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玖勝
  醫療旅遊——這個全球年複合增長率超23%的千億美元市場，已成為澳門經濟適度多元發展的重要落子。在不少國家或地區擁有成熟的國際醫療旅遊服務之際，澳門如何借「一國兩制」之利，以灣區之心打造不可替代的醫療旅遊金名片？
  所謂醫療旅遊指的是旅客以取得醫療照顧為目的的旅遊類型，基於各國的醫療水準、收費和技術都存有差異，假如患者無法在本地得到妥善治療，就可能會考慮到海外求醫。這個名詞看似新穎，但並不是一個新興行業，早在許多年前，便有不少明星名人會專程到外地進行不同療程。而隨著今時今日的旅遊門檻越來越低，醫療旅遊也開始變得更加普遍。
  醫療旅遊的好處及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一、相對便宜的醫療費用。不少人會因為無法負擔本地高昂的醫療收費，而決定到其他國家尋求更便宜的選項。例如美國人到海外接受治療可節省30%至90%的醫療費。二、更高醫療質素。不同國家的醫療發展步伐都不一樣，舉例來說，印度尤其擅長心臟外科手術，而南韓治療脊髓疾患的技術則在國際間享負盛名。三、更全面的醫療保障。有見市場對醫療旅遊有殷切需求，不少保險公司都逐漸將醫療保障延伸至全球，承保本地及海外的合資格醫療開支。四、縮減輪候時間。部分地區雖然擁有不俗的醫療水準，但卻會由於等候時間過長，而導致患者無法在合理時間內，獲得適切的診治。以香港為例，公立醫院的關節置換手術最長需要排期逾4年。五、結合旅遊的樂趣。雖然醫療旅遊的重點在於治療，但也不失為一個出國旅遊的難得機會。不少患者會特意提早到達目的地，在正式接受手術前，先到當地著名景點觀光探索，享受異國風情，或是在接受手術之後繼續留在當地一段時間，一邊療養一邊旅行。六、擺脫本地醫療限制。部分國家可能會將某些醫療程式列作違法，令患者想要接受該些療程，就只能到外地接受治療。
  當下，醫療旅遊已成為高增長、高消費的產業，也是國際上增速快的產業。有研究顯示，醫療旅遊市場規模預計將從2023年的690.2億美元增長到2028年的1945.6億美元，在預測期間（2023-2028年）的複合年增長率為23.03%。如泰國醫療旅遊產業每年創收近千二億泰銖（折合約二百七十六億澳門元），力爭到三○年為經濟貢獻百分之三十的產值。當地政府除扶持私營國際醫院發展，更推出吸引外國患者的眾多舉措，包括養老簽證、醫療簽證等。又如哥斯達黎加，強項是牙科和整容手術，當局更配合旅遊，精心打造特色康復度假模式，每年約有百分之十五的旅客以醫療為目的到訪當地。
  此外，發達國家的高醫療保健成本預計將成為發展中國家市場增長的重要驅動因素。例如，根據2024年世界人口評論，醫療保健的資金來自稅收、私人保險或由大多數發達國家的私人組織補貼。美國在其醫療保健系統中獨特地使用所有這些支付方式。其他發展中國家參與單一付款人制度，其中基本醫療保健費用由通過政府計畫徵收的稅款支付。因此，人們前往發展中國家接受治療，因為與發達國家相比成本低廉，最終推動了市場的增長。因此，由於上述因素，預計醫療旅遊市場將在預測期內增長。
  澳門旅遊業去年迎來近三千五百萬旅客，基本瞄準本地的旅遊、娛樂、商務為主調，倘能成功把醫療旅遊為訪澳目的，進一步優化旅客結構，為其他行業創造市場空間。把發展旅遊、大健康產業兩者有機結合，發揮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應。
