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4日清晨,阿公在睡夢中安詳離世。接到電話,想起與阿公的點點滴滴,淚水瞬間模糊了眼眶,一時無語凝噎,悲痛欲絕,那一刻整個世界仿佛凝固。
與阿公相處的日子是那麼的溫暖難忘,阿公看向我們的目光中是滿滿的慈祥。2000年之後,阿公每年春季都會來武漢小住兩到三個月,那是我們家庭團聚、四世同堂的歡樂時光。
阿公是軍人,戎馬一生,養成了規律的作息,每天早晨5點會準時起床去晨練。阿公喜歡散步、爬山,在武漢居住的日子裏,我和母親經常一起陪同阿公去東湖爬磨山,當時已經80多歲的阿公每次都健步如飛,一路登頂。記得有一次阿公在山頂等了我快半小時,看著氣喘吁吁的我,阿公笑著說:「許念,你年紀輕輕還爬不過我,要加油鍛煉了。」而我卻耍賴道:「阿公,我是因為沒吃早飯,才沒體力。」阿公爽朗的笑聲一下子鋪滿東湖磨山的山間小道。爬山歸來,吃完早餐,阿公會小睡1小時。醒來後,他就會到書房開始上網、讀書、寫字,瞭解世界上發生的各種新聞。
阿公的書房三面都是書架,放滿了各種書籍,牆壁上掛著幾幅至交好友的墨寶,這裏也是他與我聊天最多的地方。阿公會詢問我的工作和生活,並用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4個凡事」,告訴我生活裏怎樣為人處世。每到下午三點,阿公常常會揮毫潑墨,這時整間房子都彌漫著淡淡的墨香。阿公書寫的許氏家訓——「莫道人之短,毋說己之長,施人慎勿念,受之慎勿忘」,至今還掛在客廳,時時警醒著我該怎麼去做人和做事。
阿公的一生,是波瀾壯闊的一生,是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和祖國統一不懈奮鬥的一生。阿公1919年3月4日出生於安徽貴池烏沙鎮,江南的山水賦予了他儒雅堅韌的性格和深厚的家國情懷。當抗日的烽火蔓延至祖國大地,他毅然投筆從戎,考入黃埔軍校第十六期,從此踏上了保家衛國的征程。他參加昆侖關等重要戰役,參加抗日名將鄭洞國將軍等領導的中國遠征軍,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為抗擊日寇立下了赫赫戰功。阿公從一名默默無聞的黃埔畢業生逐步成長,隨國民黨退居臺灣後,他曾擔任臺灣陸軍軍官學校校長、臺灣退役軍人事務部門負責人等職,在島內軍政界素有威望,被尊稱為「許老爹」。
上世紀90年代,李登輝拋出兩國論,阿公對此痛心疾首,不顧個人得失,第一個站出來指責李登輝搞「台獨」,大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1993年,他憤而退出國民黨,與志同道合者創立新黨,明確提出「反對分裂國土,追求國家統一」的宗旨。從此,阿公將全部精力投入到與「台獨」抗爭、促進兩岸交流與和平統一的事業中。他創辦了新同盟會、民主團結聯盟等統派團體,組織各種反「獨」活動,呼籲兩岸同胞攜手,共同推動兩岸和平統一。
後來年齡漸長,但阿公始終不忘初心,堅持投入祖國統一大業。2010年,91歲高齡的阿公與黃埔軍校教官聶榮臻元帥之女聶力中將、黃埔二期胡靖安將軍之女胡葆琳女士,以及黃埔同學會杜青女士共同發起了「中山・黃埔・兩岸情」論壇。論壇以發揚黃埔精神、促進兩岸交流合作、實現祖國統一為宗旨,在海峽兩岸引起巨大反響。每屆論壇,阿公都會親自率團參加,親自登臺演講,即使年事已高,身體不便,亦從不放棄。
2011年,阿公迎來了92歲生日,時任民革中央副主席鄭建邦給他舉辦了生日壽宴,從此兩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一道為實現祖國統一盡心盡力。此後每年,鄭建邦主席都會親自給阿公祝壽,阿公走後也是鄭建邦主席第一個給我發來慰問。這種天下黃埔是一家的深厚情懷,讓我分外感動。
2016年,孫中山先生誕辰150周年,阿公參加了大陸舉辦的紀念大會。在大會上,他深情地說:「中山先生一生追求的目標就是國家統一、民族富強。我是中山先生的信徒,必竭盡全力促成祖國早日統一,達成中山先生的願望。」他的話語,如黃鐘大呂,震撼人心。
2016年10月3日,我的母親許綺燕病逝,生前母親與民革中央聯絡部原部長李藹君結下姊妹情緣,李姑姑總是親切地把阿公叫作爸爸。李姑姑是民革創始人和首任主席、黃埔軍校副校長李濟深的孫女。兩岸不能割捨的黃埔情結,在我們身上得到了具象化。
晚年的阿公,依然心系祖國統一大業。他雖然行動不便,但每天都會關注兩岸的新聞,為兩岸關係的每一點進步而欣慰,為每一次波折而憂慮。2023年,104歲的阿公最後一次接受鳳凰衛視專訪。他深情地說道:「餘生最大的心願,就是有生之年能夠看到祖國兩岸完全統一。」如今,阿公帶著祖國統一的夙願,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阿公!好想念您,和您相處的那些珍貴片段,如海峽的浪潮湧來,帶著溫暖和力量,仿佛在告訴我您光輝的一生。讓我堅定信念、激勵著我為實現您的夙願,繼續為兩岸統一的偉大事業而努力奮鬥。我相信,祖國統一的那一天終將到來!
星光引路,最親愛的阿公,一路走好!
(許念/文)
海峽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