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府要的是檢討陳水扁台海政策教訓

蘇貞昌在出任民進黨主席一周年之際,發表了《感謝黨員同志的一封信》,在羅列了他出任黨主席之後推展的各項工作,及批評馬政府的諸多施政失誤之後,向全黨發出了迎戰今年底的「核四公投」,及明年底的「七合一」地方大選兩大戰役的動員令,還向全黨透露了未來一段時間民進黨的黨務活動計劃,包括擴大智庫參與、強化智庫功能,與社會各界連結對話,逐一提出政策主張及相關立法,展現政策治理能力,並將透過「八年執政研討會」盤整過去、策畫未來,以及啟動「中國事務委員會」擬定「台灣的中國議程」,強化國際交流能力,提出「民主同盟」共創區域穩定與和平繁榮,恢復設立駐美代表處,強化台美關係等。

由於民進黨公佈將舉辦陳水扁執政八年研討會之時,正是陳水扁要重返民進黨之際,因而有不少人認為,這項黨務活動是要為陳水扁重返民進黨製造輿論氛圍。民進黨中央的意圖倘真的是如此,並不出奇。但從民進黨智庫副執行長遊盈隆和發言人林俊憲在宣佈「陳水扁八年執政研討會」的內容看,卻又並非完全如此。不過,他倆所說的「民進黨不必也不能藉著辦任何活動,與陳水扁切割,一個政黨也無法為一個人訂出功過」,「畢竟陳水扁不是一個人執政,民進黨是執政黨,陳水扁的所有功過,民進黨都要承受」,卻又是可圈可點。

然而,值得一問的是,陳水扁的任期在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九日 就已經結束了,為何在五年來都沒有予以探討,現在才要進行呢?難道僅因為陳水扁的貪腐案被揭發並起訴判刑,當時進行檢討並不適宜嗎?因此,不禁使人感到納悶。不過,從民進黨國際事務部主任劉世忠的一番談話中,可見端倪。他日前在宣佈蘇貞昌將要訪問美國的記者會特別強調,美國在台協會主席薄瑞光曾在美國智庫公開談話時指出,美方對民進黨的台美關係和政策的瞭解,早就跳脫陳水扁執政時期,美國方面也希望未來能夠有後續發展。美國在台協會(AIT)理事主席薄瑞光在華府一個公開場合表達,美國政府已經跳脫陳水扁執政時期的台美關係,美國政府要往前看,對於未來可能執政的民進黨關係是往前看的,歐巴馬政府官員也看到民進黨可能重新執政的機會。他說,美方也在觀察蘇主席帶領的民進黨,能不能對國內外政策進行全面性檢討。為此,他與吳釗燮在為蘇貞昌訪美打前站時,就向美方傳達民進黨成立中國事務委員會的訊息,也向美方表示,民進黨計劃總檢討過去執政八年的功過。而在民進黨智庫作出舉辦研討會檢討陳水扁執政功過的決定之後,又第一時間將之通知了美國。

兜了一個大圈子,原來民進黨中央要檢討陳水扁執政八年功過的背景及目的,是回應美國人的要求。實際上,美國人對陳水扁政八年最關心的,相信並非是島內建設成績得失的問題,因為畢竟這是「中華民國」的內部事務,按國際關係和平相處的準則,是互相不幹預對方內部事務的。因此,民進黨如何檢討陳水扁執政八年的內政得失,相信美國人並不感到興趣。否則,美國人同樣也可以要求馬政府就其過去五年的執政得失,進行檢討。

而在陳水扁執政八年過程中,美國人最在意的,是陳水扁在兩岸關係領域的政策和作為,以至是陳水扁為此而欺騙美國人的手段。同樣道理,美國人也十分在意很有機會在二零一六年再次上臺的民進黨,在台海問題上是否也會如陳水扁那樣,成為「麻煩製造者」。因此,蘇貞昌倘是帶著檢討陳水扁執政八年的「內政成績單」訪美,可能會被美方視為「交錯答卷」;而美方要的是民進黨必須認真檢討陳水扁執政八年的兩岸政策,尤其是作為「麻煩製造者」的角色。