  事實上，對於澳門來說，發展醫療旅遊正好具備一定基礎：一是高質量的醫療設施：澳門擁有現代化的醫療設施和設備，許多醫療機構符合國際標準。醫療團隊由專業醫生、護士和醫療人員組成，能夠提供高品質的醫療服務；二是高水準的醫療專業：澳門的醫療專業人員接受良好的教育和培訓，具有國際水準的專業知識和技能。他們能夠提供各種專業的醫療服務，包括骨科手術、心臟手術、整形外科等；三是國際合作與交流：澳門與其他國家和地區的醫療機構進行合作和交流，促進醫療技術和經驗的共用。這使得澳門可以吸引更多國際患者來澳門接受治療；四是目前內地對用藥監管較嚴格，患者未必可使用最新研發的藥物，但澳門可發揮「一國兩制」優勢，在藥監局配合下，率先引進最新科研藥物。且澳門協和醫院擁有澳門首個核醫學中心、腫瘤治療中心和移植中心，創造多個衛生醫療領域「零突破」。最新藥物配合先進的醫療設備和專科人才，既可提升澳門醫療水準，為居民提供多元醫療服務，也可吸引內地及東南亞地區人士來澳就醫。五是便捷的交通和基礎設施：澳門擁有便捷的交通網絡和現代化的基礎設施，使得患者和陪同人員能夠輕鬆前往澳門接受治療。此外，澳門的旅遊和住宿設施也非常豐富，能夠滿足不同需求的患者和陪同人員。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澳門有內地龐大的客源支持，且不少旅客對澳門的醫療服務有信心。
  內地旅客用腳投票的選擇背後，是澳門醫療公信力的無聲認證。從HPV疫苗的安心接種到光電專案的即時體驗，「澳門品質」成為最硬核的競爭力。這種信任源於嚴格的藥品監管體系，更植根於中西文化交融形成的專業操守。當輕醫美專案遇上碎片化旅遊模式，半小時治療銜接購物行程的獨特體驗，使澳門在高端醫美賽道脫穎而出。而相比內地溢價、赴韓高成本，澳門憑藉匯率優勢與合理定價，正成為精算型消費者的性價比之選。
  當然，毋庸諱言，本澳發展醫療旅遊仍處起步階段，未來要與眾多國家地區競爭並取得更多市場份額，必須走出差異化特色。社會文化範疇施政方針提到，當局會按照澳門特區「二五」規劃的目標及經濟適度多元發展規劃的部署，以發展中醫藥及「醫療旅遊」作為大健康產業發展的核心。特區政府將透過澳門協和醫院發揮引領作用，吸引更多旨在獲得醫療、養生和保健服務的旅客來澳，並將聯動六大綜合度假休閒企業推出以健康為導向的服務產品，例如癌症篩查、輔助生殖、細胞治療等高端醫療，及醫學美容、健康體檢、健康養生等旅遊醫療項目，促進全澳私營醫療業界協同助力大健康產業發展。澳門協和醫院正逐步開展國際醫療中心的私家醫療服務，並將啟用健康管理中心。目前已設有醫學美容部和疫苗門診。醫學美容服務方面，初期聚焦面部年輕化，配置港澳最先進的醫療設備，推出蜂巢皮秒、射頻微針等16項治療項目；疫苗接種服務方面，目前可提供人類乳頭狀瘤病毒九價疫苗、水痘帶狀炮疹疫苗和肺炎鏈球菌疫苗等共5種疫苗；另外，國際醫療中心亦開展了特色專科門診，未來，將擴展更多種類的醫學美容項目和疫苗接種服務，並逐步開放醫美手術、私家病房和遠程會診等服務。
  與此同時，為擴展醫療業界發展空間，優化醫療機構審批程式及准照制度，衛生局正計劃制定有關私人醫療機構業務法律制度，增設介乎醫院及診所之間的日間醫院類別准照，放寬部分原本僅可在醫院的服務可在日間醫院進行，例如醫學輔助生殖、先進療法、醫學美容手術等，創設條件讓業界提供更多元化的醫療服務，推動大健康產業和醫療旅遊的發展。
  巨大發展機遇的背後，制度性瓶頸亟待破解。翻開《廣告活動法》修訂草案，可見特區政府的未雨綢繆：首先是禁止醫療比較廣告，如治療前後的比較、兩種不同治療方法的比較等，因不同治療個案存在個體上的差異性，其功效及安全性等不能以個體作簡單比較。例子方面，例如一些治療前和治療後的比較，或者是兩種不同的治療方式的比較都是屬於被禁止的醫療廣告，這些硬性規定可以斬斷誤導性宣傳的鏈條；其次是禁止由醫療人員出任涉及醫療、藥品、醫療器械、保健產品或健康相關廣告的代言人，守護醫療推薦的純粹性，因醫療人員對商品或服務較一般人士具更大影響力及說服力，容易讓公眾認為有關商品或服務必然具所推薦的功效或作用。
