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多少個國家，人們就能養成多少種消費習慣。在中國，隨著物質發達程度的提高，更多人開始追求高質量的生活且熱衷於品牌消費。二手貨由於種種原因並不受待見，能買新的人們通常不買舊的，用不著的東西，其命運通常是被丟掉。我媽就反對我用舊東西，如果她聽說我帶孩子去逛二手店，一定認為我虧待孩子，不舍得給他買新的；如果她知道我穿的是別人給我的衣服，就覺得我太委屈自己。
  其實，在英國、法國、德國、美國、加拿大等西方國家，二手交易純屬正常消費現象。在亞洲的日本和韓國，二手店也很普及。隨著物價的不斷上漲，人們對二手消費的接受度越來越高，尤其是年輕的一代。
  深入人心的二手消費習慣
  國外的二手店真是歲月的寵兒，早已在當地成就一番氣候，推動了強勁的二手消費文化。很多市民都熱衷於淘舊貨，二手市場的客流量跟普通商店比毫不遜色，生意興隆得很。加拿大一項數據顯示，在2016年，該國二手市場的交易額達到360億美元，平均每個加拿大人出售了77件用不上的物品。根據魁北克大學蒙特利爾分校的一項研究，有80%的加拿大人每年參與二手貨交易。2018年，加拿大全國二手貨交易占國內生產總值的1.23％，總計273億加元，平均每人買或賣的商品多達82種，此舉竟然為每人省下1533加元。加拿大實體二手店無處不在，比如，我每天上班要在加拿大大溫哥華地區兩個城市間穿梭，半個多小時車程的路上有好幾家二手商店。
  法國社會視野調查數據顯示，2010年，有35％的法國人表示喜歡購買二手貨；到了2018年，這一比例上升到了49％。現在，法國有六成人表示會購買二手零售業商品。在紳士淑女發源地英國，人們也樂意買二手貨物，更以淘到價廉物美的二手貨而自豪。這要感謝二手店超高的性價比。
  發展中國家也開始興起二手市場，譬如在巴西，二手商品呈現出倍受消費者歡迎的趨勢。巴西全國店主聯合會和信貸保護服務局2019年9月聯合發佈的一項市場調查顯示，有28%的受訪者在最近一年中線上購買了二手商品，其中年輕受訪者的購買比例高達39％。其中，40％的二手商品僅用7天時間就找到了買家。
  日本二手商品市場發展在亞洲算是比較成熟的，買賣二手貨的實體商店「中古店」很有名氣，在很多城市隨處可見。上世紀60年代日本經濟飛速增長，日本人的購買力達到了空前的高度，那時候人們對於二手市場的態度是「愛理不理」。一直到90年代經濟泡沫破裂，經濟出現大倒退，資產大幅縮水，日本人的消費被迫趨於理性，他們開始更重視物品的實用性和性價比，漸漸將目光投向二手市場，因而造就了這些年中古行業的蓬勃發展。
  在亞洲，慈善商店的起步雖比英美等國要晚，但近年來也發展很快。我同事薑珍熙（韓國人）說：「現在經濟不如從前景氣，大家不像以前那樣不接受二手貨。特別是年輕人，連結婚的家用電器都到二手店購買。因為成色非常新，價格卻低很多，特別實惠。老一輩人雖然跟不上年輕人的步伐，但其中也有一部分人開始接受舊物品了。」韓國市場調研機構Embrain去年發佈的一份數據顯示，近年來，韓國人對二手交易的排斥感與過去相比有所降低，10人中有8人曾經買過二手貨。在二手貨交易中，人們買賣最多的是服裝鞋子，占30%；其次是娛樂物品，占13%；嬰兒用品占8%；傢俱占5%。在澳大利亞，大到汽車、傢俱、家電，小到書籍、服裝、玩具、運動器材，都可以進行二手交易。
  澳大利亞資訊分類網站「橡膠樹」發佈的報告顯示，2018年，57%的澳大利亞人曾經賣過二手商品，二手商品的銷售數量達9500萬件。該機構估計，澳大利亞的二手商品交易規模已從2011年的130億澳元增長到430億澳元。
  這些數據是不是顛覆了很多人對富裕國家民眾消費習慣的認知？常年生活在國外，我想說：買二手商品不是「窮人」的專利，二手消費具有更深的社會意義和文化韻味。
  二手消費市場的發展
  說起二手市場，大家也許立刻會想到「跳蚤市場」。跳蚤市場的確歷史悠久，可追溯到古希臘時期。據史料記載，在古雅典集市上曾出現過偷偷販賣舊陶器、日用品和衣物的攤位，這被認為是跳蚤市場的最早雛形。
  到了中世紀，為了參加「十字軍東征」或朝聖，人們開始毫不猶豫地賣掉他們的財產，不管是最珍貴的還是破舊的。推動這種做法的一個原因是，當時民間流行著一種說法：一個人的不幸會給另一個人帶來好運，人們希望通過使用別人的舊東西給自己帶來好運氣。於是，舊物交換逐漸流行開來，街頭從事「回收業務」的小販越來越多，碼頭上舊貨交易攤位到處可見，二手市場日益成形。直到15世紀，「太陽王」路易十四開始在國內加強對二手貿易的控制。根據當時的皇家法令，二手商人必須記錄商品的產地和售價。從18世紀開始，越來越多的收藏家開始尋找稀有而珍貴的物品。
