新縣縣城的時間,不可驚動新縣的黨政領導和群眾。
  範誌倫深知其中的良苦用心,所以才把護送靈柩任務看作指揮作戰來對待,絲毫不敢懈怠。
  11月9日淩晨,車隊按預定方案、預定路線、預定時間順利抵達目的地——河南新縣許家。參加此次行動的官兵沿著新鋪的簡易公路來到許世友的墓穴時,個個感慨甚多:護送靈柩說走就走,夜行晝伏,保密之嚴格,計劃之周詳,時間之精確,偽裝之巧妙,行動之順利,不亞於壹場「軍事演習」。
  1985年11月9日清晨6時整,壹場先是隆重後又神秘的特殊葬禮終於劃上了句號。
  許世友的靈柩被安放在墓穴裏,靈柩的周圍填滿了大量石灰和木炭。工兵連的戰士們給墓穴蓋上了鋼筋水泥澆灌的墓丘圓頂,接著又堆砌上壹層厚厚的水泥……
  護送靈柩的親屬們、官兵們和聞訊趕來的鄉親們肅立壹旁,默默地向許世友將軍作最後的告別。
  許世友回來了。回到了他魂牽夢繞的故鄉,回到了他深深摯愛的母親身旁,回到了大別山的懷抱。
  太陽出來了,千山萬嶺披上了嫣紅的霞光。壹座新的墳塋,落成在青山綠樹叢中。
  這座墳塋,沒有更多的裝飾。只有壹塊花崗巖石碑矗立在墓前。石碑正面,不冠職,不記功,不敘史,簡簡單單地鐫刻著著名書畫家範曾手書的七個大字:許世友同誌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