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託付
吳石之子吳韶成20世紀90年代在接受《鳳凰衛視》「冷暖人生」欄目的採訪時,提到1949年吳石在赴臺前,他在信箱收到一張神秘字條,是吳石的字跡:「有事有困難你找何康。」
1950年6月,當吳韶成從香港報紙上得知父親吳石犧牲的消息後,立即前往上海,找到華東農林部副部長、原中共上海地下黨與吳石的聯繫人何康瞭解情況。除了證實父親已經犧牲外,沒有其他任何消息,而在臺灣的母親和弟、妹,也下落不明。何康還交代吳韶成,參加工作後,如遇組織審查,「也不要多說這些事,這些事到現在為止牽涉的人太多」。從此,吳韶成、吳蘭成兄妹一直守口如瓶,在家庭出身一欄填寫的是「國民黨舊軍官」。吳韶成1952年從南京大學畢業後分到邊疆鍛煉,後調到鄭州河南冶金局工作;吳蘭成則從上海第一醫學院畢業,分配到內蒙古自治區大興安嶺的牙克石林場醫院當了一名兒科醫生。他們都非常努力地工作,先後入了黨。
直至1973年,河南省革命委員會民政局給吳石子女頒發了烈士證明書。
這份烈士證明遲到了23年。當年作為黨的幹部和吳石的直接聯繫人,我父親何康讓吳韶成兄妹保守秘密,這是遵循組織的要求。但作為個人,我父親深感內疚,從此重負壓肩。1965年,在侄兒輩的吳韶成面前,我爺爺何遂憶及老友,聲淚俱下,但對吳韶成兄妹的處境愛莫能助。於私,面對摯友之情、長輩之恩,愧疚像塊巨石壓在了爺爺和父親的心頭;於公,還先烈英名,予後代關照,是爺爺和父親這輩共產黨人為組織應盡的責任。
解除秘密
1973年8月,中共中央直屬西苑機關給吳韶成、吳蘭成單位出具的吳石烈士證明函是密件;1975年河南省革委會發放了《因戰因公犧牲人員家屬光榮紀念證》;直至2006年,在父親和叔叔何達(我習慣稱他為達叔)的幫助下,民政部正式發放了吳石的烈士證書。1981年吳韶成、吳蘭成赴美探望母親王碧奎,1994年4月吳石夫婦骨灰回京安放儀式,這一切都是在保密情況下進行的。
2006年,作為當事人,我父親決定將這段歷史真相披露出來。他邀請了我的大伯伯何世庸、我的姑姑何嘉一起回憶,由達叔整理,寫成了《從大陸戰鬥到臺灣——緬懷吳石伯伯》一文。文章開頭寫道:「在中國大陸,由於多方面的原因,長期以來知道此事的人很少。直到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後,隨著資訊的湧入,有關傳聞漸多,報刊上介紹吳石的文章也偶有所見。由於資訊不暢,難免有些猜測舛誤。歲月倏忽,我也已耄耋之年,作為與吳石有兩代深交的當事人,謹述所知,既是對吳伯伯深切的緬懷,也是對兩岸堅冰雪化的期盼。」
這篇口述成文後,我父親、達叔讓吳韶成、吳蘭成過目,提出意見,吳韶成特別建議將吳石的絕筆詩「憑將一掬丹心在,泉下差堪對我翁」納入文中,使之成為全文的點睛之筆。儘管有關部門仍因保密規定而刪改過多,但我父親已經83歲高齡,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吳石伯伯的事蹟不再被湮沒、不受曲解,還歷史真實,這是我父親重友情、講道義、顯良知的責任。這篇回憶文章發表於《百年潮》2007年第1期,後經達叔增補,收入《何遂遺蹤》,於2008年和2014年分別在香港、內陸出版發表,成為緬懷吳石將軍的權威文章。
