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毅神父以濟人為樂甘受委屈

澳門明愛中心創辦人陸毅神父,以九十七歲高齡,安息主懷,魂歸天國。特首崔世安發表悼詞,代表特區政府表示深切哀悼;許許多多受過陸毅神父惠澤的澳門居民,也紛紛到明愛中心悼念這位為天主教慈善事業貢獻畢生力量的可敬長者、慈愛的「花打(父親)」。

陸毅神父一九一三年出生於西班牙人,一九三零年在中國內地進入耶穌會,他在中國內地的傳教生涯由一九四一年開始,卻因抗日戰爭而中斷,到一九四五年戰爭結束後恢復。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在當年全國普遍懷疑天主教是「間諜機構」的時代背景下,他曾短暫入獄,然後被驅逐出境,一九五一年到達澳門。由於他在獄中感染傷寒,省會長要求他休養,但戰後澳門人民生活艱苦,又湧現來自鄰近地區的難民潮,他一個月後已開始為難民服務。

陸毅神父於上世紀五十年代初借用利瑪竇會院開辦「利瑪竇社會服務中」,一九七一年利瑪竇社會服務中心正式成為澳門天主教教區屬下的機構,並加入了『國際明愛』,易名為「澳門明愛」。最初,該機構的服務對像是來澳的難民,不僅為他們解決食宿,還幫助他們找工作,在社會立足,並協助開辦兩所學校,讓難民子女有機會接受教育。上世紀六十年代,陸毅神父逐漸將注意力放在因社會貧窮而產生的無依老人身上,開辦了澳門首家安老院,還為貧困老人提供派米、現金及個案援助。目前,「澳門明愛」管理著多家安老院和老人中心及一間日間護理中心。此後,「澳門明愛」提供的服務日益多元化,包括教育、家庭、複康、露宿者、熱線輔導、社會重返、勞工服務等多個方面,如開辦從事弱智兒童教育的「明愛學校」,辦有「明愛幼稚園」、「庇道學校」、傷殘人士駕駛訓練、托兒所、婦女中心等服務機構。一九七七年,「澳門明愛」還成立了澳門首家社工培訓機構――「社工學院」,最初培訓兩年制的社會工作證書學員,一九九二年拓展為高等教育學院。「明愛中心」為澳門社會培養了幾位精英人物,包括何思謙、吳國昌、潘志明等。進入九十年代,陸毅神父將「澳門明愛」的領導工作交給總幹事潘志明,自己則全力投入麻風病人的服務,幫助了一百四十多個康復中心,逾八千名病人及其子女受惠。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陸毅神父應廣東省一位老神父邀請,到一個孤島上展開在大陸為麻風病人的康復工作。在聖安妮仁愛女修會、其他耶穌會士協助及社會人士的捐獻之下,他深入雲南、四川及陝西等省份,為麻風病人設立康復中心。二零零五年,已屆九十高齡的陸毅神父又應湖南省政府邀請,開設愛滋病關愛中心,讓患者及其子女重拾有尊嚴的生活。一位姓趙的愛滋病人曾在一部有關陸毅神父的紀錄片中表示:「我們在社會上遭歧視,找不到工作,做甚麼都很難很難,是陸毅神父幫助了我們,他不但給我們帶來生活上的關愛,還有心理上的關愛。」很多人都不會忘記陸毅神父的話語:「沒有比令人快樂更快樂。」即使近幾年他需要以輪椅代步並患上糖尿病,他仍堅持前往內地探訪。實際上,陸毅神父一直心系大陸的弱勢社群,今年六月底才探望過麻風病人和愛滋病兒童,還想在九月再去一次,但已因他的逝世而成為世紀遺憾了。

