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兩斷,繪盡六百年悲歡離合

孟迷

被譽為“畫中之蘭亭序”,《富春山居圖》的魅力不僅在於它繪製了藝術傳奇,更因它締造了歷史傳奇。

660年前,“元四家”之首黃公望於耄耋之年創作出曠世名畫《富春山居圖》;360年前,藏家吳洪裕因太愛該作竟于臨終時焚畫殉葬,幸被搶救但仍燒為大小兩段;260年前,乾隆皇帝因錯愛贗品而將真跡《無用師卷》冷藏於內府;60年前,《富春山居圖》上下卷終被覓得正名,卻因戰亂再度分離,《無用師卷》跨越海峽來到臺灣,《剩山圖》則留在浙江。

“我希望兩半幅畫什麼時候能合成一整幅畫。”去年初,溫家寶總理在答臺灣記者問時曾提及《富春山居圖》,“畫是如此,人何以堪。”今年6月1日,總理的期盼已經實現——分藏於浙江省博物館的《剩山圖》將赴臺北故宮博物院與《無用師圖》進行“山水合璧黃公望《富春山居圖》”特展展出。

此次合璧特展將歷時4個月,第一期從6月至7月底,第二期從8月至9月初,《富春山居圖》將只出現在第一期展覽中。由於兩幅畫作目前均各自裝裱,因此將不會拼接起來展覽。除《富春山居圖》外,展覽另設有“黃公望其他書畫作品”、“富春山居圖臨仿本”、“黃公望書畫淵源及交遊”、“黃公望對明清時期繪畫的影響”、“傳稱的黃公望作品(高仿贗品)”5個單元,其中以假亂真被乾隆皇帝數十次題跋的“贗品”《子明卷》也將同時展出。此外,臺北故宮博物院還將特別製作3D多媒體《山水合璧富春山居圖新媒體藝術展》。據悉,展覽票價仍為平日普通參觀券160新臺幣。

六百年輾轉流離覓火痕

將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媲美王羲之的《蘭亭序》,除其藝術造詣高超外,也因它與《蘭亭序》有著相同的命運。相傳唐太宗因太喜歡王羲之的字,曾事先刻繪多幅摹本,死後則將《蘭亭序》帶到墓宮裏。同樣,《富春山居圖》也遇到了癡迷者吳洪裕,他因太喜愛《富春山居圖》而決定帶進棺材,又怕死後後人違背其原意盜出,乾脆決定燒毀,幸好被侄子吳靜庵搶救下來,但畫作仍被燒為一大一小兩段。

前段畫幅雖小,但恰有一山、一水、一丘、一壑之景,依然完整;因被火焰焚毀所剩,故命名為《剩山圖》。後段畫幅較長,但損壞嚴重,修補較多,為掩蓋火燒痕跡,將畫尾的題跋切割下來挪至畫首;跋中寫明《富》是黃公望為好友“無用師”所畫,故被稱為《無用師卷》。迄今,世人已無法確知原卷長度,只曉得前《剩山圖》縱31.8釐米,橫51.4釐米;後《富春山居圖》則縱33釐米,橫636.9釐米。

而後又經改朝換代,《無用師卷》輾轉流傳至乾隆皇帝手中。乾隆愛不釋手,並在6米長卷的留白處賦詩題詞,加蓋玉璽。沒想到第二年,地方官員又呈上另一幅《無用師卷》,二者真假難分,乾隆皇帝最終認定先進宮的那幅是黃公望真跡。但由於後來者實在太“逼真”,乾隆皇帝不忍丟棄,便將它藏於內府。孰不知,前者實為明末文人的臨摹品,偽題款中稱該畫是為“子明隱君”所畫,故後被稱為《子明卷》。也因此,《無用師卷》真跡卻以贗品之名在清宮裏安躺了近200年。直到1933年故宮文物停放上海期間,畫家徐邦達在庫房裏看到了兩幅真假《無用師卷》,經仔細考證推翻了清宮的真偽判斷,《無用師卷》終於“驗明正身”。

至於前段《剩山圖》,失散後也逃脫不了被轉手買賣的流離命運,但無題、無款、無識的它僅被作為一張古舊畫作流傳。但巧合的是,1938年它被送到徐邦達的老師、書畫鑒定行家吳湖帆眼前。最終,吳湖帆在兩段畫作中找到了火痕吻合的“血緣”關係。然而好景不長,隨著日軍攻佔山海關後戰亂紛爭,《無用師卷》與近百萬件故宮文物一起,輾轉流離15年,最終於1948年底被運至臺灣。而《剩山圖》則留在大陸,安家在浙江省博物館。

六十載海峽分隔盼合璧

《富春山居圖》的兩岸合璧最早醞釀於1998年,但由於當時條件還不成熟,只舉辦了一次兩岸畫家共同描摹《富春山居圖》的活動。2005年,合璧一事出現轉機,浙江省博物館通過鳳凰衛視總裁劉長樂牽線,得到了臺灣方面反饋:浙江省博物館《剩山圖》先去臺灣展覽,臺北故宮博物院《無用師卷》來大陸展覽事宜先不談。然而事情還是沒有下文。

時至2009年,海峽兩岸交流日漸頻繁,展覽條件日益成熟,兩岸故宮博物院在臺北合辦了“雍正——清世宗文物大展”。這是兩岸故宮博物院60年來第一次合展,也成為洽談《富春山居圖》合璧展出的契機。隨後,浙江省博物館和臺北故宮博物院開始通過電子郵件、信函往來、人員互訪等方式進行直接交流。

2010年初,溫總理在“兩會”記者招待會上談及《富春山居圖》分藏兩岸的事宜,並表達了希望兩幅畫能早日合成一幅畫的願望,加速了合璧的進展。今年1月16日,“山水合璧黃公望《富春山居圖》特展”在原創地浙江富春江畔舉行了備忘錄簽署儀式,《富春山居圖》終於將在臺北故宮博物院合璧。

近日,隨著“合璧”日子的臨近,“黃公望熱”也越來越風靡。5月14日,“海峽兩岸黃公望藝術論壇”在京舉行,為合璧展出預熱。5月18日,中國文物交流中心向臺北故宮博物院清點移交《剩山圖》及其餘11件大陸參展文物,引得全國媒體廣泛關注。浙江省博物館館長陳浩表示,臺灣方面已正式承諾,願意在適當的時候促成《無用師卷》到大陸來合璧展出,而這才是兩年商談的最大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