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從長春返滬的A321客機，我坐到與左翼懸吊發動機相鄰的位置，這可是好些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上座」，原因無他，較大的轟鳴聲將伴隨旅途，這不是美妙的享受。但對剛親歷2022空軍航空開放活動暨長春航空展的我而言，那聲音裡突然帶有一種記憶的功能。8月26日至30日舉行的開放活動中，按照「奮鬥強軍、奮飛十年」主題，人民空軍現役主要裝備齊數參加空中飛行展示和地面靜態展示，系統展現空中作戰、地面防空、預警探測、空投空降等裝備建設情況，尤其一些英雄部隊與觀眾「零距離接觸」，更讓人熱血沸騰。就像我離開活動現場時，一位小朋友眼睛還仰視戰機留下的彩煙，情不自禁地跟父親說：「我將來也要當空軍！」這，或許是這次開放活動的真正要義。

精彩絕倫的視覺盛宴
　　位於長春的空軍航空大學是培養新中國軍事飛行員的搖籃，其淵源可追溯至1946年誕生的東北老航校，70多年來培養數以萬計的優秀飛行員，擁有強大的教學科研團隊，並形成獨特的航空文化，這都為航空開放活動注入深厚的底蘊。空軍航空大學通常每年8月底至9月初舉行新生入伍及開學典禮，2011年起安排半天的外場訓練設施開放，邀請民眾參加，逐步發展成規模和美譽度頗高的航空開放活動。作為活動大本營的大房身機場是長春的老機場，它於1941年由偽滿建成，解放後作為軍民兩用機場，曾發揮過重要的歷史作用。由於城市建設和機場運營的關係，2005年後長春新建龍嘉國際機場投用，大房身結束其民用歷史，由軍隊管理，主要從事飛行訓練，也兼顧人工降雨等任務。從記者觀感看，從市區前往大房身機場並不算遠，從人民大街出發，只花半小時轉入西環城路，離機場只有咫尺之遙了。似因如此，開私家車觀展的人非常多，即便早來也要冒「來時容易走時難」的風險，而且很多人明顯有經驗，都攜帶一個小馬紮和塑膠雨披，看來能看的東西太多，但莫測風雲對「個人功課」要求更高。
　　8月26日是開放正日子，9時23分，隨著信號彈劃過天空，跳傘隊員從高空跳離運-5雙翼機，操縱國產運動型降落傘，多名傘員在天空中徐徐展開黨旗、國旗、八一軍旗、空軍軍旗，四面旗幟在藍天白雲的襯托下迎風飄展，給現場觀眾帶來精彩絕倫的視覺盛宴。
　　當最後一名跳傘隊員著陸後，機場上空引擎聲轟鳴，航空大學的天之翼和紅鷹表演隊相繼亮劍長空。初教-6渦槳飛機的八機鑽石編隊、教-8噴氣機的八機心形編隊，一系列高難度動作變化讓現場觀眾目不暇接，他們以精准的控制、默契的配合，在碧空中描繪出一幅又一幅美麗的畫卷。這兩支表演隊的飛行員都是大學教官，像紅鷹隊就擁有特級飛行員3名，一級飛行員16名，多次參加國慶閱兵和中國（珠海）航展，不光能把國產教-8教練機的性能發揮到極致，還能駕駛作戰飛機執行戰備任務。專家告訴我，表演飛行並非花架子，「把飛機性能發揮到極致，鍛煉飛行員敢飛能飛精飛的本領，具有很高的戰鬥價值」。
　　就我的觀感看，更能體現這一點的恐怕還是作戰飛機的表演了。26日和27日，我目睹殲-20的單機和雙機在大房身機場的表演。約兩分鐘的單機環節，殲-20連續採取小角度躍升、大仰角穿雲等戰術機動動作，放到實戰中，可有效規避敵防空雷達持續跟蹤，並在發現目標後迅速建立攻擊航線。而在雙機表演中，殲-20依次實施大坡度盤旋，接著完成下降急轉、水準急轉、上升急轉等動作，其中大坡度盤旋的實戰價值主要反映在近距格鬥中，若敵機突然跑到身後，殲-20便可以機動優勢小半徑急轉彎，把敵機甩到前面去，變成「敵前我後」的有利攻擊態勢。顯見，殲-20不光以隱形來獲得「不對稱優勢」，同時依然保持相當機動性能確保萬無一失。與之相比，26日下午的空降兵表演高度更低、要素更多，自然也更具大片效果，我在現場看到一架直-8運輸直升機在直-10K武裝直升機掩護下搭載突擊隊員索降，突擊隊員著陸後迅速形成兩路四人小隊，交替掩護進入目標建築物，然後營救被困人員，而人員後撤登機過程時，直-10K始終上空懸停並以航炮向四周警戒，現場槍炮聲大作，聲光畫面極佳。