  19世紀末法國的聖徒安跳蚤市場，是大家普遍接受的跳蚤市場起源之地，這個詞從字面看就是「跳蚤市場」的意思，它是巴黎專門賣便宜貨的地方。早期的法國人經常將自己的舊衣服、舊傢俱等拿到街上賣，不曾想躲藏在那些舊東西裏的跳蚤、蝨子、臭蟲等竟然為這種市場的命名作出了貢獻。當時，人們半開玩笑地說市場內的破爛商品裏很可能到處都是跳蚤，因此稱這種市場為「跳蚤市場」。
  一戰後，跳蚤市場變得多樣且穩定，只在週末開放。當時法國人對待跳蚤市場的態度比較消極。起初，個人不願意出售私人商品，尤其是富有的人，他們更願意將其直接給予他人或拋棄；二手物品的賣家多為社會上的棄兒、乞丐以及受壓迫的少數民族。直到20世紀70年代，私人二手物品的銷售才真正開始。成群的市民開始拋售祖父母用過的盤子和舊傢俱，跳蚤市場不再局限於「窮人」。後來，跳蚤市場又演變出其他各種形式，一路開掛地走到了今天。
  二手市場的消費人群
  國外的二手市場如此紅火，那麼，它的消費人群有哪些呢？其實，任何人都可能成為它的消費者！我不知道這個答案是否讓您感到意外。在我們印象中，也許只有經濟拮据的人才會問津二手貨，但事實並非如此。關於這點，我剛來加拿大的時候就從我英文學校的老師那裏刷新了觀念。這位叫作安德魯的老師給我們這群初來乍到者傳授經驗：「我的衣服幾乎都是在二手店買的。不過，你們要注意，千萬別買二手內衣，我通常買不直接接觸皮膚的衣服，這樣比較安全。」當時，我不太相信二手店的舊貨怎麼能把這個小夥子打扮得那麼帥，我更無法理解一個有正當職業的老師為什麼沒錢買新衣服。
  後來我漸漸發現，「體面人」中買舊衣服的多得是。有一天，我們國際留學生部門的領導穿了一件嫩黃色連衣裙，身材較胖的她平時不愛打扮，這是頭回見她穿裙子，還挺好看，我不禁誇裙子漂亮，問她哪里買的。她說：「這是二手的，我去給女兒買玩具，看見這件覺得合身順便就買了。」在夏天，我習慣於穿齊膝短褲，可是加拿大的短褲大都是名副其實的「短」，有次我看見一位英語家教老師穿了條過膝短褲，便打聽從哪兒買的。她說：「就在你家附近的二手店買的。」有趣的是，我兒子前一天還很鄭重地和我探討他們老師的著裝事宜：「我們老師有好多衣服，不是從星期一到星期五固定穿那幾套。下個星期一和這個星期一穿的就不同，有些牌子還很不錯呢。老師工資並不高，我就搞不懂，他們哪兒來那麼多錢買這麼多好衣服呢？」看著不諳世事的兒子，我覺得他很可愛，趁機給他灌輸一點加拿大人的消費理念：「二手店也有不錯的衣服呀。」兒子恍然大悟。其實，他也不是沒穿過舊衣服，他也是小學畢業後才開始擁有屬於自己的新衣服的，只是他自己沒留意而已。
  並非只有老師喜歡買二手衣服，現實生活中，任何人都有可能消費二手物品，就連我的中國「富婆」朋友來加拿大沒多久也學會買舊衣服了。她家在國內擁有幾家私校，有一天我誇她的羊毛外套好看，沒想到她豪不掩飾地告訴我：「才5塊加元，海邊二手店買來的，打粗穿穿。」這才叫「入鄉隨俗」啊。其實，就連「高大上」的好萊塢也拿舊衣服給女星穿，有些女演員走紅毯，穿的也是被稱為「復古衣服」的二手貨。
  逛跳蚤市場已經成為不少國家百姓的一項生活內容，比如歷史悠久的芬蘭跳蚤市場，就是當地人最愛淘寶的地方之一。首都赫爾辛基南部的海邊露天集市——希塔拉赫蒂，夏季時天天開放，人頭攢動。尤其是在週末，親朋好友成群結隊地前來，紛紛搭臺擺攤兒賣東西，從半新不舊的衣服和家居用品，到真正的舊貨珍品和古玩等，應有盡有。
  二手店在有些國家成為旅遊者的「聖地」。倫敦的波特貝羅路市場是全世界最出名的二手市集，在這裏，人們不僅可以低價買二手，還接受交換，甚至很多明星也會來到這裏淘貨。
  值得注意的是，很多國家的年輕人成為二手消費的生力軍。日本的年輕人習慣於進行二手交易，他們既出售不需要的東西，也在二手市場上購買所需物品。加拿大青年人網上二手交易十分活躍。根據澳大利亞二手時尚交易平臺Depop公佈的數據，15—25歲的澳大利亞年輕人中，四分之一會通過該平臺購買二手商品，二手經濟在當地年輕人群中非常受歡迎。
  近年來世界經濟增速減緩，這使得二手商品交易更紅火，電子商務的發展和智能手機的普及更為二手商品交易提供了便利。二手消費在國外可謂勢不可擋。
  （青溪／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