2003年春,家鄉福州黨史研究室研究人員鄭立受吳韶成委託,開始撰寫吳石傳記。「從一片空白開始起步,在此後2200多個日子裏,一次次在舊書堆、舊報刊堆裏進行大海撈針似的搜尋,一次次與知情者進行敞開心扉的交流,一次次對著吳石將軍留下的遺墨和存數不多的著述發問,在一點一滴的積累中鉤沉出浮出水面的歷史影像。吳石將軍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是怎樣從水鄉少年到北伐少年?他是怎樣從名校『狀元』到抗日儒將?他是怎樣從國民黨心臟送出大量秘密核心情報,為解放戰爭戰事的加速結束做出特殊的貢獻?他是怎樣從大陸戰鬥到臺灣?他就義後是怎樣得到中共中央的高度重視和內部隆重悼念的?」在後記中,鄭立特別感謝吳石將軍的生前好友、國家農業部原部長何康給予指導。他寫道:「在採訪何康、朱曉峰、蔡學仁、陳振濤等一批老地下黨人時,他們當中有的已患上失憶症,剛做過的事一下子就記不清了,但一講起曾經的歲月,哪怕細小的情節卻無一絲模糊,宛如剛剛發生,真是刻骨銘心。他們對已逝戰友的回憶往往動情致老淚縱橫。他們對黨的忠誠及對已逝戰友的忠貞,讓我經久不能忘懷。」
我在我父親的遺物中看到達叔整理的鄭立訪談記錄,這一場景仿佛就在眼前。還有一封2004年1月10日吳韶成給我父親的來信,信中對鄭立專程去北京找我父親、得到我父親的熱誠接待和有力幫助表示十分感謝。吳韶成得知鄭立將被下放到基層鍛煉,他希望我父親給福州有關方面打個招呼,延遲下放,以免寫書半途而廢。鄭立經過8年的努力,《冷月無聲——吳石傳》終於在2012年4月由中共黨史出版社出版,成為吳石將軍最權威的傳記。
堅持歷史的真實是對先烈的尊重,是我父親、達叔、吳韶成、吳蘭成等後代們以及傳記作者鄭立始終堅守的原則。2010年應《百年潮》雜誌之邀,吳韶成撰寫了《五十年代在臺灣殉難的吳石將軍——揮淚憶和父親走過的歲月》文章,對一些不實宣傳作了澄清。我父親說,吳石不是共產黨員並不影響黨的形象和威望,反倒更能說明黨的感召力。當年共產黨代表了中國人民的願望、社會進步的方向,使吳石、我爺爺何遂這樣的國民黨高級將領和官員願為黨工作,以至犧牲生命。2009年電視劇《潛伏》熱播,吳石被說成了餘則成的原型。諜戰劇風行,不少劇情十分離奇,把地下工作商業化、娛樂化編排,何吳兩家的後代對這種傾向十分擔憂和反感。他們贊同鄭立的看法:「其實,餘則成是虛構的,吳石確是真實的。感謝電視劇《潛伏》、感謝網路,是影視網路的能量,開始喚回沉睡的英名。當然,最應該感謝的是英雄。是英雄引領著時代,創造一個民族的今天和未來。吳石將軍屬於理解那一段歷史的人們。他的精神屬於中國人民,屬於中華民族,屬於全人類!」
關懷後代
吳石在大陸的一雙兒女始終是我父母的牽掛。特別是吳蘭成,她1953年由上海第一醫學院畢業,服從分配到牙克石林業局醫院工作。吳蘭成在發給我們的微信中回憶道:「當年地圖找不到這個地方,牙克石是非常寒冷的地區,冬季氣溫低達-40℃,我在牙克石林業醫院工作了近26年。20世紀七八十年代,林業部從基層調一些科技人員到北京部裏工作,我們牙克石林區也調了數名,其中包括我老伴陳進森。為照顧夫妻關係我也到了北京,離開了原來的工作崗位,我必須重新找工作,可是初到北京一切都很生疏,找工作成了難題。希霞姐(本文作者的母親)瞭解到我的處境,主動協助我找工作崗位。在她的關心和熱情相助下,我得到去中醫研究院(現更名為中國中醫科學院)資訊研究所應聘的機會。不久,希霞姐又給我提供更合適的崗位,去中日友好醫院應聘,可惜資訊所不同意,沒有辦成。雖然這是遺憾的事,但是我在資訊所遇到好領導,他們都是敬業、勤奮、公平、正直的人。因工作需要,派我去美國最大的醫學圖書館——美國國家醫學圖書館進修,學習先進的醫學資訊知識。回國後他們支持我的工作,到退休年齡後又工作多年。儘管我在資訊所不從事臨床工作,而是一個新的領域,重新學習到新知識,發揮自己應有的作用,工作得很愉快。飲水思源,這一切都要感謝希霞姐的關心和熱情無私的幫助。」其實,這背後還有鮮為人知的故事。
