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裕平反曲折過程

  1958年5月24日,中央軍委擴大會議舉行第一次小型會議,彭老總在會議上說主題是整風、整編兩大方面,也沒有什麼過激的言論。然而從26日開始,粟裕就發現一切沖著自己來了,並且來得特別猛、特別凶。
  「極端個人主義」、「一貫反領導」、「向國防部要權」、「告洋狀」等一個個帽子接連扣來,讓栗裕瞬間喘不過氣。栗裕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強硬頂下去,那問題就會逐漸擴大,事件也會越拖越久,所以他很快就服軟做了違心的檢討。但是,對於原則問題,粟裕還是沒有屈服,這也導致他一直沒能過關。
  無奈之下,他只能申請閉門思「過」。在那幾天裏,他高度緊張,血壓一度飆升到了240,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這個狀態,粟裕沒辦法、也不願意去寫檢討,所以他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妻子楚青身上。對於丈夫這些不公遭遇,楚青一開始是不知道的,兩人各自有工作,作息時間不一樣,為了不打擾對方休息,經常是分開睡的。
  那天楚青正準備去單位,粟裕攔住了她並遞過材料說:今天能不能請個假幫幫我,我出了事,現在又頭疼得厲害,像是要炸開。你先看看這些材料,幫我寫份檢討,能通過就行,我這個狀態寫不了,也下不去手。楚青看到丈夫憔悴的樣子極為驚訝,翻閱完材料後更是心疼。她比粟裕的政治敏感度要更高一些,如果檢討再持續通不過,很可能會再多一頂「不願悔改」的帽子,導致矛盾升級。所以楚青把別人批的「罪名」全都攬了下來。
  當粟裕看到時,頓時淚流滿面,他問楚青:為什麼把我寫成這個樣子,你怎麼能這樣看我啊?楚青也沒有辦法,兩人相擁而泣。
  最終,這份「深刻」的檢討幫助粟裕過了關,只是從此以後,粟裕這個軍事能力極強的優秀將領開始退居二線,再也沒有擔任過實權要職。
  對於這些權力方面的事,粟裕也不太在乎,但他很希望自己能夠是清清白白的,所以後來他多次給中央寫信申訴,可惜一直石沉大海。
  1978年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標志著第二代集體領導漸漸形成,陳雲、黃克誠等人開始負責平反冤假錯案,這讓粟裕看到了希望。黃克誠看到粟裕的申訴信後,主動承認當年的事是批錯了,並組織人員去調查,可惜一直沒得到落實。
  1979年,葉帥找到他說如今整體環境變寬鬆了,當年的問題可以動一動,讓粟裕寫個材料交上去。葉帥是說到就做到的人,同年10月6日在粟裕的材料上批示:「58年軍委擴大會議檢查總結建國以來的軍事工作是必要的,但那次會議的錯誤,我建議總政能夠組織力量,認真落實研究。」然而葉帥親自過問的事,到了總政那邊也沒有下文。
  粟裕當時身體已有些不好,他不想再苦等,便於1980年初接連拜訪了聶、徐兩位老帥。聶帥說:當年的話有些過於上綱上線,這件事情也是應該儘快解決。但是我還沒有收到總政送過來的報告,等報告到這邊後,我會為你說話的。徐帥也表示應該平反。幾位軍隊的重量級人物都是這個態度,可事情還是沒能推動。無奈之下,粟裕又接連給葉帥、陳雲去信,得到的答案都是卡在了總政那邊。
  粟裕隱約猜到是總政那邊出了問題,所以就讓秘書幫忙起草了一份文件,上面寫著「去年10月,我對於1958年軍委擴大會議的事情,向中央打了申訴報告,我希望總政在報告得出結論前,將與我有關的部分,同我見面。」這份新材料交過去後,還是沒激起一點水花。
  1980年7月,粟裕因病住院,他多次催促身邊的工作人員去瞭解自己的報告有什麼進展。但總政的回復的是,在努力解決,1958年的事情牽扯到了太多人,所以要謹慎處理。
  本來滿心期望,最終卻無法實現,這個落差對粟裕的打擊非常大,沒多久他就心臟病發作了,往後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再也沒有精力關注平反之事。可惜的是,直到1984年2月5日去世,粟裕還是留了一個遺憾。
  粟裕去世的次曰,時任軍委副主席的楊尚昆打電話給楚青:粟裕心裏有個疙瘩,我沒給他辦好,很慚愧。這次悼詞中爭取解決掉,就從正面講,把流言蜚語都推翻。可惜,即便楊尚昆努力讓悼詞給出了很高的評價,但對當年的錯誤批判卻隻字未提。
  1993年,事情終於迎來了轉機,曾在粟裕麾下戰鬥過的秦叔瑾、黃亦凡、黃野松、金治、譚肇之五位離休老幹部,聯名向中央遞交《建議召開粟裕同志逝世十周年紀念會或座談會的報告》,軍委對此特別重視。軍委副主席張震將軍很快去拜訪了楚青,告知中央決定以發表文章的形式為粟裕平反,只是要等一個合適的時間,所以有可能無法在逝世十周年之前落實。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楚青也知道其中阻力有多大,所以她表示諒解。1994年12月25日,兩位軍委副主席張震、劉華清聯名發表《追憶粟裕同志》,徹底為粟裕平反。這一天,等了好久啊。
  楚青得知後,買了兩份報紙,一份燒給粟裕,另一份燒給了一直為粟裕奔走的王必成。能走到這一步,粟裕當年的許多老部下都出了大力,也是一種告慰了。
  (鐘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