  更值得關注的是保健品廣告從事前審批轉向備案制的變革，在監管效率與行業活力間尋找精妙平衡。然而「保健品」定義的法律真空仍是懸而未決的難題。藥監局擬聯合業界厘清定義並制定禁用字眼清單，恰似為產業航船裝上導航儀。當細胞療法等新技術模糊產品與服務邊界時，構建粵港澳協同監管框架的迫切性已然凸顯——創新不應在灰色地帶徘徊。
  有本澳旅遊業者認為，澳門發展醫療旅遊的優勢在於地理位置、醫療信心和價格。隨著有更多醫療場所和項目類別推出，相信可對外形成吸引力，擴大醫療旅遊在澳的可發展空間。早前政府已就《私營醫療機構業務法律制度》公開諮詢，包括完善日間醫院准照類別等，目的是進一步拓展醫療市場發展空間，可見政府的重視程度。澳門擁有多家大型度假村酒店項目，可配合醫療、大健康的需求和發展。現時醫美項目、超前幹細胞技術等在全球巿場上有龐大發展空間，尤其澳門與內地、東南亞等地相近，在中醫藥、醫美項目方面具吸引力。過往不少內地旅客專程來澳打疫苗，除因疫苗質量好、免排隊外，價格優勢也是給力點。但鄰近城巿的醫療技術較澳門發達，澳門要增加醫療旅遊競爭力，關鍵在於能否給予客人醫療信心和實惠的價格。現時都巿人注重療養、亞健康問題，相關領域必有發展潛力。澳門可憑藉現有醫院品牌口碑，積極引入內地一些權威醫生來澳開診，透過地理位置的優勢，相信可壯大澳門的競爭力。
  誠然，面對泰國千億醫療旅遊產值、哥斯大黎加特色康復度假的圍獵，澳門需要鍛造獨特競爭力。首先，可以加強醫療資源整合，提高醫療服務水準。通過引進國際先進的醫療技術和設備，吸引國內外優秀的醫療團隊，提升醫學教育以及實現本地醫療資源與國際醫療標準接軌，提升澳門醫療服務的競爭力和吸引力。其次，可以借助互聯網技術，拓展遠端醫療服務。通過建立遠端醫療平臺，實現醫生與患者之間的線上諮詢、診斷和治療，為患者提供更便捷、高效的醫療服務，同時擴大醫療服務的覆蓋範圍，實現醫療資源的優化配置。此外，結合旅遊資源，打造醫療旅遊產品。例如，開展醫療體檢旅遊、康復養生旅遊等項目，吸引國內外遊客來澳門進行醫療保健和康復養生，提升澳門醫療旅遊的知名度和影響力，推動旅遊產業多方面快速發展。
  在路氹城的璀璨燈火下，中醫藥國際化樞紐的藍圖徐徐展開：粵澳合作中醫藥科技產業園的針灸、中藥調理專案，正融入高端酒店康養套餐，打造「中式療愈度假」新範式。協和醫院健康管理中心佈局的幹細胞技術，將預防醫學與亞健康干預推向新高度。更精妙的是「跨境醫療中轉站」的構思——依託橫琴深度合作區，構建「澳門問診+內地康復」服務鏈，輻射大灣區千萬級人口需求。借鑒哥斯大黎加康復度假模式，澳門可設計術後療愈專屬行程：在五星級酒店接受中醫理療，於官也街品味養生藥膳，讓醫療本身昇華為旅行記憶。
  醫療旅遊絕非澳門獨舞的舞臺。橫琴深度合作區為澳門醫療拓展提供戰略腹地，「澳門品牌、橫琴服務」的創新模式，巧妙化解土地資源困局。當澳門協和醫院以建成「國家區域醫療中心」為目標，更深層的意義在於推動醫保跨境結算、醫療器械准入互認等制度破冰。人才雙迴圈戰略同步啟動：引入內地權威醫生定期坐診提升服務能級，依託澳門高校培育本土醫療力量，共建科研轉化平臺。這種區域協同的能量，在粵澳合作中醫藥科技產業園的國際推廣中已現端倪——澳門正從地理樞紐升維為健康資源配置樞紐。
  全球醫療旅遊市場每四年翻一番的迅猛增長，是挑戰更是歷史性機遇。澳門醫療旅遊的勝負手，在於將「制度優勢」轉化為「體驗優勢」：當《廣告活動法》斬斷虛假代言亂象，當協和醫院引進港澳最先進設備，當橫琴合作區打破制度壁壘，澳門正在織就以信任為經、特色為緯的醫療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