1976年,母親從廣州到北京探親,途經鄭州,專門去探望了吳韶成夫婦,從他們那裏得知吳蘭成的情況。1978年父親調回北京,任農林部副部長,在基層選調幹部時,特別推薦了陳進森。1979年陳進森、吳蘭成調京後,在林業部家屬樓安排了住房,與我們同住一個大院。我兒子何昭剛上幼稚園,一有病,就請吳蘭成阿姨診治,吳蘭成成了我兒子的家庭醫生。吳蘭成晚年隨女兒定居美國,2021年不幸因病去世,享年90歲。
1980年5月,吳石將軍夫人王碧奎移居美國洛杉磯,與幼子吳健成一起生活。為了讓吳韶成、吳蘭成赴美探親,有關部門作了特別安排。1980年10月,父親率科教代表團出訪美國,特地到中國駐三藩市的領館,為吳韶成、吳蘭成打前站。母親在父親的記事本上特地列出了有關部門的六條意見,涉及航行訂票、護照簽證、聯絡方式,特別提出歡迎吳夫人及吳健成回國,或探訪,或定居,領館給予簽證、經費、機票、交通等協助。母親還附加了建議,瞭解洛杉磯吳伯母處的食宿條件及安全情況。除探親之外,吳蘭成還想參觀醫院和收集醫學資料,請領館幫助安排。1981年吳韶成、吳蘭成兄妹隨中國冶金代表團訪美,隨後與分別了31年的母親、弟、妹團聚,並看到了父親吳石的獄中自述。自述講述了他的一生,並留下對子女的囑託,寫下了他臨終前的著名詩句。2006年8月23日,吳韶成在給達叔的信中寫道:「文中(即何康緬懷吳石伯伯文)提及遺書中的兩件事:①對軍事著作及詩詞『均願知我諸友好,設若予有不幸,為我輯印之也。』按其著作已印行僅有《兵學辭典》《孫子兵法簡編》《克羅則維茲兵法研究》,其餘《左傳兵法》初稿,《新國防論》《遊日紀行》《新戰法》《抗日回想錄》《曆朝武學集解》等十餘種均集有資料,據吳學成回憶,臺寓所被抄封後,未留隻字片紙,已難輯印。②存在大陸部分均寄存福州市區及螺洲鄉里,『文革』中被全部查抄。在臺北家中所存書也全部散失。父親遺囑:『亦望將來兒輩善為我整理保存,如能請諸友好協助,為我設小規模圖書館,以作紀念,俾我愛書與好讀之美習,傳諸後人,則何幸如之。』所囑均未實現,實感愧疚!」
吳韶成於20世紀90年代退休。1999年我父親給時任河南省委書記馬忠臣寫信並提供了證明材料,河南省委組織部於12月10日通知我父親:「省委書記馬忠臣同志和我部領導非常重視,及時作出了明確批示」,「已研究同意將吳韶成同志的參加革命工作時間由1952年8月更改為1948年8月」,享受離休待遇。吳韶成的遺憾也由家鄉後人彌補:由鄭立策劃,經十年努力,60多萬字的《吳石遺墨》終於在2022年面世,以告慰吳石將軍的在天之靈,同時也完成了吳韶成、吳蘭成和我父親、達叔的心願。
義重千秋
每逢清明,我們都去西山腳下的福田公墓祭拜,那裏有我爺爺何遂、吳石將軍、我外公繆秋傑並排而立的三個家族墓。建立家族墓是我母親的主意。母親建議,從國家退賠及家人變賣外公生前所住四合院所得的款項中,拿出2萬元在福田公墓購買了一處墓地。1989年12月,外公、外婆、三姨的遺物和已去世親人們的骨灰都被移入了福田公墓。1990年,吳石將軍的骨灰安葬事宜提上了日程。母親建議,就在外公墓旁購地,經有關部門同意,建造了墓室、豎了墓碑,以待吳石將軍骨灰歸來。1991年12月10日上午,父親親自陪同吳韶成、吳蘭成兄妹去福田驗收了完工的墓地,然後一起參加了時任中調部部長羅青長、黨史資料徵集委員會副主任謝筱迺的會見與午餐。羅青長部長說:「我們對你們父親的事一直念念不忘,我是當事人之一。他們的貢獻,我們是不會忘記的。」1994年1月4日,為吳石夫婦骨灰安放事宜,我父親再次陪同吳韶成夫婦拜訪了羅青長。在吳石將軍紀念冊上,羅青長題寫了「要知松高潔,待到雪化時」。
