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謝長廷登陸背後的瑜亮情結與角力

就在一個多月前,還為以「國際調酒協會」顧問身份訪問大陸,是否有「身份矮化之嫌,尤其是被蘇貞昌一句「謝長廷登陸照規範走就行了」所警醒,擔心其登陸的「破冰之旅」被視為毫無實質意義的「個人行為」,因而對只是到北京出席「國際調酒比賽」而猶豫不決,轉而待到具有民進黨「中國事務委員會」主委這個與民進黨主席不相伯仲的身份,及經過「中國政策大辯論」,獲得黨內共識之後,才正式登陸的謝長廷,昨日卻舉行記者會,正式宣佈將以「台灣維新基金會董事長」的個人身分,於十月四日開始對大陸進行為期五天的訪問。他將此次登陸行程定調為「開展」,首日抵達廈門祭祖,翌日赴廈門大學台灣研究院出席座談與參加台商活動,六日轉往北京參觀鳥巢等設施,七、8日兩參加「國際調酒協會」活動。由於謝長廷曾任民進黨主席及「行政院長」,並曾代表民進黨參選「總統」,因而他的「開展」登陸之旅將是民進黨層級最高人士的赴大陸訪問之舉。

謝長廷此次「開展」登陸之旅的行程安排,頗為巧妙也別具深意。他的首站是廈門祭祖,並赴廈門大學台灣研究院出席座談及參加台商活動。很明顯,他是要補償並完成十二年前未能進行的「破冰之旅」,以求「圓滿」,並對當年阻攔他登陸的陳水扁、蔡英文予以「示威」式的回應。而當年廈門市長朱亞衍邀請他訪問廈門,據說是由台商牽線,因而他的「參加台商活動」安排,也有「致謝」之意。早年他曾訪問過廈門大學台灣研究所,現在則再次前往已升格為「院」級的台灣研究院座談,也有著中國人所重視的「周而復始」傳統的影子。但卻缺少了與廈門市長哪怕是政府相關官員接觸的一節,估計會有妥適安排,只不過是因為事涉敏感,不能在事前宣佈,或是屆時才由廈門市政府給他一個驚喜。

謝長廷將廈門市作為他「開展」登陸行程的第一站,還有一層深意,就是要籍此重申他的「憲法一中」及「憲法共識」的兩岸政策理念和主張。實際上,十二年前他首次提出「憲法一中」的主張,就是肇始於他要以高雄市長的身份訪問廈門市的計劃。他為了強化自己登陸訪問的正當性及「對等地位」,提出了「高雄與廈門是一個國家的城市」的命題,並由此而延伸出「憲法一中」的著名論述。此一論述後來成為他在民進黨內「與眾不同」、「鶴立雞群」的重要標識,並發展為民進黨內最為接近於「九二共識」的「憲法共識」論述。因此,昨日在記者會上,他重申「依照我們的憲法,兩個城市(廈門和高雄)還是一個國家」。雖然他強調他所提的不是馬英九所講的「一國兩區」,其實已沒有什麼實質差別。這是他「憲法一中」的延伸和具體展述,也是他兩岸政策論述的結晶。如今在進行「開展」登陸尤其是前往首站的廈門之前再提起,不禁是「萬般感慨湧心頭」。

謝長廷此行的主旨是在北京參加「國際調酒協會」活動,將包括參觀鳥巢和國際調酒比賽等,共有三天的時間。其實,作為「國際調酒協會」的顧問,他只需出席或主持國際調酒比賽的開幕式就行,不必整整兩日待在會場。因此,在這三天時間中,隨時會有與大陸相關官員甚至是頗高層級責任官員公開或不公開會的安排。倘此,由於謝長廷曾任民進黨主席、「行政院長」,也曾代表民進黨參選「總統」,現在他是參與民進黨黨務決策的中常委;而按原定計劃,他還將出任民進黨「中國事務委員會」主委;另外,代表民進黨出戰「二零一六的是何人現時尚是不知鹿死誰手,倘因為「七合一」選舉的結果不妙,蘇貞昌必須引咎辭職,蔡英文再次披掛上陣的機會就將會甚高,而謝長廷是蔡英文的盟友,已經對「縮短最後一裏路」懷有強烈意願的蔡英文,屆時很可能會在兩岸政策領域倚重已經有登陸經驗的謝長廷,因而謝長廷這次倘有與大陸高層會面的機會,即使因為雙方分歧太大而沒有實質進展,也具「破冰」的意義。正因為如此,一直對謝長廷登陸話題避而不談的蘇貞昌,昨日破例開腔聲稱相信以謝長廷的聰明智慧,「不會討好中國大陸」,並強調「這基本上這是非政治的行程」。一種「酸葡萄」氣味,衝口而出。

