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特區行政長官2010年首次在施政報告中明確提出澳門要發展文化創意產業，將之作為實現經濟適度多元化的重要方向之一。自此，文化創意產業成為澳門的熱門辭彙。社會上上下下似乎一夜之間湧現許多“專家”，大大小小與文創有關的活動令人目不暇接。就好像文化創意產業已經在澳門落地生根並且發展壯大了一般。但是澳門文化界“泰斗”級人物梁晚年卻冷靜分析，他認為澳門要做大做好文化創意產業需要走的路還很長，需要解決的難題不少。可以說是任重道遠。

知識產權保護重要

記者：我們瞭解到，您是在澳門創造過多個“之最”的藝術家，尤其是在媽祖像的創造上，幾乎可以說是澳門和媽祖文化的代表。您的作品後來被廣泛使用，您有何看法？

梁晚年：說我創造多個澳門之最實在是不敢當，作為一個藝術家，我想的就是要去不斷嘗試和創新。不過，你提到的我的創作被使用在很多其地方，在這問題上，確實我想嘮叨幾句。以我創作的媽祖形象為例，從澳門的法定貨幣圖案到內地城市的雕塑等都在大量使用，可能用“標準”這個詞也不為過。從一個藝術家的角度看，自己的創作得到認同固然值得高興，但藝術家也要生存，說句實在話我創造的很做作品並沒有給我帶來很多收益。我認為我創作最成功的澳門漢白玉媽祖像也只在被用作鈔票圖案時曾收過過一些使用費。其他創作也是如此，最離譜的是早前我創作的一些媽祖主題音樂被人改名後更“據為己有”，還將版權賣到香港，真讓人哭笑不得。

記者：您認為自己的知識產權受到侵害？

梁晚年：事實就是如此嘛！今天所以說起這些事情，並非為自己鳴不平，我認為這種現象普遍存在，會影響藝術家創作的積極性，長遠不利澳門文化藝術發展，更加不利特區政府重視的文化創意產業發展。

按照我理解，發展文化創意產業，文創者必須以創意產權為生存根本，但現在澳門社會的知識產權保護意識是否足夠？法律是否完善？執行是否到位？可以說這些都是文創產業生死攸關的問題，這些問題處理不好，談何產業發展？另一方面，即使文創者有意識維護自己的產權，但繁雜的訴訟，必然影響他們繼續創作。這個兩難的問題必須解決，怎樣解決，需要全社會動腦筋。

記者：您有沒有想過採取措施維護自己的知識產權或者說是創意產權？

梁晚年：很矛盾！為了不影響繼續創作，我雖然知道自己不少作品被濫用，但從來沒追究過，儘管我是澳門知識產權協會的會長，這個說起來似乎很難理解？其實，很多時我在想，可能那些使用我作品的人確實有需要，使用所帶來的收益可能關乎一個家庭甚至團體的生存。說實話，我是真的狠不下心來去追究到底。

市場導向未夠清晰

記者：您已提到澳門發展文化創意產業的規劃和意圖，就您的理解，澳門發展文化創意產業有哪些優勢？

梁晚年：我不否認澳門發展文化創意產業有優勢，尤其是幾百年中西文化交融的歷史沉積都是文創發展的寶貴財富。但優勢要與市場對接，產出也要為市場接受，這些“財富”才能成為真正的優勢。另一個發展的優勢應是特區從政府到民間的重視。

記者：那有沒有甚麼做的不夠的地方？

梁晚年：澳門全社會現在雖在談論文化創意產業，但政府並沒有專門、專業的組織評估產業或產品的前景。很多人只要在文化上稍出位就自己打上創意和產業的標籤，好像人人都是專家，生產的產品都是“真正”的文化創意品。這好比你做出一個形狀奇奇怪怪的茶杯就算是創意產品，但是它能否真正經受住市場的考驗？是否是市場需要？它的價值體現在哪裡？再對比一下我最中意做的翡翠玉雕，因為翡翠本身有很大價值，在這個基礎上，我們在融入藝術和提升文化，他的價值就可以得到很大提升，一般的茶杯產品能否有這樣的特性？

我認為，除了對市場導向把握不太清晰外，澳門文化創意產業發展所定位的目標市場也有問題。大家都說澳門每年近3千萬的遊客是文化創意產業一個很好的市場突破口，但我認為這只是個美好的願望，因為訪澳的遊客中很多都是走馬觀花的看一遍，多數是衝著澳門的“賭”名而來，能沉下心來去感受澳門文化、欣賞文化產品的並不多，在這種情況下，怎能將主要的目標寄託在遊客身上？

政府支持有待加強

記者：按照中央的規劃，澳門經濟要實現適度多元化發展。文化產業已經被確定是實現多元化的其中一個重要產業。您認為政府應該如何支持？

梁晚年：要文化成功向產業轉化需要人才和氛圍兩大要件。這兩大要件離不開政府的支持。在內地很多地方都有書畫研究院、美協、作協、文聯等，它們的藝術家都是政府財政“供養”起來的，所以能沒後顧之憂創作，這些人才和他們的作品構成了當地文化產業的基石。但澳門政府沒有這些條件去全力“捧”起一些人才。因為很多時候，在這個小小的社會中複雜的人際關係下，這樣做很容易引起‘“不公平”’的聲音”。這不是說澳門政府完全沒有支持，一些活文化動政府還會贊助的，不過藝術家得到的只是一點“咖啡錢”。

而在文化氛圍上，澳門一直以來不足，比如你的孩子去學畫畫，很多親友都感覺不可思議，會說“長大後會餓死”。澳門社會也很傳統，都要“子承父業”，很多科班出身學習藝術的人往往不會繼續從事文化藝術行業，過往專門做文化藝術的本來不多，現在也如是。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澳門始終有一批人雖非專業，但卻憑愛好堅持下來，他們為澳門文化產業的發展留下一絲希望。

特區政府應該持續加強支持文化創意產業的發展。

(本報記者 王希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