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廣縱隊為何在山東成立

  中國人民解放軍先後組建過50多個縱隊。在淮海戰役中,曾有一支番號為兩廣縱隊的部隊在華東野戰軍的編制內參加作戰。或許有很多人好奇:淮海戰役的戰場距離廣東、廣西有很大一段距離,那麼兩廣的部隊怎麼會出現在華東戰場上呢?原來,這支華南子弟兵當年其實是在山東渤海地區的濱縣成立的。1949年初,隨著三大戰役的勝利結束,我軍進行了一次統一改編,當時各個步兵作戰縱隊均被改編為了軍(除了特種兵縱隊之外)。不過,在這次統一整編過程中,兩廣縱隊是唯一一個沒有被改編為軍的步兵縱隊,這裏面與其獨特的成長經歷有關。
  北上北上
  抗戰勝利後,根據國共兩黨達成的《雙十協定》,中國共產黨同意將廣東、廣西、蘇南、湖南和湖北等八省解放區的人民武裝撤至隴海路以北和蘇北皖北地區。根據中共代表與國民黨代表、美國代表,於1946年4月2日達成的關於廣東東江問題的協議,我軍除復員及留下少部分武裝(不到500人)外,將廣東省內東江縱隊等部隊2400名官兵北撤煙臺。幾十年後原東江縱隊司令員曾生在回憶錄中提起這次撤軍時寫道:「按北撤協議,規定以東江縱隊名義北撤2400人,但經我們做了美軍負責運輸的指揮官德臣上校的工作,他同意只要船裝得下,可以不受2400人的限制,所以一批已安排復員、但又堅決要求北撤的戰士也隨同登了船,到煙臺後統計,我們實際北撤的人數是2583人。」
  國民黨雖然被迫簽訂了有關北撤的協議,但蓄意消滅東江縱隊的野心不死。何應欽下達命令,乘東縱北撤集結之際將其消滅。國民黨廣東軍事當局遂派大量軍隊,凡東縱部隊經過的大小鄉鎮、交通要道均布重兵把守。1946年5月25日,江南支隊岀發惠州受到刁難;北江部隊行至增江河畔沙塘坪時突遭襲擊,8人犧牲、7人被捕,損失槍支一批,貨幣20餘萬元及行李被搶;粵北部隊在集中北撤時,短槍隊在界址坪遭到國民黨南雄大隊襲擊,隊長劉黑仔等犧牲;5月18日,第三支隊到達時,遭國民黨軍400多人圍攻;6月13日,照北部隊南下到英德時,國民黨軍兩個團發動伏擊,並派特務刺殺支隊指揮員。經過激烈尖銳的鬥爭,國民黨廣東行營妄圖在東江縱隊集結途中將其消滅的陰謀未能得逞,江南、江北和粵東的武裝部隊先後勝利到達大鵬灣葵湧,準備登船北撤。因受颶風影響,美國的3條登陸艦不能準時到達葵湧。這時,國民黨又策劃將集結在沙魚湧的北撤部隊一網打盡,這一陰謀被在國民黨第四戰區工作的共產黨員楊應彬、左洪濤等識破,及時向中共廣東區委和中共中央報告,利用電臺、報紙等輿論工具向社會各界公開揭露了這一陰謀,並通過軍調處第八執行小組中共代表方方提出抗議。與此同時,集中大鵬半島的部隊迅速作出應戰準備,國民黨的陰謀再次破產了。
