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宗方濟各昨日前往韓國進行為期五天的牧靈訪問。這是新教宗就任後的首次亞洲之旅,也是前任教宗若望保羅二世於一九八九年訪問韓國之後,時隔二十五年首次有教宗到訪韓國,因而引發亞洲尤其是韓國教友歡騰。但更令全球政治家觸目的是,與二十五年前教宗前往韓國,請求北京當局准許其專機飛越中國領空,卻被北京拒絕,專機只得繞道前蘇聯上空,耗油費時不同,今次教宗專機卻獲批准飛越中國大陸的領空,而且在專機進入中國領空之時,教宗向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致發電報,向習主席和中國人民發送了問候,並送上良好祝願。關心中梵關係的人士還注意到,教宗的電報中,只是強調了祝福中國幸福和平,並沒有使用其慣用,但卻被飽受宗教問題困擾的北京領導人視為敏感性詞彙的「正義」等字眼。而且教宗方濟各在啟程之前,還刻意地以接受意大利媒體專訪的方式,公開向北京表達了善意:「我們與中國很近。當習近平主席當選時,剛剛擔任教皇三天的我向他發送了信件。他也回復了。我們雙方存在聯繫。中國人是我所重視的偉大民族。」
對此系列信息,令一些人憧憬,中梵關係將會回暖,甚至有可能會建交。由於在去年初,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曾經呼籲梵蒂岡「斷絕與台灣的外交關係,並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是中國的唯一代表政府」;因而今次教宗與習近平的友好互動,就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而使得一些人有此憧憬,並不出奇。
但臺北方面似乎是「波瀾不驚」。實際上,當有台灣輿論擔憂,台梵關係是否生變時?台灣「外交部」發言人高安昨日上午就作了一個小心拿捏分寸的發言。一方面,她表態說,教宗向習近平拍發電報,是由於教廷一向有此禮儀,教宗專機若飛越其他國家領空,教宗便會發函致意,台方尊重教廷的禮儀規範。 另一方面,她又聲稱,臺北與教廷的「邦誼」友好穩固,雙方也有著共通的價值觀及對宗教自由的理念,所以在這個基礎之上,其實雙邊的關係都朝正向發展。如此清風淡雲的回應,似乎折射出臺北方面一點兒也不擔心梵蒂岡教廷將會棄臺北而趨北京。
或許,馬政府是篤信北京對「外交休兵」的承諾,因而並不擔心梵蒂岡將會與臺北「斷交」。實際上,在馬英九堅守「外交休兵」的承諾後,儘管有幾個拉丁美洲和非洲的「邦交國」,主動地與北京套熱乎,甚至還自行與臺北「斷交」,但北京都不為其所動,婉拒與這些國家建交,讓恪守「一個中國」原則的馬政府,能夠保持二十三個「邦交國」,不像是在陳水扁掌政時那樣「失邦丟城」。既然只是經濟利益,不具敏感政治問題的這些小國,北京都可以對臺北「能讓則讓」的了,那麼,在「封聖」、「地下主教」等問題上,與梵蒂岡存在著抵牾的北京,就更犯不著去「挖」臺北的「牆角」,從而徒為自己惹來一系列的敏感宗教紛爭了。
正因為如此,去年初就在華春瑩要求梵蒂岡與臺北「斷交」之後才沒幾天,當馬英九夫婦前往梵蒂岡,出席教宗方濟各的就任彌撒典禮,並獲梵蒂岡給予「元首級」待遇並與教宗交談,「創下臺灣外交史新紀錄」之時,中國外交部只表示不滿,但未向梵蒂岡及讓馬英九過境的意大利提出抗議。因而《蘋果日報》引述分析說,「北京啞忍事件,或不願兩岸關係出現意外」。今年四月底,吳敦義率領特使團前往梵蒂岡,參加教宗若望二十三世及若望保祿二世的封聖典禮,同樣也是必須借道意大利,北京也沒有像九年前強烈抗議意大利讓陳水扁入境那樣,對羅馬發出抗議及警告。
實際上,二零零五年十一月,陳水扁赴梵蒂岡出席教宗若望保羅二世葬禮,北京就不但強烈批評陳水扁此舉的其真實目的是借機在國際上搞「兩個中國」、「一中一臺」,而且也分別抗議教廷及讓陳水扁過境的意大利。或許,臺北就是從這兩個強烈對比中,猜度到北京其實是並不打算在與梵蒂岡的關係的問題上,傷害馬政府的。
這是一個已經緊密算計好的政治議題。當時,梵蒂岡似乎是要利用北京為了打擊陳水扁政權,在外交領域上強硬壓縮台灣當局的外交空間,陸續將台灣當局的「邦交國」拉到自己懷抱的特定形勢,希望能以與臺北「斷交」為誘餌,換取北京接受其條件,包括由梵蒂岡教廷任命中國境內的主教及承認地下教會合法化等。但在現在,北京一方面正以拒絕與臺北的「邦交國」「建交」的實際行動,回報馬政府的「外交休兵」政策,另一方面也不願為了與梵蒂岡建交,而放棄在國內對地下教會「嚴防死守」的「防線」,更不願將任命主教的自主權讓渡給羅馬教廷。
但這並非等於是北京要與梵蒂岡交惡,相反還希望能和平共處。教宗方濟各與習近平的良好互動,就是明證。另外,北京可能還考慮到,台灣的天主教會是堅決反對「台獨」,堅持「一個中國」原則的,這與台灣地區的一些基督教會尤其是長老會等,是「台獨」大本營,有所不同。一句話,北京不願傷害「反獨戰線」的「戰友」的感情。
但梵蒂岡仍然追求「市場效應」。畢竟擁有十三億人口的中國大陸的「傳教市場」十分龐大;而相比之下,台灣地區只有二千三百萬人口,「傳教市場」相比較為細小,而且由於台灣地區近年其他宗教尤其是佛教、道教等膨脹擴張,再加上受「少子化」的影響,台灣地區的天主教教友人數已經「開發」飽和,並一直處於較為穩定的狀態,不若中國大陸絕大部分民眾至今還不是天主教友,「開發潛力」很大。而且由於地方上執行經濟改革政策出現某失誤,導致一些弱勢群體發生信仰危機,在地下教會的引誘下,紛紛參加其活動,這對梵蒂岡教廷來說,是一個龐大的而且也是具有巨大發展潛力的「傳教市場」。因此,相信羅馬教廷仍然是對中國大陸難以忘懷的。倘二零一六年是由民進黨執政,就必然會覷準北京無須再在外交戰線上照顧臺北的機會,設法尋求與中國建交,而寧願「犧牲」某些「聖權」,包括可考慮採取「越南模式」,承認並任命由北京甄選的主教人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