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時間11月6日,美國大選落下帷幕。特朗普宣佈勝選,獲得了通往白宮所需的選舉人票。今年的大選中,富豪們的身影相當活躍,金錢遊戲也變得更加令人眼花繚亂。
選前,美國線民還在調侃馬斯克,說他正在為能夠「買下整個美國而感到興奮」。
「現在是哈裏斯對陣馬斯克,而不是對陣特朗普。」57億身家的達拉斯獨行俠老闆馬克·庫班如此譏誚道。
作為NBA中批評特朗普最活躍的富豪投資人,庫班只對哈裏斯提供「善意言辭和精神上的支持」,但他的商業夥伴,獨行俠的新股東阿德爾森,卻給特朗普捐了1億美元(報導稱這超過了馬斯克的捐款額度),還鼓動她的富豪朋友圈,為特朗普捐出更多的「零花錢」。
另一邊,蓋茨、巴菲特和紮克伯格等巨頭,選擇低調為哈裏斯輸血。到了10月底,民主黨陣營各種途徑的選舉資金,率先突破了十億美元門檻。
富豪們的政治獻金遊戲,正變得越來越激烈。有分析稱,2024年美國總統大選有望成為現代史上最花錢的選舉。
吸金衝刺賽
在美國的政治體系下,要參與一場選舉,就要以選舉委員會的法律形式,進行資金籌募和宣傳活動。選舉委員會的每一筆花銷,都要向聯邦選舉委員會報備。
廣告花銷、車輛租賃,乃至日常的餐飲和電話費帳單,幾乎所有人都可以查到哈裏斯和特朗普各自的委員會在選舉期間的流水明細。
數據顯示,來到2024年總統選舉的最後衝刺階段,哈裏斯能夠直接動用的經費,比特朗普要高。在10月的前16天,哈裏斯的委員會籌得9700萬美元的直接資助,是特朗普同期的6倍。再加上9月份剩下的3.46億美元經費,哈裏斯陣營直接控制的經費,是特朗普陣營的三倍。
本屆總統選舉,跟過去完全不同的是民主黨臨陣換帥,拜登退場,哈裏斯接替,短短一百多天,哈裏斯面對著一個極其嚴峻的考驗:如此短的時間,能否籌集到足夠的經費進行總統選舉。
可以說,這是一場短途衝刺之旅,而要在三個月內把錢基本花掉,同樣也是短途衝刺。
除了接手拜登一大筆約為2.4億美元的選舉經費,哈裏斯宣佈接棒拜登的同一天時間,其募款網站錄得了五千多萬美元的進賬記錄。在此後,哈裏斯提名沃爾茨擔任副手(8月6日)以及哈裏斯跟特朗普進行唯一一次總統辯論(9月10日)的同一天,也見證了大約為三千多萬美元的進賬峰值。可以說,單從個人小額捐款的帳面看,從七月底開始哈裏斯的進賬曲線,始終壓住特朗普陣營。媒體分析認為,哈裏斯跟特朗普每月的募款進賬大概是3.5:1。
然而進賬來得快,錢也用得快。根據美國法律,選舉結束後,除了用於各種法律糾紛的訴訟費之外,用不完的錢大部分都必須返還。因此,手頭上坐擁巨額經費的候選人,通常也會井噴式地把錢花出去。
有媒體九月份發佈的一個圖表顯示,哈裏斯陣營的硬廣投放花了3.64億美元,相比之下,特朗普陣營的硬廣投放只有1.47億美元。由於資金充足,哈裏斯的「地面博弈」(groundgames,基層工作人員和社工深入社區敲門助選)也比特朗普陣營豪橫得多。到了選舉白熱化的階段,搖擺州的基層工作人員不斷拍門,挨家挨戶跟選民交流意向,摸查投票意向,也是巨額支出。
作為副總統哈裏斯,要在一天之內出席多個搖擺州的集會,大多選擇乘坐副總統專機「空軍二號」。但競選活動並非副總統的職務行為,「空軍二號」產生的費用,都要由哈裏斯的選舉委員會支付。7月份的記錄顯示,哈裏斯獨自投入選舉的頭六天,「空軍二號」跑了八個聯邦州,每個小時就要支付2千萬美元的費用。
人事變動也會帶來巨額支出,臨陣上馬的哈裏斯,要在短時間裏找到新的副手,請了一個200多人的法律顧問團,去做副手人選的背景調查,包括他們是否有婚外情,是否流覽過色情網站,或者跟一些非法組織有過來往。
特朗普則有自己的麻煩:面對官司纏身,特朗普不得不面對堆積如山的訴訟費用,據報導,特朗普陣營的法律事務支出是3660萬美元。
可以說,單就兩個候選人直接控制的經費而言,由於這些小額捐款反映的是選民個人的傾向,兩個陣營收穫的熱情度和好感度可見一斑。然而,多得美國最高法院在2010年的一項裁定,公司企業和工會組織可以通過「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組織涉及政治選舉相關的活動,大企業和富豪們對政治的干涉,也開闢了新的賽道。
「新錢」金主
法律規定個人對候選人選舉委員會的捐款,不能超過3300美元,因此,大財團和百萬富翁只能鑽法律空子,通過「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動用自身財力去影響選舉。
相比之下,大財團在暗處通過「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對特朗普的間接支持,則比哈裏斯陣營要多。
跟候選人的委員會不同,由金主籌建的「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不能直接組織選舉集會和指揮基層選舉活動,卻能夠通過廣告投放和獨立舉辦相關議題的集會,迂回地為候選人提供支持。
由於「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的資金注入沒有明確上限,超級億萬富豪們給候選人背書相當於有了一條平民難以企及的新賽道。