1994年4月22日,吳韶成、吳蘭成和妹妹吳學成、弟弟吳健成,捧送吳石將軍和王碧奎的骨灰來到福田公墓,何家的第二代,我父親及他的大哥何世庸、二嫂韓蘊、妹妹何嘉、弟弟何達全部出席。吳伯伯、吳伯母是看著他們長大的,不是親人勝似親人。我父親代表相關部門主持了骨灰安放儀式,並致悼詞:「吳石將軍、王碧奎女士是愛國主義者,他們同情共產黨領導革命,渴望中國有一個光明的前途,對於國民黨貪污腐敗深為不滿,對於蔣介石消極抗日、積極反共十分不滿。吳石將軍曾經表示決不直接參與內戰指揮,不為蔣介石出一謀一策,對投降日寇的國民黨將領非常蔑視。抗戰勝利後,吳石將軍反對內戰,致力於全國解放和祖國統一的大業,功垂千秋。吳石將軍博學多才,廉潔奉公,忠厚待人,愛恨分明,一生兩袖清風,在那個時代實在難能可貴,這是我們親自看到和受到的教育。吳石將軍犧牲後,遺書子女要謹守清廉勤儉家風,樹立民族正氣,愛國思想溢於言表。吳石將軍為中國人民的革命事業獻出了寶貴的生命,今天我們在這裏舉行吳石將軍、王碧奎女士骨灰安放儀式,實現了我們多年來的心願。我們相信,吳石烈士的精神將不斷激勵我們為實現祖國統一大業、振興中華而努力奮鬥。安息吧!吳石將軍、王碧奎女士!」其間眾人哽咽不已、老淚縱橫,在場人員無不唏噓。在骨灰入墓時,父親鏟了第一鍬土,吳、何兩家的後人依次鏟土,獻上鮮花,寄託了44年的哀思。4月21日,我父親、繼母鬱阿姨陪同吳韶成兄弟姐妹們出席了相關部門在原孫中山北京寓所舉行的內部追悼會和座談。4月23日,吳、何兩家親人們齊聚到我父親家敘舊,吳石將軍夫婦魂歸故里,血濃於水的親情將永續。
2008年,是我爺爺何遂120周年誕辰。我們決定,由我父親領銜,達叔主編,何家後代一起編撰了《何遂遺蹤》,並決定建立家族墓。大家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福田公墓,將家族墓建在吳石、繆秋傑的墓旁。2007年4月20日,由孫子輩中與爺爺一起生活時間最久的我主持了爺爺、奶奶和二伯、堂兄的骨灰安放儀式,除了94歲的大伯伯何世庸因病在廣州住院外,30多位何家後代全部參加。我85歲的父親宣讀了由達叔撰寫的碑文,結尾是:「先生性豪俠,廣交遊,平生知己莫過吳石與繆秋傑。今三人墓室相鄰,豈天意乎?」
2014年清明,吳韶成夫婦帶著女兒吳紅從河南到北京,參加北京西山無名英雄紀念廣場揭幕儀式。1950年6月10日,在臺北遇難的四位烈士——吳石、陳寶倉、聶曦和中共黨員朱楓塑像屹立於廣場中央,讓後人們永遠記住這些為了祖國統一大業捐軀的地下工作者們的英名。活動結束後,吳韶成一家專程看望了我父親和達叔。5月1日,我與弟弟何巍、發小張北英一起,陪著91歲的老父親、90歲的鬱阿姨、83歲的達叔去拜謁吳石伯伯墓。車停在山腳下,我們陪著三位老人爬上西山,爸爸、鬱阿姨半路累得不行,坐在路旁歇息喘氣,我看著十分心痛。但是他們依然堅持,還要不時與隨同的中央電視臺攝製組交談,這是受上海地下黨領導張執一的兒子之托,要記錄下曾由他父親聯繫吳石將軍的故事。到了烈士廣場,我看到父親凝視吳伯伯塑像的眼神,深情專注。父親泛出淚光,行三鞠躬,他的腰彎得那麼深,每一躬都寄託著我爺爺何遂對老友的思念,都代表著黨組織對烈士的祭奠,都蘊含著父親對長輩的感恩。
