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卡盛宴如何烹製

1929年誕生的奧斯卡獎,旨在將電影推廣成更大眾、更娛樂化的文化,讓更多的普通人走進電影院,享受電影。而隨著好萊塢商業運作的成功,電影業也逐漸將奧斯卡捧上了神壇。

美國洛杉磯時間2月28日晚上,第88屆奧斯卡頒獎禮剛結束。世界各地的媒體聚集在採訪室內,等待著當晚主角們出現。9點30分左右,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從採訪室左面推門進來。一身黑色禮服,系著黑色領結,手裏的奧斯卡小金人格外耀眼。走在他旁邊的,是一手把他送上奧斯卡領獎臺的《荒野獵人》導演亞利桑德羅•岡薩雷斯•伊納裏多。伊納裏多本人也憑藉該片梅開二度,連續第二年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獎。

作為當晚的大贏家,二人有說有笑地走上採訪台。與初次提名就獲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的年輕女演員布麗•拉爾森的興奮和雀躍不同,萊昂納多表情沉穩平靜,是一種與奧斯卡“糾葛太久”後的雲淡風輕。

23年內他5次獲得提名,兩年前他憑藉影片《華爾街之狼》第三次來角逐最佳男主角的時候,臉上還只是淺淺的胡茬,如今變成了濃密的鬍鬚。

現場採訪的媒體顯得比萊昂納多本人還要興奮。“那麼多人盼著你獲獎,如今終於眾望所歸,可以談談感想嗎?”有媒體發問。

“我的感覺是,超現實。之所以超現實是因為那麼多人支持我,我雖然沒有辦法和他們見面,但我能夠通過各種管道感受到這種支援,通過網路、朋友之口……這種支持,在今年的感覺特別強烈,對我來說有點難以承受。除了感謝,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萊昂納多說著舉起手裏的小金人,向世界宣告他終於夢想成真。“你會把奧斯卡獎盃放在哪?”萊昂納多沒急著回答,笑著望向身邊的伊納裏多。伊納裏多舉著小金人端詳了半天,然後搞怪地把它擺上了頭頂。

倒計時前最後的準備

即使當萊昂納多舉起獎盃的那一刻,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今年的奧斯卡小金人與往年有所不同。它更高了,肌肉的線條更加完美了。如果再仔細觀察,會發現小金人的發際線和下巴的形狀也做了調整。

幾個月前,紐約市的兩家設計公司接到任務,開始了對小金人的改造。“今年的主題是復古。我們試圖讓小金人的風格看起來更像1929年它誕生時候的樣子。”設計公司的負責人伊薩克表示,“我們今年採用了青銅的材質,它會稍微重一些。但是我們會調整中空的尺度,保證獎盃的重量仍然是8.5磅。”

經過三個月的設計,新的小金人獎盃終於走上生產線,並在奧斯卡頒獎禮開始的前幾周抵達洛杉磯。“時間很緊張,但是我們仍然要保證奧斯卡的品質。”伊薩克說。

“時間緊,任務重”似乎是每個奧斯卡活動組織參與者的感受。

這是米爾亞•菲爾連續第五年參與奧斯卡籌備了。從去年12月開始,米爾亞就和公司同事進駐了比佛利山莊,進入奧斯卡頒獎禮的倒計時準備工作中。作為這次頒獎禮的媒體聯絡官,米爾亞要負責協調來自全球各地記者的採訪安排和聯絡。

“從開放媒體採訪申請後,我們共接到了全球超過3000家的媒體申請。”米爾亞向《中國新聞週刊》介紹,“我每天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情是收發郵件,睡覺前的最後一件事還是收發郵件。”

2月28日早上不到9點,米爾亞和其他奧斯卡的工作人員已經就位。9點過後,好萊塢大道周邊的道路逐漸被警方封鎖,車輛禁止通行。而在幾個主要的通道,警方也設置了機場式的安檢站。下午兩點紅毯走秀開始前,奧斯卡的安保人員對杜比劇院及附近進行了清樓和排查工作,以排除隱藏炸彈的可能性。

與往年相比,今年安保形勢更加嚴峻。除了例行會在奧斯卡頒獎禮的劇院外出現的遊行示威者外,恐怖襲擊也是主辦方的擔憂之一。而作為今年奧斯卡的驚喜之一,美國副總統拜登會亮相頒獎禮,並介紹表演嘉賓Lady Gaga出場。奧斯卡的安保能力面臨更大考驗。

“我們在任何你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地方,都安排了警力。一切為確保活動順利進行。”奧斯卡現場的安保人員福裏斯特對《中國新聞週刊》表示。

與此同時,另一群人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廚師沃爾夫甘•派克忙於為奧斯卡頒獎典禮後的晚宴做最後的準備。今年的菜單上有緬因龍蝦、亞特蘭大大眼金槍魚、黑松露雞肉派,以及各種時令風味和創意甜點。這是沃爾夫甘連續第22年擔任奧斯卡晚宴的廚師了,他覺得自己很幸運。“你要知道,每年要為超過2000個客人提供晚餐,這是多麼了不起的事情。”他一邊說著,一邊展示著雕成奧斯卡小金人形狀的甜點,“這些小金人,人們愛死它們了!”