亮點不在「大」而在「特」
　　與大名鼎鼎的中國（珠海）航展相比，空軍長春航空開放活動亮點不在「大」而在「特」，像往屆率先安排空降兵戰鬥搜救（CSAR）演練，再就是殲-11BS、殲-16的低空格鬥表演（有的還是出動雙機），本屆更厲害的是首度公開了國產運油-20加油機，這種「首發首演」的地位更提升了活動的品質。
　　得益於當地涼爽的氣候，我每天都爭取「早出晚歸」，把大房身機場「走透透」，尤其把空軍裝備展示區拍個「裡外通透」。相比在珠海，在長春看到的空軍飛機和導彈武器更全、更體系化。像教練機從老式的初教-6，直到最新的教-10。主力殲擊機方面，殲-10C、殲-11B、殲-16挑大樑，當然，殲-20因「敏感度高」被安排外場起降，但相信這種「隔幕相識」的局面不久將會改變。一眾作戰飛機中，綽號「戰神」的轟-6K堪稱「大塊頭」，它主要用於執行遠距精確打擊和臨空轟炸任務，2015年就四次飛出「第一島鏈」演兵西太平洋，後來又多次執行南海戰鬥巡航任務，捍衛國家主權、安全和海洋權益，該機換裝更省油的渦扇發動機，改進彈射救生、儀錶顯示、環控氧氣、通信導航等系統，在載彈量、作戰半徑、夜戰能力以及遠端對地突擊打擊能力等方面均有顯著提升。我有幸碰到一位退役的老轟-6飛行員，儘管已無緣駕駛「戰神」，但他依然用專業眼光向身邊的觀眾講解飛機的奧妙，他倍感驕傲地說：「看到這樣的飛機走出國門，我覺得是一種自豪，也是一種幸福。」
　　在支援保障型飛機方面，空軍開放尺度讓人興奮，剛被央視報導投入位元台島周邊大規模演訓的運油-20加油機就停放於機場東北面靜候公眾，外觀上，它與運-20「鯤鵬」運輸機的最大區別是兩翼最外側多出加油吊艙。公開畫面看，運油-20為殲擊機輸油時，釋放軟管，錐套徐徐與殲擊機受油管對接，原理和汽車加油站作業相似，但加油場景搬到高空，加受油機須在相對速度、方向穩定的動態環境中工作，難怪空中加油剛出現時被稱為「空中雜技」，至今也僅有少數強國空軍掌握。一位曾接受空中加油的空軍退役飛行員告訴記者，運油-20的入列，是戰略空軍的重要標誌。「只要需要的時候有油，我們就放得開手腳！」
　　與運油-20相鄰的空警-500預警機，雖是大家熟悉的面孔，但據公開報導，該機雖沒有武裝，但在歷次空軍重大演訓活動中，它往往飛得更早，管得更多，原因無他，全賴其出色的「態勢感知」與「指揮控制」能力。空警-500機背上頂著一個「大蘑菇」，裡面安裝了固定非可轉動的相控陣雷達天線，簡單來說，就是把一個圓盤均分成三份，每份內的天線陣列負責120度搜索，這種設計既緊湊又高效，要知道相控陣雷達總功率來自天線內多個收發元件（T/R）功率的合成，每個收發元件形同一個個小雷達，如果收發元件數量足夠，就可能獲得更高的發射功率，這有利於增大從低可視度目標返回的雷達能量，從而對探測遠端隱蔽目標很有利。

「三機同框照」