  1946年6月29日,在大鵬灣沙魚湧海灘上,舉行了歡送北撤部隊大會,歡送的當地群眾不斷湧向會場。方方代表中共中央軍委到沙魚湧歡送,他在歡送詞中說:「你們打了八年日本鬼,解放了大片國土,為民族解放事業作岀了重大的貢獻。然而,日本投降了,你們卻不得不離開家鄉。」「你們為了祖國的和平事業,終於衝破一切困難義無反顧地英勇集中北撤,不愧是人民的優秀兒女。」曾經在廣東敵後根據地浴血抗擊日本侵略者的廣東人民抗日遊擊隊與多年來同甘共苦、血肉相連的龍崗地區客家鄉親們揮淚告別。此次北撤人員共2583人,其中包括珠江縱隊89人、韓江縱隊47人、南路23人、桂東南1人,於1946年6月30日,分乘美國585號、589號、1026號3艘登陸艦,離開大鵬灣,開向山東煙臺。7月5日,北撤部隊抵達山東煙臺港,受到了傾城而出的廣大煙臺市民的熱烈歡迎。陳毅、張雲逸、賀龍、劉伯承、鄧小平、蕭克以及山東省參議會、渤海參議會都發來賀電。
  抵達山東解放區煙臺港後,北撤部隊被中共中央軍委劃歸新四軍兼山東軍區領導。在經過兩個多月的休整後,這批北上幹部於1946年10月下旬被安排到位於渤海區大後方莒縣的華東軍政大學進行為期半年的集體學習培訓,重點學習政治、軍事和根據地建設等。其間,有51名幹部分三批返回廣東開展武裝鬥爭,另有68人編入華野特種兵縱隊。
  因為這批北上官兵是將來解放兩廣的幹部種子,因此受到中央領導人的高度關注。在其到達山東後,新四軍、山東軍區的領導如陳毅、饒漱石、張雲逸、黎玉、舒同等分別致電祝賀。時任新四軍副軍長兼山東軍區司令員張雲逸還專門邀請這支北上部隊的負責人曾生到華東局,在聽取他相關情況的彙報後,明確指示:這支部隊不但不能分散,而且經過學習提高後還要組成新的戰鬥部隊,在華東戰場鍛煉提高,在戰鬥中成長壯大,將來打回華南去,解放兩廣、解放全中國。毛澤東、朱德等中央領導人在曾生到河北接收兵員和武器時,分別和他見面,並與他進行了談話,朱德還在河北接見曾生時親自批給了他們一門山西產的一三式山炮,並語重心長地說:「這門炮你們帶回去,要好好學習使用,為建立兩廣縱隊炮兵團打好基礎。”
  成長進步
  1947年2月,萊蕪戰役結束後,中共中央決定著手組建兩廣(廣東、廣西)縱隊。確定部隊番號為兩廣縱隊,主要原因是這支部隊的戰士大多數是廣東和廣西籍,使用這個番號合情合理,有利於凝聚戰士們的戰鬥力和向心力。同時也可以把它作為一面鮮明的旗幟,號召國民黨統治區特別是兩廣地區的人民、原兩廣籍的國民黨官兵以及海外僑胞,更加廣泛地開展反對國民黨統治的鬥爭,在政治上發揮更大的作用。為充實部隊,兩廣縱隊先是補充了萊蕪戰役中解放的國民黨軍第四十六軍的廣西籍戰士1000餘人,其後又調入渤海軍區一個完整的1000餘人新兵補訓團。當年4月,兩廣縱隊領導曾生、雷經天等率部到達渤海區的墾利、沾化、濱縣(今濱州市濱城區)地區,此後著手組建完成3個團:第一、第二團以北上和新補充的兩廣籍官兵為主組建,第三團以渤海軍區新兵補訓團為基礎組建。部隊組建後,在內線進行為期4個月的鍛煉作戰,負責掩護交通線、襲擾敵軍、構築阻擊工事,華野為了培養兩廣縱隊打硬仗、惡戰的能力,可謂是下了很大的一番功夫。
  1947年6月30日,劉鄧大軍在魯西南突破了敵人的黃河防線,揭開了我軍戰略進攻的序幕。在這一有利時機下,根據中共中央和華東局、華東軍區決定,8月1日,兩廣縱隊在山東濱縣堡集區(今三河湖鎮)的曹家橋舉行大會,正式宣佈成立,曾生任司令員,雷經天任政治委員,林鏘雲任副政治委員,薑茂生任參謀長,楊康華任政治部主任,劉田夫為縱隊政治部副主任,後又調王作堯為副司令員。