陸毅神父雖然一生為服務他人而奔勞,但也受過不少委屈。不過,但總是樂觀對待,以他人的快樂為自己的快樂。猶記得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中,中央統戰部和國家宗教局組織了一批內地的神父訪問港澳。曾在五十年代和「文革」中遭受迫害系獄,剛獲平反釋放不久的上海主教金魯賢神父也在其中。陸毅神父與金魯賢神父這兩位劫後重逢的老友甫一見面,就象小孩子那樣深情擁抱、淚流滿面的情景,讓在場人士也均抽泣不已。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越南發動排華運動,大批華僑華人被驅逐出境。其中的一部分「投奔怒海」,經海上逃亡。這部分華僑華人獲聯合國難民公署確認其難民身份,因而獲得收留,並獲分配到歐美各國定居,加入當地國籍。另一部則經陸路進入中國內地,獲中國政府收留,安排在廣東、廣西和海南等的華僑農場定居,並成為中國公民。

八十年代初,在中國境內定居的部分原越南難民,陸續收到他們在歐美各國定居的原難民親友的來信,得知在當地的生活境遇較佳,因而決定再次出逃,買棹出海。但他們逃到香港附近海面企圖登陸,以為可以像其已在歐美國家定居的親友那樣,也能得到前港英政府暫時收容時,前港英政府卻根據《聯合國難民公約》有關只有受到原定居國政府以民族、宗教、政治見解等籍口予以迫害而被迫逃離的人才能被認定為難民的規定,認定只有直接從越南逃出的華僑華人才被視為難民,因而實行「第一收容港政策」,予以收容,並轉介給聯合國難民公署;而這些已在中國境內定居的原越南難民,已經獲中國政府收留,不再具有難民身份,並因他們已具有中國國籍,更未有受到中國政府的迫害,而他們的再次出走,只不過是為了追求較佳的生活環境,因而不能算是難民,如果將他們定位為「難民」,就等於說是中國政府迫害他們,從而惡化英中關係,因而將他們定位為「經濟船民」,拒絕讓其進港,只是給予提供糧食及食水等物資後,將他們拖出海。他們只好轉到澳門,在仔碼頭灣泊。

前澳葡政府當然也瞭解《聯合國難民公約》對難民的定義,因而也拒絕收容他們,主掌難民事務的莫慶恩神父,經甄審他們的身份後,對確是直接從越南逃出的難民,給予每天一美元的資助,並轉介給聯合國難民公署,由歐美各國接收。而對於絕大部分從中國內地再次出逃者,則拒絕予以資助,更拒絕轉介給聯合國難民公署。不過,前澳葡政府鑑於當時正好是颱風季節,擔心像前港英政府那樣驅趕其出海,將會釀成災難,因而允許其暫時在仔碼頭灣泊,待颱風季節過後再設法請其離境。

幾千艘小艇、一萬多人麇集在仔碼頭,沒吃沒喝,勾起了陸毅神父的惻隱之心,正如他的名字「毅」那樣,毅然主動承擔起這些「經濟船民」的吃飯問題。雖然聯合國難民公署駐澳門機構拒絕撥款,但他每天還是在「澳門明愛」的庫房中拿出錢來,以節省為原則,購買最便宜的大米,由「聖類斯中心」的弱智兒童煮成「大鑊飯」,送到仔碼頭分發給這些「經濟船民」。但長貧難顧,令到「澳門明愛」周轉不靈。而有些媒體不知內情,指責「澳門明愛」拿了難民公署的錢,卻提供劣質伙食,暗示陸毅神父「落格」。陸毅神父無可奈何,只有苦笑,但仍是堅持下去。

更大的誤會還在後頭,當那些「經濟船民」得知聯合國的難民政策,是不承認他們是難民,不會收留他們,更不會安排他們到歐美各國定居,「發財夢碎」,而他們麇集在仔碼頭,每天大量的糞便無法排出,環境極為惡劣,而且當時是七、八月間的盛夏,白天太陽猛烈,不少人煞不下去,便只好陸續返回原來收留他們的華僑農場時,仍有媒體指責澳門水警和陸毅神父「驅趕」他們,「喪失人道」,陸毅神父只有一笑置之。筆者所服務的報社因報導準確的消息,也遭到鞭苔,陸毅神父還勸筆者切忌「牢騷太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