馬斯克註冊的「美國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成為特朗普週邊的有力資金保障。在七月,馬斯克給這個委員會打款7500萬美元,而在十月上半旬注入了4400萬美元。
馬斯克的委員會在賓州採取了另闢蹊徑的做法,發起一個「支持言論自由和合法持槍」的請願,願意簽名的註冊共和黨選民,每天都有一個機會成為百萬富翁。在馬斯克的社交媒體帳號上,選民們手持一張百萬美元的支票,無疑是號召保守派選民投票的最好廣告。
但這個舉措,被相當一部分分析人士認為有賄選嫌疑。賓州州長、民主黨重臣夏皮羅放話,呼籲司法部門調查這種「買選票」的舉動。
相比起馬斯克的高調,另外一名鼓吹虛擬貨幣和「網路3.0」的富豪彼得·緹爾,則低調得多。早在2021年,緹爾就佈局共和黨,通過自己注資一千萬的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小試牛刀,幫一名當時還是名不經傳的政治素人,贏得了代表俄亥俄州的參議院席位。這個政治素人,就是如今的共和黨副總統候選人萬斯。
另一邊廂,支持哈裏斯陣營的富豪們,也搭建了諸多「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給哈裏斯提供策應的富豪之一,就有低調的比爾·蓋茨。投放五千萬贊助了一個「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蓋茨跟Netflix創辦人之一李德·黑斯廷站在了哈裏斯陣營的一方。
然而,越是臨近投票日,這場金錢遊戲的潛規則,便越加複雜,黑錢與灰色資金,也在暗中湧動。
黑金湧動
10月底,北卡羅來納州的共和黨信箱中,出現了一些令人震驚的競選物料。一張人類胎兒的聲波圖,上面寫著:「她的心臟在跳動。我們都知道,只有少數勇敢的人會保護她。」並呼籲投票給蘭德爾·特裏,一位反墮胎的運動領袖。
蹊蹺的是,特裏並非共和黨人,而是來自第三黨的候選人。細心的人會發現,這些資料來自一個名叫「公民真理行動」(Civic Truth Action)的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紐約時報報導稱,其賬上數百萬美元的資金,難以追蹤,但與哈裏斯陣營有關。
不難判斷這個委員會的目的:試圖將那些反對墮胎的特朗普潛在支持者分化出來,引流到第三方候選人身上。
高風險的政治惡作劇,在選舉的最後幾天變得猖獗起來,「灰色資金」在兩黨中都越來越流行,尤其是用於財團操盤者和捐贈者希望掩蓋的後期支出。
有媒體對聯邦選舉委員會(Federal Election Commission)申報檔進行審查發現,在10月1日至10月16日期間,約有2.4億美元的灰色資金,從未公開捐贈人的實體捐給了各種委員會。
在選舉日之前的幾周裏,追蹤大筆資金的流向變得尤為困難。操作得當,這些資金的來源,將會被隱藏起來,直到選舉結束,或者永無人知。
總而言之,民主黨和共和黨正競相進入最後的吸金衝刺,如果把候選人本人的委員會、政黨委員會和週邊的「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資金加起來的話,哈裏斯陣營目前率先突破了十個億的門檻。
充足的資金來源,也就在關鍵的倒數階段,有了繼續投放廣告和宣傳物料的優勢。
選舉是多個賽道和資源同時鋪開的複雜遊戲,僅僅是資金並不能保證勝利。實際上在2020年,一個富豪豪砸了十個億,為自己的總統之夢開路,卻最終毫無斬獲。這個冤大頭,就是彭博新聞創始人布隆伯格。
曾經擔任過紐約市市長的布隆伯格也許並不是政治白丁,但是他自掏腰包十億的民主黨初選之路,刷新了美國歷史上私人資金投放選舉活動最高紀錄,然而這位媒體大亨的白宮之路最終卻通往死局。
在不少民主黨大佬看來,有錢又有媒體資源,布隆伯格跟特朗普同輩,卻毫無人格魅力,個人人設弱得比不過許多名不見經傳的議員和州長們。再加上,對於民主黨這樣一個偏向左翼的政黨來說,共和黨有了特朗普,民主黨又拋出個布隆伯格,對選民號召力自然不佳。可以說,候選人自己太弱,或者氣場不適合選民關注的議題,多少錢也解決不了走向敗選的結局。
錢多未必能夠選上總統,但選舉確是一屆比一屆耗錢。一個無法辯駁的事實是,如今美國大選的遊戲規則中,資金的玩法,正變得越來越複雜。借助複雜的金錢對壘規則和法律體制漏洞,豪強寡頭們得以對選舉陣營和候選人的博弈施加影響,「選舉委員會」「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聯邦選舉委員會」這些複雜的法律名稱,成為了平民、工會組織和財團等多方勢力相互在大選賽道上博弈的重要工具。
兩年前,普林斯頓大學在一份研究中認為,美國政治運作正在滑向「寡頭政治」階段。掌握巨額財富的寡頭們試圖主導政治議題,而普通選民在日常政治中的話語權則越發邊緣化。
(遠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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