實際上,回顧美國人與民進黨及其前身「黨外」的關係史,可以隱約看到美國人對民進黨及其前身「黨外」的支持。在早前,美國是抱著厭惡「兩蔣」管治下,繼續進行長達近半個世紀的「戒嚴體制」,實行獨裁統治,打壓人權,因而暗中同情高舉「爭民主、爭人權」大旗的「黨外」及其後身民進黨。台灣解除「戒嚴」並實現「寧靜革命」後,美國人又以西方政治「政黨輪替」的理論,因討厭國民黨「黑金政治」而暗中支持陳水扁。因此,當時就有人指出,陳水扁的上臺與美國人的暗中支持有較大關係。

但是,民進黨的「台獨黨綱」,卻與美國人在三個「中美聯合公報」中所作的承諾相悖,更與美國的「不統不獨,維持現狀」台海政策相抵觸。為了消除美國人的疑慮,陳水扁在醞釀及起草其就職演說過程中就接納了美國人的意見,並結合李登輝的建議,加入了「四不一沒有」的內容。但是,陳水扁後來的種種倒行逆施,卻令美國人極為失望,因而在二零零八年「總統」選舉中,明顯支持馬英九。即使是在二零一二年「總統」選舉前,蔡英文曾到美國「拜碼頭」、「輸誠」,但美國仍以各種方式暗中支持馬英九,就是因為「一旦被蛇咬,三年怕草蛇」,擔心蔡英文會是「陳水扁第二」。因此,在有著民進黨有可能於二零一六年再次上臺的前景之下,擔心民進黨又會重蹈陳水扁八年台海政策的覆轍,再次成為「麻煩製造者」,幹擾美國「重返亞太」的戰略。

而為蘇貞昌帶回必須檢討陳水扁執政八年得失訊息的劉世忠,曾在陳水扁上臺後,進入「總統府」為陳水扁充任「外交」決策的近身智囊,後來還出任「外交部」研究設計委員會副主委。在陳水扁卸任後前赴美國華府智庫「希普金斯研究院」擔任訪問學者,進行陳水扁執政時期台美關係研究的資料搜集,訪談了許多曾參與「美台危機」處理的美國相關官員,對美國極為討厭陳水扁胡攪作為的感受有深切瞭解,總結了美國對陳水扁推動「一邊一國」、「防禦性公投」、應對《反分裂法》、「廢統」、「入聯公投」等五大案例的態度,並在《歷史的糾結--台美關係的戰略合作與分歧(二零零零--二零零八)》一書中指出,以布什曾是對臺灣最友善的美國總統變成最討厭臺灣的美國總統的演變過程和教訓中可看出,陳水扁在任內不斷向美方表示他所推動諸如「憲改」、「終統」、「正名」與「公投」等議程,都是旨在深化臺灣民主,但華府卻深信陳水扁濫用美國對臺灣的善意支持以遂行其個人島內政治目標,甚至枉顧美國國家利益與兩岸穩定。這是在陳水扁下臺之後,華府卻普遍仍對「陳水扁夢魘」有揮之不去的恐慌,深怕民進党重新執政會再次出現「第二個陳水扁」。

這就使人直覺地感受到,劉世忠正在運用其豐富的美台關係研究論述影響蘇貞昌,力圖改善民進黨與美國的關係,爭取美國對民進黨重新執政的支持,並力圖使美國人相信,民進黨重新執政後,再也不會有陳水扁衝撞台美關係的事情發生。即使是仍然堅持「台獨黨綱」和《台灣前途決議文》,但也不會在行動上得罪美國。這也正是蘇貞昌在啟程訪美之前,接受台灣媒體專訪,強調民進黨不會再搞「台獨」的深刻背景。

(發自臺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