在這個縱隊領導班子中,曾生和楊康華是原東江縱隊如領導人,雷經天是廣西老革命並參上過長征、還擔任過廣西省右江蘇維埃政府主席和陝甘寧邊區最高法院院林鏘雲是原珠江縱隊的領導人、參加過省港大罷工的老同志,劉田夫是原粵中人民抗日部隊領導人,薑茂星是廣西人,參加過百色起義。華東高和華東軍區挑選這些同志來組成虹隊的領導班子,既包括有兩廣籍的同志,也包括有華南各抗日縱隊的領導成員,又都經歷過長期的革命鬥爭,員有豐富的鬥爭經驗,是很有代表性和很堅強的領導集體。兩廣縱隊直屬華東野戰軍,下轄3個團和教導總隊共4800人。兩廣縱隊成立後在渤海地區活動、訓練和戰鬥了一段時間,由隊的軍政素質有了明顯提高。其間縱隊除開展緊張的軍政訓練外,還當加了協助兄弟部隊作戰,協助當地袖搶修黃河堤防、土改復查、反奸汽苦等工作。從兵力人數上講,兩廣血隊是一個小縱隊,與華東野戰軍主力縱隊不可同日而語。不過,兩廣縱隊卻在華東地區解放戰爭及全國解放戰爭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1947年11月6日,兩廣縱隊在濱縣龍王廟村召開反攻暫師大會,曾生司令員講了話,雷經大政委宣讀了誓詞,縱隊文工團演出了話劇《血淚仇》,全體指戰員精拈振奮、士氣高昂,恨不能立刻打回兩廣去。11月10日,兩廣縱隊司令部率第二、第三團和教導總隊由濱縣出車,經惠民、商河、臨邑、平原越過津浦路轉戰於魯西南地區,配合華京野戰軍第十縱隊、晉冀魯豫野戰軍勇十一縱隊等部在魯西南地區作戰,肩又相繼參加了江淮、南麻、臨胞、諸城、豫東、濟南、淮海等戰役,由合主力兵團作戰,共殲滅國民黨軍5000餘人。1949年3月,兩廣縱隊轉隸南下作戰的第四野戰軍建制,移駐河南開封整訓。5月,由平津戰役起義的國民黨軍改編的獨立第二十四師編入兩廣縱隊。6月,兩廣縱隊在河南省襄城整編,以第一、第二團和獨立第二十四師第一、第二團各2個營整編為第一師,以第三團和獨立第二十四師第三團及第一、第二團各1個營整編為第二師,並組建炮兵團、教導團,全縱隊共1.3萬餘人。9月下旬,兩廣縱隊隨第四野戰軍主力進軍華南,經江西贛州於10月上旬到達粵北龍川縣,與三年前北撤部隊離開廣東後仍留守戰鬥的同志——現已擁有3.8萬餘人的粵贛湘邊縱隊會師,此後參加瞭解放廣州的戰役,經和平、河源沿東江挺進珠江三角洲,解放惠陽、博羅、東莞、寶安、番禺、順德等縣城,又殲國民黨軍5000餘人,此間還改編了國民黨軍第一五四師等部隊為縱隊獨立師,形成了3個師的規模,總兵力近2萬人。隨著廣東全境的解放以及廣東軍區的建立,兩廣縱隊劃歸廣東軍區建制,不久兩廣縱隊的番號被撤銷,改編為珠江軍分區(廣東省軍區的前身之一)部隊。
  精英代表
  兩廣縱隊的建立與發展離不開曾生、雷經天、王作堯等主要領導幹部的傾心打造,這些領導幹部是這支兩廣子弟兵的優秀代表。
  曾生原名曾振聲,廣東深圳龍崗人,1910年生,父親是華僑,所以曾生在年少時一直在國外生活,直到18歲才回國進入中山大學學習。大學期間,曾生追求進步思想,參加進步組織,193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全國抗戰爆發後,曾生受八路軍駐香港辦事處委派回惠寶地區組建惠寶人民抗日遊擊總隊,任總隊長。1942年2月到1943年11月,任廣東人民遊擊總隊副總隊長、總隊長。