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特區”衝擊波

東有深圳,西有喀什?

人們說:“沒到喀什,不算到新疆。”

烏魯木齊“7•5事件”發生後,國家發改委牽頭的近40個部委、500名成員的龐大調研團,開赴新疆。

“當時,我們明確(向調研組)提出了要建成像深圳那樣的特區的想法。”喀什地區行署分管經濟的副專員王勇智說。

2010年5月,中央新疆工作會議在京召開,喀什的這個願望被固定下來–會議決定,“在喀什、霍爾果斯各設一個經濟開發區,賦予特殊政策和靈活措施,將其建設成為中國向西開放窗口和新疆經濟新的增長點。”

喀什有著自己的期許:“以‘東有深圳,西有喀什’為目標,依託國家批准設立‘中國-喀什經濟特區’的特殊扶持政策,在現有喀什市區47萬人口的基礎上,建成面積超過100平方公里、人口逾百萬的國際化大都市。”

房價漲了

作為普通市民,47歲的沙代提對經濟特區最直觀的感受是,房價漲了。而23歲、來自廣東茂名的小夥李立俊,在今年春節後不到半年的時間內,親身經歷喀什歷史上最瘋狂的房價上漲過程。

2009年國慶節前,李立俊來到喀什,姐夫為他介紹的工作是售樓員,為喀什建築面積近40萬平米的歐景名苑售樓,這是一個很大的小區。之前,李立俊從沒賣過東西。

“房子是2009年的國慶節開盤的,那陣子,房子很難賣,一天賣不出去幾套,上門的人也很少。”李立俊說。

“春節後,建經濟特區的消息出來了,房子像大白菜。”李立俊描述說,3月份,夜裏還很冷,淩晨3點多,售樓處就有人在排隊,“刮著大風沙,弄得人灰頭土臉,還是很多人”。

不到4月,歐景名苑一期近1100套房子被一搶而空。

從四川南充來到喀什打工三四年的陳學貴,無意之中踩對了房價上漲的鼓點–2009年國慶節,他到歐景名苑買了一套70多平米的小戶型,每平米1500元,交了5000元的定金。

“當時房子不太好賣,條件優厚,售樓小姐說,不想買了,這5000元可以全額退。”陳學貴說,春節後,他不想買房了,想去退,結果發現行情變了,房子漲了,買房的人也多了,他趕快把首付繳了。

就幾個月時間,陳學貴未到手的期房從每平方1500元漲到2400元,樓層好的逼近3000元。這讓他感慨,“當初為何沒借錢多買一套呢?”

“過去是20元漲一回,幾個月漲一次,現在是50元漲一回,隔幾天漲一次。”陳學貴說,即便如此,還有一些開發商捂盤惜售,等待更好的價格。

房價上漲,讓銷售新手李立俊很高興–從去年國慶節至今,他賣出了近70套房子,“主要是在特區消息出來後賣的”。

李立俊很看好喀什的房地產市場,“才剛起步,才兩三千元一平方,怎麼可能會跌呢?”陳學貴不同意他的觀點–“房價都到4000了,普通老百姓的收入才多少呢?如果沒有外地人,這個市場肯定持續不下去!”

“去年11月,來了一批溫州人,一次性買走靠東湖邊的200套房子。接著深圳人也來了,一次買走100套,還有山東人、上海人也買走了幾十套……”喀什匯城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業務主管黃順蘭說。

在人民西路草湖國際貿易城的售樓員許琳說,她們公司的樓盤即將開盤,價格還未定,但“均價肯定在4100元以上”–這幾乎已經是喀什最高的房價了。

詢盤的人仍然絡繹不絕,有本地市民,也有許多來自哈爾濱、北京、深圳等大城市的陌生面孔。“都是來投資的。”許琳說,一個北京男子告訴他,如果開盤,他打算買下整個一層樓。

商機來了

負責招商工作的曲連東很樂意看到喀什成為“經濟特區”,作為喀什地區外經貿(招商)局副局長,“經濟特區”的效應,讓他的工作容易多了。

“以前,我一天接待一批客人,現在,幾乎每天接待3批,而且很多是不請自來的企業。”曲連東說,他現在“辛苦並快樂著”。

5年前,以援疆幹部的身份,曲連東從山東來到新疆,崗位是喀什地區疏勒縣招商局局長–作為中組部的試點縣,疏勒縣有包括縣委書記在內的10位主要幹部都是從援疆隊伍中產生的。

剛到疏勒的時候,曲連東發現,這個距離喀什僅有五六公里的縣城沒有一個工業園區,經過慎重討論、規劃,這批來自山東的援疆幹部們,決定在疏勒成立“南疆齊魯工業園”,疏勒的工業化由此啟動。

“完全是白手起家,縣裏面只批了1200萬元。”曲連東說,3年時間,等到他援疆結束,工業園不僅建成,而且入駐企業達到七八十家,協議入駐的超過100家,圓滿完成了當初制訂的任務。

“比預想的要好,剛來時,想著援疆3年,不一定能幹成什麼事,呆幾年就走了。”曲連東說,當他最終發現這是一片可以幹事的地方時,他決定留下來。2009年,他的工作變動為喀什地區外經貿(招商)局副局長,依然負責招商。