2017年9月下旬,福州三山人文紀念園董事長林軍來北京看望我父親,提出在家鄉建吳石將軍塑像的想法。我父親動情地說:「吳伯伯本來可以擁有富足穩定的生活,卻為理想和革命事業而犧牲,值得我們永遠懷念。能在家鄉設立吳伯伯的塑像,讓他魂歸故里,青史留名,這更是一件大好事,你們的想法我完全贊同!」他囑咐我弟弟何巍:「這個事情我們要全力支持,我年紀大了,你們後輩一定要多出力幫忙!」在告別時,我父親向林軍等後輩們深深鞠了一躬,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2019年10月22日,吳石和何遂的塑像在紀念園落成,父親專門寫了題詞。
達叔、小姑何敏和何家第三代十數人與吳石孫女吳紅夫婦、聶曦的親人參加了揭幕儀式。達叔和我代表何家發言:「今天,何遂與吳石的塑像在老家福州落成揭幕,這承載著他們的友情與追求,為了他們一生摯愛的祖國人民的幸福安寧,國家的繁榮富強,早日實現和平統一大業。讓我們銘記歷史,共同努力,這是對他們最好的紀念。」回京後,我們帶著《致敬英雄——吳石將軍、何遂將軍銅像落成揭幕儀式活動手冊》,去北向父親彙報。父親說:「吳石與何遂是國民黨的高官,他們最後都選擇了與黨同行,很不容易。咱們這個家族也很不容易,全都走上了革命道路,為人民幸福、國家富強奮鬥了一輩子,你們要好好把這些歷史記錄下來,傳承下去。」這讓我想到父親給吳石將軍紀念冊的題詞「義重千秋」,為民族國家,為百姓蒼生,他們捨生取義,奮鬥了終生!父親為了吳石將軍「有事情,找何康」的囑託,惇信明義,盡心盡力,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血濃於水
2021年4月,90歲高齡的達叔確診淋巴癌,已是晚期。在入院化療之前,他將由我爺爺何遂作畫、吳石將軍題詩四首的66.4米長的《長江萬裏圖》交給了我。詩畫成於1941年,歷經戰爭與政治運動的磨難,已保存了80年。他同時也將收集了二三十年的家族資料轉交給我,讓我繼續承接書寫家族歷史的任務。吳石與何家兩代人的生死之交是其中重要的一章,《長江萬裏圖》是這一章唯一的歷史物證。達叔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把它託付給我們,我們已將它捐贈給國家博物館,以寄託對先輩永久的懷念,彰顯與傳承他們不朽的精神。
2021年7月,我父親與達叔相繼病逝。我們選擇在10月10日上午10時舉行骨灰安放在家族墓的儀式。因為這一天是我父親去世百天、我父母結婚76周年紀念日,又逢辛亥革命110周年,如此巧合,真是天意。我在致詞中提到:32年前,我母親選擇了福田,為繆家建立了家族墓,在生前還為吳石將軍選擇了墓地,得使繆秋傑、吳石、何遂生死相交的摯友能擇鄰而居。白居易有詩雲:「每因暫出猶思伴,豈得安居不擇鄰」,雖已與世長辭,但他們以這種方式在這裏相聚,三位生於19世紀末的先輩他們的精神傳之後輩,永遠活在我們的心間!
(何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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