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個科考日,有苦也有甜。這段南極之旅,將會成為我永遠珍藏的記憶。
轉眼間,從南極回來已經兩個多月了,但在南極的一幕幕仍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能參加中國第30次南極考察之旅,我是非常幸運的。這次考察活動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在南極伊麗莎白公主地建立我國第四個南極科學考察站--泰山站,是我國極地考察史上的又一個“裏程碑”。
50個科考日,有苦也有甜。那裏是地球自然環境最殘酷的地方之一,最低氣溫達到零下93.2攝氏度,最大風速可達100米每秒,而12級台風的風速不過是32.6米每秒。我們吃的是脫水的蔬菜,走過隨時都有可能掉下萬丈深淵的雪地和冰蓋,也見過死亡的海獅和賊鷗。在工作之余,我向大家宣傳多彩貴州的民俗風情,還施展了乒乓球技術,打敗了整個長城站的隊員甚至國外科考站的人。
這段南極之旅,將會成為我永遠珍藏
作者簡介:
謝曉堯,全國政協委員,貴州師範大學副校長,貴州省核心專 家、省管專家,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先後任第十後貴州省人大常委、第十屆貴州省政協副主席等職務,現任貴州省政協副主席、致公黨中央常委。2013年4月,他獲得貴州省最高科技獎。的記憶。
初來乍到
2013年12月,我到國家海洋總局極地辦領取赴南極的生活必需品,其中,最重要最顯眼的,當屬那件令人嚮往和擁有的中國紅科考服。穿上科考服,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我終于要代表祖國去南極了!
南極是自然科學研究的寶貴數據庫和天然實驗室,現已有30個國開展了南極科考並建立了80多個科考基地。我們在南極的落腳點是長城站,它是中國在南極建立的第一個科學考察站,周邊共有6個國家建立了科考站。
2013年12月17日,到達南極大陸後的第一個清晨,我興奮地一夜未眠,穿戴好防寒服和墨鏡帽子後,急忙到長城站站區溜達。站區內最醒目的當然數迎風飄揚的五星紅旗。在這白雪皚皚、萬裏冰封的南極荒原,我站在國旗下,面對長城灣大海,看著左邊紅色的新科研棟、生活棟、右邊的食品庫、貯油罐、前面的綜合庫、後面藍色的綜合棟和發電棟,我想,每一位科考隊員和我一樣,都會對“強大的祖國”一詞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南極的生活條件非常惡劣,初來乍到,我們除了要倒12小時的時差之外,還必須盡快適應南極沒有黑夜等惡劣的氣候狀況,因為沒有黑夜,所以睡意全無,唯有用長時間的工作度過漫長的白日。南極的紫外線特別強,就算是陰天,如果出門不擦防曬霜,很快就會把臉曬得黑紅黑紅的。此外,空氣還特別乾燥,每天必須搽潤膚霜,即使這樣,我的腳後跟還是裂開了好幾道口子。
除了惡劣的氣候之外,飲食也是個難題。由於雪龍號兩年才來一次,所有儲存在長城站的物資包括食物都必須存放兩年。盡管如此,我們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在我們考察期間,長城站接待了一位前來旅遊的老中醫,他一見到住在長城站的科考隊員們,就說都是營養不良。這裏沒有新鮮蔬菜,連脫水蔬菜也是“奢侈品”,當然都會營養不良了!
危機四伏
生活上無論多麼艱苦我們都可以克服。但到野外工作,卻有著諸多不可預知的危險。我們在南極待了近50天,有2/3的時間都是在野外。
野外作業時最大的危險,就是要走過冰雪覆蓋的道路,踩到冰上,就和進人“雷區”一樣,你不知道下面究竟是什麼。表面上看起來非常平坦或者是一個小斜坡,說不定下面就是懸崖,一腳踩下去,人就沒了。因此,科考人員每走一步,都會先用腳在前面踩一下試試。
當我們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才知道采樣也不是件易事。采樣的同時,還需要拍照記錄,測海拔、經度和緯度。要進行這些項目,必須把眼鏡和面罩取掉,這樣一來,極有可能讓整個面部曬傷。在採集海水時,我戴著防寒手套取樣很不方便,必須脫掉。誰知手套剛一脫掉,10多秒的時間,手就被凍僵了。
事實上,體驗到南極危險的不止人類,還有常年生活在這裏的動物。這就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則,每一種動物都生活在食物鏈中,殘酷但有序。