7月14日,曲親自送走了浙江盾安集團的總裁等一行9人,之前,四川綿陽的九洲電器集團主動給喀什行署發函,希望對喀什投資環境進行考察。

“現在,喀什變成經濟特區,主動來考察的企業多了,差不多是正常年份的2-3倍吧。都抱著很大的希望,想著特區肯定有很大的優惠政策,但特區還在籌備、政策沒有細化。”實在的曲連東有些歉意。

“即便如此,還是有許多企業,看到喀什的機會,準備加大投資,比如一家水泥企業原本投資建100萬噸水泥項目,看到喀什成為特區,他們也相應改變計劃,將項目擴大到400萬噸規模。”

讓曲連東欣喜的是,主動上門的企業多了,以前求之不得的“大個頭上門的也多了”。

分管經濟和旅遊的喀什地區行署副專員王勇智也有感觸。2010的“喀交會”,他原本以為1200個展位應該夠了,沒想到供不應求–單是對口支援城市深圳一地,就增加了160個展位。

老城要改造

作為喀什市亞瓦格街道辦事處主任,帕夏古麗•塞迪爾丁很少去她的辦公室,更多時間,她會呆在托爾亞瓦格社區的“老城改造指揮部”,她今年的主要任務是:完成轄區內1314戶居民的搬遷工作。

從2008年開始,位於喀什市中心的老城開始一輪浩大的改造工程–這是中國唯一的以伊斯蘭文化為特色的迷宮式城市街區,也是全世界為數不多的保存完好且有大批居民的伊斯蘭街區。

在有代表性的“高臺民居”,600多座依坡而建、錯落有致的維吾爾族民居構成了迷宮般的格局,在400多米的高坡上鋪陳開來。整個街巷縱橫交織、曲徑幽深,純土木的建築風格,讓人恍若穿越時光隧道。

在“高臺民居”中穿行,不時可見白鬍子的老者、嬉笑著奔跑的巴郎子,還有蒙面紗的女人、叮噹作響的銅匠作坊,加上琳琅滿目的手工土陶坊,以及五彩斑斕的花帽坊,令人著迷。

不過,喀什位於地震活躍帶–自1902年以來,喀什地區發生了烈度5度以上的地震7次,烈度6度以上的地震4次,平均每26年就發生一次烈度6度以上的地震。

而且,在迷人的老城下,出於對“蘇修”的考慮,“文革”時期,政府號召民眾挖出阡陌縱橫的地道,已經探明的共有35.95公里。這些地道因地震、雨雪浸泡發生坍塌,導致部分民房開裂。

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後,經中央批示,喀什老城開始了一項投資70億元、分成28個片區、共49083戶507萬平方米的大改造。帕夏古麗和她的同事們忙碌起來。

和任何改造一樣,喀什老城也遇到過強大的阻力,尤其,喀什老城是中國伊斯蘭文化的代表,任何一個舉動,都有可能在伊斯蘭世界引起波瀾。

2009年2月27日,在喀什改造老城全市動員大會上,有關領導對幹部作出了硬性要求,“對有意抵觸,拒不配合工作、不履行其應有職責和義務的部門領導就地免職,別無選擇……”

一個月後,拆除全面開始。

帕夏古麗認為,開頭是“工作很難做的時候”。“居民不相信政府會為他們造新家,一戶一戶地去談,最多的時候,一戶居民家去了32次!”

“被拆遷了 ,他們還是不相信政府,直到拿到了房產證,他們才放心。”帕夏古麗說,7月13日,當他們街道給45戶參與改造的居民發房產證的時候,她找到了媒體,“讓他們報道一下,好讓居民都知道,政府不騙他們”。

在帕夏古麗的構想中,成為經濟特區的喀什會吸引更多外地遊客,明年最後一批拆遷改造工作完成後,她將仿效北京的南鑼鼓巷,開發老城區的民俗旅遊,“讓居民坐在家裏都能創收”。

興奮的幹部

喀什成為經濟特區,吐遜古•塔依爾卻要去烏魯木齊工作了,這讓已經在阿瓦提社區工作了10年的她有些遺憾。

“馬上要好了呢,我卻走了。”塔依爾說,丈夫要調動到烏魯木齊天山區,負責維族人聚集的二道橋地區維穩,她則要一起調過去。

和丈夫工作性質相同,塔依爾在喀什阿瓦提社區也是負責維穩工作,說得更具體一些,就是留意社區的流動人口和出租屋情況,“看租給誰,都是些什麼人”。

“重點工作戶呢,就麻煩一些,每週要找他們談話。”塔依爾說的“重點工作戶”,是指那些有過前科或者勞改釋放的人員。

看著塔依爾走了,同在阿瓦提社區的布祖拉姑頗為惆悵。

2009年,從喀什師範學院畢業兩年的布祖拉姑,考上事業單位編制的社區民政崗,負責居民低保,可她覺得自己也應該被納入低保–“每月800多元工資,扣完各種保險,到手只有600多元了。”

上大學時,布祖拉姑漢語說得很流利,工作了兩年多,幾乎全忘光了–周圍都是維族人,“天天說維語,怎麼不忘呢?”

布祖拉姑還想繼續考公務員,喀什成為特區,她感覺,公務員的工資要漲了,“總比現在事業編制好得多吧。”

和塔依爾、布祖拉姑這類基層幹部不同,級別稍高的喀什幹部,關心的不是工資–經濟特區的到來,對他們的另外含義是,城市級別要提升了。

“喀什升格,你這個地委副秘書長,將來可能就是副地級了……”喀什地委副秘書長、《喀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