　　這些年來，國家安全和國防教育日益深入人心，但最好、最直觀的國防教育，都比不過軍事基地、裝備同民眾的近距離接觸。普通群眾有越來越多的機會近距離接觸武器裝備，民眾的裝備知識也不斷豐富。此次活動中，我就發現很多家長帶著孩子來，讓他們體驗書本上見不到的真實飛機，其中有位父親在殲-10C殲擊機前認真地對兒子說：這架飛機最高速度能超過兩倍音速，可以高速執行攔截任務。當然也有讓人啼笑皆非的，我也見過一位男士同樣向美女介紹這架殲-10C，很「權威」地講解著：這是中國最先進的隱形機，你看它的各個連接面是有弧度的。雖然不對，但不管怎麼說，起碼「隱形飛機等於最先進飛機」的概念在很多媒體宣傳下已植根於很多普通群眾的頭腦之中。
　　在航空開放活動的首場新聞發佈會，空軍發言人申進科大校將開放活動同當下人們關心的話題結合起來，凸顯「強軍」與「發展」緊密關係。申大校莊重地舉起一張照片，向記者展示了15秒，「（這是）運油-20和殲-20、殲-16的同框照，在此與大家分享」。8月初，東部戰區位台島周邊開展實戰化聯合演訓，這三款飛機成體系出動，當時首度「官宣」的照片是「運油-20加油機為一架殲擊機加油」，迅速轟動網路。要知道，加油機是遠航戰機所喜愛的「天使」，得到加油機服務是珍貴的「安全時刻」。但同時，受渦流等影響，須以密集編隊進行的加受油作業又充滿風險，飛行員常說的「編隊安全三要素」（間隔、距離和高度差）都壓到極低值，稍有不慎就會出特情。反觀這張首發的「三機同框照」無疑揭開了空軍「新質戰鬥力」的另一副面紗——那就是運油-20作為「空中保姆」，已與空軍各機型高度協同，如臂使指，體現空軍強大的遠海作戰能力，把拳頭延伸至國家安全需要的地方。
　　正如申進科所言，按照習主席發出的「加快建設一支空天一體、攻防兼備的強大人民空軍」的戰略轉型要求，10年來，人民空軍以有效履行使命任務為牽引，拓展和深化空軍的戰略應用，實現常態化警巡東海、戰巡南海、礪兵台海……飛了過去沒有飛過的航線，到了過去沒有到過的空域，用實際行動捍衛國家主權和領土領空安全。就在今年7月下旬，我空軍「王海大隊」所在旅飛行員楊春雷，便駕駛殲-20對進入我東海防空識別區的外國軍機實施識別查證。而這一次在長春，「王海大隊」就駕駛殲-20翱翔藍天，不僅展現「飛得遠」的新佩劍，更彰顯「飛出去」的底氣和自信。
　　值得一提的是，申進科大校回答我的提問時，專門提到「飛入尋常百姓家」理念與空軍建設的關係。「前幾天我們在探討如何讓‘強軍夢’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概念時，突然想起新民晚報報頭就寫著這句話，所以有很深印象。」申進科表示，藍天之翼，大國航程，是靠人民群眾托舉的。「且不說抗美援朝期間，全國掀起捐獻飛機運動，豫劇大師常香玉義演捐殲擊機，上海工人捐款買飛機120架，這都是共產黨得到人民信任和支援的例證。」申進科說，「當前，軍事鬥爭發生深刻變化，現代戰爭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人民群眾的支援與廣泛參與，空軍絕不辜負黨和人民的期望，用忠誠和生命守護祖國空天安全，守護人民幸福生活。」
　　在現場，申進科還特意拿起一張包含「空軍三劍客」殲-20、殲-16和殲-10C戰機的演習照片，特別之處是照片融入了小學四年級《科學》課本封面。他表示，這張照片立意深刻，也有很好的科學教育意義，出現在課本上，讓很多小朋友初步認識中國空軍，感受空軍戰鬥精神，從小埋下愛國主義的種子，熱愛國防和軍隊。某種意義上，空軍航空開放更可視為巧妙的「國防教育課堂」，讓那些先進裝備變成「特殊的教師」，把「強軍夢」植入每個人的心田。

（吳健／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