1943年12月,任東江縱隊司令員。1945年8月15日,曾生被朱德總司令指定為華南抗日縱隊接受在廣東的日軍投降的代表。1946年6月,根據國共兩黨協議和中共中央的指示,曾生率領東江縱隊主力廣東內部隊北撤山東。1950年1月,曾生被任命為廣東軍區副司令員兼珠江軍分區司令員。1952年,42歲的曾生任志願軍第十二軍副軍長,赴朝作戰。回國後,曾生歷任南海艦隊第一副司令員、廣州市委第三書記、廣東省副省長兼廣州市長、廣州警備區第一政委、國家交通部部長等重要職務。1955年,曾生被授予少將軍銜。1995年11月,曾生因病在廣州逝世,享年85歲。
  雷經天原名雷榮璞,廣西南寧人,1904年出生。學生時代,雷經天就積極參加社會活動,1926年進入黃埔軍校學習,擔任軍校的政治部宣傳科長,畢業後又擔任國民革命軍第六軍政治部宣傳科科長、第三十六軍第一師政治部主任等職。1934年,雷經天參加了紅軍長征。抗戰期間,他被任命為八路軍南下第三支隊政委。抗日戰爭勝利後,他率部到東北,1946年初,調任中共晉察冀中央局秘書長直至任華東野戰軍兩廣縱隊政委。新中國成立後因他在司法領域的經歷,調任為最高法院中南分院院長,後又任華東政法學院院長、上海社科院院長等職。1959年8月110,雷經天因病去世,享年僅56歲。
  王作堯,1913年出生於廣東東莞,黃埔軍校燕塘州分校第七期畢業,1936年入黨。先後任東莞中心縣委宣傳部長兼武裝部長、東莞抗日模範壯丁隊隊長(後稱第二大隊)、大隊長,廣東人民抗日遊擊隊第五大隊隊長,東江縱隊副司令員兼參謀長,華東野戰軍第十縱隊副參謀長,兩廣縱隊副司令員兼第二師政治委員等職。新中國成立後任廣東軍區江防司令部副司令員,廣東軍區副參謀長、防空司令部司令員,中南軍區防空司令部第一副司令員,瀋陽軍區、武漢軍區空軍副司令員,廣東省軍區顧問。1961年晉升為少將軍銜,1990年7月3日在廣州病逝。
  據《曾生回憶錄》記載,兩廣縱隊從成立到撤銷的兩年半時間內,在中央軍委、華東野戰軍(第三野戰軍)、第四野戰軍的領導和指揮下,參加了華東戰場的內外線作戰,為豫東戰役、濟南戰役和偉大的淮海戰役作出貢獻。此後渡江南征,參加了廣東戰役和挺進珠江三角洲消滅殘敵及解放沿海島嶼,英勇頑強地完成了各項戰鬥任務,共殲敵19547人,繳獲坦克8輛、大小炮279門、輕重機槍1128挺、各種槍32176支。兩廣縱隊的建立和發展,足跡由南到北,由北到南;部隊建設由遊擊隊到正規部隊;作戰方式由遊擊戰到運動戰、陣地戰,由小部隊作戰到大兵團作戰的過程,在戰爭中學習戰爭,不斷總結經驗,一仗比一仗打得好。在淮海戰役的第二階段,他們以3個團的兵力,擔任徐州以南11公里正面和10公里縱深地域的堅守防禦任務,浴血奮戰四晝夜,頂住了國民黨軍孫元良兵團在飛機、大炮掩護下的輪番猛攻,牢牢地扼守住敵人南逃主要通道之一的盧村寨、大方山陣地,對粉碎徐州敵人南逃的企圖,起了重要作用。他們從華東轉戰至華南,在戰鬥中發展壯大,鍛煉保存了一批兩廣籍骨幹,為華南乃至全國的解放和建設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劉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