2014年1月2日,張正旺教授、張慶華教授和我第二次進人企鵝島,目的是完成正旺教授的抽樣統計企鵝的雙巢、單巢和空巢數。十多天未見,島上的企鵝卵已幾乎孵化完畢。孵化出的小企鵝,也成長得快有爸爸媽媽-樣高大了。
何謂雙巢、單巢、空巢?如果現在巢中有兩只雛企鵝,說明兩枚卵全部孵化成功,這叫雙巢;如果巢中只有一隻小企鵝,說明在孵化過程中,賊鷗叼走了一枚卵,這叫單巢;如果巢中什麼也沒有,則說明兩枚卵都被賊鷗吃掉,企鵝爸爸企鵝媽媽只好放棄了這個家,所以叫空巢。
島上有許多企鵝孵化聚集群。我們抽樣統計後發現,企鵝聚集群越大,雙巢率越高,反之亦然。我對正旺教授說:這說明聚集戰勝邪惡、團結就是力量,南極世界,同樣如此。
保護淨土
在南極科考期間,我的同事和朋友總在微信中問我極地的環境研究問題。大家都關心全球環境,心情可以理解。
在我的印象中,南極是一片被冰雪覆蓋的淨土。真正來到了這裏,我看到的、感受到的和想像中一樣,南極非常幹淨,甚至連細菌都很少,很少有人會感冒。
此次科考,中科院生態環境研究中心張慶華教授與我們同行,他的精彩講座“極地地區環境研究”,更使我們受益匪淺。他此行的題目就是《極地地區持久性有機汙染物的環境行為與效應研究》,他解釋說,通常有機污染物(如DDT、滅蚊靈、二惡英等)的特徵是難降解、生物富集、毒性、並向南北極長距離遷移;途徑是通過大氣、海洋洋流、遷徙動物、人類活動到達極地。
我給大家講-只賊鷗的“遭遇”,它的故事給我們上了一課。賊鷗是南極常見的一種鳥,呈褐色,較粗重,體長約60釐米。之所以用“賊”稱呼,是因為它們好吃懶做,常常偷吃企鵝的蛋。但這種讓人有些討厭的鳥也有愛心,當你靠近它們的巢穴孵化卵時,賊鷗夫妻倆決不放棄鳥巢,一定與你拼個你死我活。野外科考時,我就遇到一隻賊鷗,它已經死亡。同行的鳥類學家將其帶回解剖後發現,它的胃裏有一塊塑膠泡沫沒有消化。這塊小小的泡沫在普通人看來太不起眼,但卻著實影響到了南極動物的生存。
和到南極的旅遊者們不一樣,環保是每一個科考隊員必須重視的問題。每一個初到長城站的科考隊員,都會受到老隊員的影響,樹立強烈的環保意識。垃圾需要分類,能燒的焚燒,不能燒的比如玻璃等則裝入集裝箱由雪龍號運回國處理,生活污水處理達標後方能排放。為了盡可能少排放污水,我銅眇洗澡和洗衣服。到野外工作,我見到垃圾,哪怕是指頭大小的塑膠泡沫,也會拾起,帶回站內處理。
南極這片難得的淨土,需要我們所有人齊心協力保護起來。
合作互助
酷寒、強風、封凍、冰崩,面對危機四伏的環境,互幫互助成為這片雪原上的首要“生存法則”。在南極大陸,各國科考隊之間就像一個國際大家庭。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緊急情況隨時可能發生,一方有難,八方都會援助。例如,長城站區的通信設備VHF電台和手持對講機就有一個16頻道,可供各國站、船之間通信,便於大家互相勾通,相互支援。記住,幫助別人,就是幫助自己,這是我在長城站最大的感受。
我到長城站一個半月的時候,一隻重達4噸的象海豹把站裏的橡皮艇當“席夢思”睡壞了。按照“南極條約”規定,我們還不能找它賠償,只好自認倒楣。需要用橡皮艇時,我們只好找隔壁的智利科考站借。這樣的來往非常普遍,他們也會來找我們借吊車之類的器械。
這樣的國際互助甚至還體現在前往南極的途中。
2013年12月25日,俄羅斯“紹卡利斯基院士”號船遇險,航行近兩個月的雪龍號是離遇險船最近的破冰船,接到求救消息後,雪龍號立即調整航線,以十五節的最大航速,前往俄羅斯客船遇險地點。
因為雪龍號提前到達,長城站決定把年夜飯提前到臘月二十五。長城站內貼春聯,掛燈飾,做上滿滿一桌年夜飯,迎接其他國家的客人。韓國人開小艇來,烏拉圭人乘雪地車來,俄羅斯人是駕駛皮卡來,智利科學家則騎雪地摩托來,智利空軍和海軍站的尉級以上軍官甚至會帶上全家來。大家享受中國美食的同時,相互傳遞不同地域的民族文化。
在科考隊內,我們也常有機會進行文化交流。
2013年12月20日,長城站的曹建軍站長通知大家上午在站區內打掃衛生,保護環境。我因下午要給長城站南極大學做兩個講座(站裏定期請不同專業科技人員講課,授眾全體科考隊員),所以請假備課。不過,未參與保護南極環境的行動,我心裏蠻內疚的。在講座上,我從黃果樹大瀑布講到梵淨山、從遵義會議介紹到小七孔、又從神奇的茅臺談到傳奇老幹媽、最後從苗族聊到了布依和侗家。大多數年青的科考隊員都未到過貴州,他們不停地提問:紅軍四渡赤水真是捨不得茅臺鎮嗎?到你們貴州能被搶親嗎……
我一一作了正確回答,還代表熱情的貴州人民,邀請他們南極科考結束後到貴州做客。到時,大家可要幫我一起接待喔!
(貴州省政協副主席 謝曉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