這就反證了為何當初謝長廷還在為以「國際調酒協會」顧問身份前往大陸,「有失身份」,現在卻又顧不了那麼多的根本原因。那就是謝長廷已經看穿了蘇貞昌對他仍然懷有「瑜亮情結」,尤其是擔心他搶在自己之前登陸而奪了自己的「光環」,就像十二年前的陳水扁那樣,因而他已不能再等,必須一有登陸就趕快啟程。另外,他更是不滿蘇貞昌沒有兌現在九月成立「中國事務委員會」的諾言,因而也就再無必要按照蘇貞昌不管是否會有的「規劃」,必須「走自己的路」。

實際上,原定的默契,民進黨將會成立中國事務委員會,並由謝長廷「打骰」。但後來蘇貞昌卻一再推延,從五月推到九月,現在九月都過去了仍是「泥牛入海無消息」。有說是等到中共「十八大」之後,又有說是等到明年三月大陸「兩會」新舊政府領導人交接之後。有心要主持民進黨大陸政策整合工作的謝長廷,只能是大作「巧婦難為無鍋之炊」之嘆。

另一個令到謝長廷不滿的問題是,他曾極力主張進行「中國政策大辯論」,但蘇貞昌卻擔心謝長廷將會籍著主持黨內「中國政策大辯論」的機會,在協調鼎鼐黨內各派系不同觀點的過程中,成了各派系的「共主」,因而以由民進黨政策會出面,舉辦「OPEN講座」政策論壇中的「面對中國」系列議題研討會的形式,取代了「中國政策大辯論」。而且邀請出席的,還有屬於「深藍」的趙春山等學者,這等於是將對大陸政策懷有強烈企圖心的謝長廷置於「邊緣化」。由此,敏感的人都察覺,在差不多整個九月份期間,謝長廷一直沒有露面,據說就是「無聲抗議」。在此情況下,謝長廷似是想通了,即使是「身份被矮化」也要登陸,機會難得,不必等待蘇貞昌的「恩賜」。

謝長廷在啟程前,按照民進黨中央的規矩,於上週向蘇貞昌主席作了報備。因而蘇貞昌大有「被搶鏡頭」之感,為了消彌其影響,特意選擇在謝長廷舉行記者會宣佈登陸行程的當日(昨晚),搞了個與江春南對談「鄧小平改變中國」,並在謝長廷登陸當日(四日)參訪金門,可能還將發表有關大陸政策的重要談話,與正好也在廈門的謝長廷「隔岸對唱」。

正如前述,謝長廷此行的「重頭戲」,是在出席國際調酒比賽,他這位「國際調酒協會」的顧問,將會在北京調出甚麼樣的「酒」來?或許,將會引發連鎖反應,衝擊民進黨的現行大陸政策,其他沒有黨職的「天王」,包括蔡英文、遊錫、呂秀蓮等,也將會陸續跟進。倘此,受困於黨主席身份,及目前階段尚未能進行民共「黨際」交流的現實的蘇貞昌,就只能是「斯人獨憔悴」了。

這又怪得了誰?蘇貞昌擔心別人會奪權,擔心別人會搶其風頭,錯失了許多可以大有作為的機會,結果卻適得其反,反而被別人搶了風頭。這就是辯證法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