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價值150多億元的霜淇淋讓兩位禮儀小姐站上了風口浪尖。
  4月18日，上海車展開幕。兩天後，一段視頻在網上流傳：寶馬MINI給觀眾發放霜淇淋，禮儀小姐對中國觀眾說霜淇淋已經發完了，卻轉頭從保溫箱裏拿出霜淇淋給了一名外國觀眾。
  這只「崇洋媚外的霜淇淋」引發了軒然大波。4月20日，寶馬汽車公司股價大跌，市值蒸發超150億元。
  4月21日，寶馬公司做出回應，稱那位外國人是公司員工，霜淇淋是為員工預留的。「事件中的兩位禮儀小姐姐也是剛踏入社會的年輕人，可不可以請大家給她們多點寬容和空間？」
  在崇洋媚外的聲討中，車展裏的女性又一次站在了輿論的中心。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很多人去車展不是為了看車，而是看年輕漂亮的車模。車模在近些年淡出了公眾視野，直到今年禮儀小姐製造了這起百億級的新聞事件。
  香車與美女總是一對相互依附的概念，二者之間關係微妙，有時，成也美女，敗也美女。
  美女與銷量
  據說第一個車模誕生於十九世紀的歐洲，當時人們發現廣告中的美女可以促進汽車的銷量。直到1993年的北京汽車展覽會，車模才首次岀現在中國的車展上。此後車模一發不可收拾。在車模最火的年頭，網易汽車曾出過一組數據：65.85%的人關注車展都是為了看車模。
  車模不僅吸引觀眾眼球，也可以恰當地展示汽車的氣質。「勞斯萊斯這樣的車，配的車模就穿著長到拖地的禮服，展示這臺車的優雅、高級；如果是保時捷或瑪莎拉蒂一類的跑車，車模就穿短裙，展示這臺車的運動性和操縱性。」某豪車品牌的公關經理 Stella 說。
  上海車展開幕前一個月，東東開始為車展尋找合適的「禮模」。他從事車展的活動策劃已經8年了。「女禮儀550元/天，提供午餐。要求：淨身高168+，無文身、染發、美甲，不事，不鴿」，一則招聘廣告寫道。
  一百來人報名，只有三分之一的人通過了面試。好看只是禮儀小姐的基本條件。「這個人聰明不聰明也重要，要是長得好看是個木頭腦袋也不行」，東東說。如果缺乏溝通和應變能力，可能會在車展上「釀成大禍」。
  今年的上海車展上，有五六十個禮儀小姐和模特是東東找來的。一些人是經紀公司提供的，還有人是看到招聘廣告後臨時報名的。這一行是青春飯，很少有全職，不少是白領和大學生來兼職。
  4月18日，上海車展開幕，被東東和汽車公司選中的禮儀小姐和模特們走向展臺，迎接車展裏的上百萬名觀眾。
  紅顏禍水？
  今年的上海車展上，站在風口浪尖的不是車模，而是兩位發霜淇淋的禮儀小姐。
  在車展，禮儀小姐要負責發資料和禮品等。雖然不需要走秀，但她們也代表了汽車品牌的臉面，因此做事也要嚴謹負責。因為工作任務簡單，她們大多是兼職，上崗前往往只有幾小時的培訓。培訓內容包括儀容儀錶、話術、車輛品牌、發多少禮品才夠任務量等。「至於這套東西有沒有完完全全滲透到禮儀小姐身上，是要打個問號的」，Stella說。
  在禮儀小姐引起的軒然大波背後，是一場悄悄發生的變革，車展上的車模正在消失，禮儀小姐成為替代者。
  2015年，上海車展取消了車模。主辦方稱要回歸車展的本義。當時，車模們還在路邊抗議。「不能做車模了，白白練就一身瘦功夫，來要飯」，一位車模舉著牌子，她跪在地上，臉上塗抹了黑色的汙跡。在車模的哀嚎聲中，車展的野蠻時代結束了。
  在2015年暫停車模前，車模經常身著真空裝、透視裝、超短裙，車展不停刷新著模特的服裝布料面積下限。因為一系列以車模為主角的不雅照事件，車模一度成為色情、低俗的代名詞。車展邊守著長槍短炮的攝影姉，他們的鏡頭很少對準汽車，而是旁邊的車模。在當時的車展上，汽車絕不是主角，但和車模有關的熱點，也有效增加了車展在大眾輿論場上的曝光度。
  車模陶琬君2015年接受釆訪時說：「很多人都在罵車模暴露，我們穿什麼衣服自己說了不算，都由汽車廠商來定，很多車模根本沒法和廠商討價還加，有的車模看到暴露的衣服拒絕穿上登臺，被廠家炒了魷魚，因為雙方都簽了合同，姑娘們有可能還得賠違約金。」
  以2015年為分水嶺，主辦方開始嚴格管理車模。今天的車展上沒有了辣眼睛的車模，但展商們又想到了禮儀小姐，提高對禮儀小姐的外貌和身材要求。
  在今年的上海車展上，很難分得清誰是禮儀小姐，誰是車模。她們都穿著素雅，面容姣好。還有一些經常去車展拍模特的粉絲們痛心疾首：「今年的模特怎麼這麼少？」東東從業以來，汽車公司對車模的需求也逐年下降。
  男車模，被襲胸
  「車子的本質就是車，跟女的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老是要把車子跟女的牽扯在一起？」公關經理Stella質疑。
  當一個美女倚靠在豪車旁邊，這幅畫面傳遞了兩種資訊。「你開好車，才能擁有這樣的美女。」香車美女，這是傳統男性視角裏的成功樣板。現在，這幅畫面還可以被理解為：「這麼優秀的女性，才能開這樣的好車。」
  今天，女性不再是汽車的附屬品，而是汽車的消費者。《中國女性汽車消費趨勢報告(2023)》中提到，女性消費者收入水準和消費能力不斷提升，成為了家庭購車的主要決策者。一些汽車品牌甚至把女性當作主要用戶。
  例如歐拉汽車自詡是「更愛女人的新能源汽車」。它的愛不僅是口號，也是行動。在今年上海車展上，歐拉汽車的展臺請了一群身穿白色背心的「肌肉男」來打拳做運動，還邀請女嘉賓上臺互動，讓她們戴上手套蘸取顏料後，在男模身上的T恤塗鴉。
  即便對男性來說，車模也不是他們購買汽車的直接原因，這只會在潛移默化中塑造品牌形象。很難說車模對知名車企是否還是加分項。在汽車銷量下滑後，車企不願把有限的經費花在車模上。
  美女們也主動離開了車展。曾經，當車模還有可能通向真正的名利場。例如被譽為車模女神的李穎芝，在2012年北京車展身穿施華洛世奇水鑽禮服後迅速走紅，進入娛樂圈拍了六七部電影和電視劇。李穎芝已成了車模圈的傳說，沒有人會在2023年希望通過當車模進入娛樂圈。對美女們來說，當網紅才是捷徑。
  曾經的漂亮女車模已經離開了車展，但車展上的故事不會結束。無論女模還是男模，模特還是禮儀，正面還是負面，一代代漂亮的年輕人在車展上展示自己的身體，在長槍短炮和快門聲裏，公眾對汽車的想像就這樣被他們塑造。
  （韓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