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局落馬,全是反轉

  苟仲文落馬,為他的精彩人生再添反轉一筆。
  不過,這大概率也是他最後一次反轉了,任其有通天之能,這次恐怕也無力翻身。
  回望苟仲文的過往,充滿戲劇、衝突、跨界與反轉,而每次反轉最直接的體現,就是人們對其稱呼的改變。
  【苟專家的仕途】
  最早的時候,苟仲文還是苟專家,在原國家資訊產業部工作,是一名技術型專家性官員。2008年開始,他在行政方面,開始展露出比技術方面更為「過硬」的天賦和才華,仕途越走越順。
  其先後任職北京市副市長北京市委常委、市委教工委書記、中關村管委會黨組書記,同時兼任北京市委黨校校長、北京行政學院院長。2016年10月,苟仲文再次「轉型跨界」,從北京市委副書記,空降至國家體育總局擔任局長。這也是人們對其印象最深的一次職位變動。
  誰也不知道苟仲文是怎麼到這個位置來的——
  在成為體育總局局長之前,他的職業生涯唯一一次與體育產生交集,是15年曾擔任北京市青少年校園足球領導小組組長,統籌全市校園足球工作。正所謂外行領導內行,不是官僚,就是教條,苟仲文能跳出這個窠臼嗎?再加上男足成績一再突破下限,這也導致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民間提到他都沒啥好語氣。
  苟局長的「長」字總是被自動遮罩,成了苟局。這多少有點調侃和不敬的意思。
  【迫害運動員的官僚】
  雖然目前已知苟仲文最終是倒臺了,但從客觀角度來看,要說當時的苟仲文是徹頭徹尾的外行,完全沒下功夫,那也有失偏頗。一個細節便可管中窺豹。在2016年末全國體育局長會議上,苟仲文幾乎全程脫稿,發言近一個半小時,且條理清晰,言之有物。值得一提的是,按照慣例他的發言稿由政法司起稿,或是秘書代寫,都可以,但他卻是自己親自執筆的,這也顯示出他對體育工作的熟悉,讓瞭解內情的人不敢小覷。
  也就是這一次會議,苟仲文提出自己的主政思路——深化改革。
  改革一,「讓體育人幹體育事」。姚明當選新一屆中國籃協主席、郎平擔任排協副主席、王海濱成為擊劍協會主席……大量專業運動員進入核心管理崗位。
  改革二,正式註銷國家體育總局足球運動管理中心,中國足協與體育總局脫鉤,成為獨立的社團法人,但從後來的實際情況來看,足協很多工作還是向體育總局請示彙報的。
  而後,中國乒乓球協會又宣佈撤銷國乒總教練、男女兩隊主教練職位,男女隊各自設立教練組,實行扁平化管理。
  劉國梁因此明升暗降,被釋兵權,從業務崗調為中國乒乓球協會副主席,引發國乒中國公開賽集體退賽。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一步棋,與其稱之為改革,不若說是加強集權,但劉國梁是有專業技能和民心基礎的,苟仲文為自己拉了不少仇恨。
  改革三,體能大比武。苟仲文對體能是有執念的,此前他統籌北京市校園足球工作時,市教育部門就計畫投入5000萬元,鼓勵小學每週拿出一節體育課時,用於足球專案的教學。
  其後他將這個思路帶到了體育總局,2020年2月27日,一則《體育總局辦公廳關於進一步強化基礎體能訓練惡補體能短板的通知》橫空出世。
  通知確定了各項目基礎體能達標標準,內容涵蓋BMI(身體品質指數)、坐位體前屈、垂直縱跳、引體向上、3000米跑等10項內容,並規定不達標者不能參加奧運會。按理說,體育體育,重視體能並沒有錯,但苟仲文屬實太變態了。變態到什麼地步?就連棋牌類的競技專案,也要體測達標才有參賽資格。
  後面發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2020年9月全國游泳冠軍賽暨東京奧運會達標賽,傅園慧預賽成績第一,卻因體能測試未進入前八,而無緣決賽。與傅園慧有相同遭遇的,還有王簡嘉禾、於靜瑤、餘賀新、覃海洋等名將。一時間,體能測試的合理性飽受質疑,苟局的風評再次下滑,有人叫他:迫害運動員的官僚。
  【苟局不苟,他是同志】
  2020年東京奧運會,苟仲文迎來自己的高光反轉。開幕式時,還有網友在調侃「外行領導又在作秀」,接連傳來的捷報便讓人興奮地啪啪打臉。最終結果,中國代表團431名運動員,收穫了38金32銀18銅,總計88枚獎牌的好成績,金牌數僅次於北京奧運會,與2012倫敦奧運會持平,在參賽史上並列第二。苟仲文帶隊回國,人們夾道歡迎,沒人再喊苟局了,他是腰杆挺直名副其實的苟局長。
  2022年北京冬奧會,中國體育代表團再創輝煌,收穫9金、4銀、2銅,金牌數和獎牌數,以及苟仲文的聲望,均為歷史新高。
  苟局不苟,他成了敬愛的仲文同志。互聯網上,到處是對他的表白和喊話:「對不起,仲文同志,以前是我的聲音太大了,我向你道歉。」
  苟仲文聲名鵲起,但也只鵲起了幾個月。又反轉了。
  【貪污腐敗的苟賊】
  2022年下半年,時年65歲的苟仲文不再擔任國家體育總局局長、黨組書記,成了全國政協民族和宗教委員會副主任。緊接著不久,以國足為口子的體育界大反腐拉開帷幕。從2022年11月底開始,中國男足原主教練李鐵,中國足協執委會成員、原秘書長劉奕,中國足協常務副秘書長兼國家隊管理部部長陳永亮,中國足協主席陳戌源先後被查。體育相關的主任、部長、主席、總經理,這些往常位高權重的人物,跟下餃子似的紛紛落馬,頻率密集到一月落倆。
  而彼時,苟仲文已經進入政界旋轉門,不再與體育相干了。但這把曠日持久越燒越烈的火,終於還是燒到了他身上。5月30日,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消息顯示,苟仲文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
  功是功,過是過,功過不能相抵,秋後算總賬的時候到了。
  蔡振華作為足協主席,當年總局唯一中候補,是如何被架空的?劉奕一度因貪腐躲在海外,怎麼還有苟仲文兒子生意合作夥伴這一層關係?
  奧運會的金牌,有多少是走歸化路線拿錢砸出來的?穀姓運動員,南美蕭濤濤,兩支冰球隊……砸了幾十億,這些人現在是什麼國籍,又在哪里生活?未來幾年乃至幾十年的體育經費都透支出去了,化為官員的官聲、臉面和政績,而中國體育、全民體育設施建設,沒有任何實際進益。
  潮水褪去,才知誰在裸泳,浮華散盡,空留一地雞毛。苟仲文從專家到局長,從官僚到同志,最終還是成了一名苟賊。
  上任之初,苟仲文曾感慨道:體育的水很深。
  數次跨界,幾經反轉,苟仲文以為自己是弄潮兒,可以翻雲覆雨。但最終,還是溺死在這錯綜複雜的死水中。其實,人們不關心這死水中有多少蛆蟲和屍體,只關心這死水何時清澈。
  (晚情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