決定信封裏名字的人

晚上5點半,杜比劇院燈光亮起。嘉賓們陸續結束紅毯走秀和採訪,劇院的席位漸次坐滿。音樂響起,頒獎禮開始了。

第一個獎項是最佳原創劇本獎。頒獎嘉賓查理茲•塞隆晃動著手裏的金色信封,紅色的緞帶封在信封口,“獲獎的會是誰呢?”

這個信封是幾天前從洛杉磯市郊威尼斯街的一個作坊裏運來的。戴著白手套的工作人員把它塑封、折疊、貼上標籤,再寫上字。經過三到四道工序的檢查,72個信封連同363張卡片,一起被裝箱運往奧斯卡籌備委員會。這些信封會被放在不被外界所知的地方,直到奧斯卡頒獎禮當天才會與外界見面。

“整個的製作過程基本都是手工完成,雖然原材料是從德國進口的,但我們仍然稱得上是‘好萊塢製作’。”負責信封設計和製作的馬克•弗裏德蘭表示。他的公司連續五年為奧斯卡製作信封,這個專案每年可以給他帶來一萬美元的收入。“設計奧斯卡信封對於我來說是非常大的樂趣。以前奧斯卡頒獎典禮的信封只講究功能性,不講究設計。但如今這些信封也變成了打上奧斯卡標籤的藝術。”弗裏德蘭對於自己能夠推動這樣的變化感到驕傲。

自從參與設計奧斯卡頒獎禮的信封和頒獎卡後,很多人都會好奇地問弗裏德蘭,誰是奧斯卡的獲獎者?“我要是每次都能猜對答案,我早就去拉斯維加斯碰運氣去了,還留在這辛苦工作幹嗎?”弗裏德蘭半開玩笑地說。弗裏德蘭介紹,在為奧斯卡製作頒獎卡的時候,他們要為每一個提名者都製作一個。所以不到獎項揭曉的一刻,他也不知道最終的答案。

有些人或許更早地知道答案。這些人大多住在洛杉磯地區,也有些住在北加州、紐約、或者更遙遠的倫敦。他們中的77%是男性,94%是白人,平均年齡為57歲。

這個人群大概有6000人,他們是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會的成員。這個學會坐落在洛杉磯威爾夏大道一座玻璃牆面的大樓裏。要想成為會員,必須獲得學會的邀請。根據一般的流程,首先要有兩名現任會員聯合發出邀請,隨後學會委員會會對會員資格進行審核和討論,通過審核的人才可成為會員。一旦審核通過,便為終身會員。

這些人,決定著奧斯卡提名影片命運。“據我所知,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會的會員中,很大一部分是嬰兒潮年代的。他們在嬉皮士文化中浸淫長大,知識廣博,並且崇尚自由主義。他們的電影觀,是受法國導演戈達爾這樣的人影響而建立的。他們會投票選擇《沉默的羔羊》為最佳影片,也會欣賞《臥虎藏龍》這樣風格的影片。當然,他們也不是絕對的統一體,不同的分支有各自青睞的電影。”電影評論家安•湯普森如此評價奧斯卡評委的口味。

奧斯卡的評委團可分為15個分支,其中勢力最強的一個分支是由演員組成的,大約有1200人。2008年的影片《拆彈部隊》就是在這個群體的大力支持下獲得了第82屆奧斯卡的最佳影片殊榮。評委團中第二大群體是製片人,緊隨其後的是出版評論界。根據安•湯普森介紹,這幾個群體的品位更接近主流,他們會投票給《綠色奇跡》或者《濃情巧克力》這樣的影片。

剩下的評委群體更加多元化,他們或許是電影燈光、音效、服裝方面的專家,或者對電影有著深入獨到的見解和成就。“他們對宏大敍事的電影更加偏愛,比如《拯救大兵瑞恩》,或者《大地驚雷》。《盜夢空間》也對他們的胃口。他們雖然分散,但是口味相對一致,所以對奧斯卡的評選結果還是相當有影響。”安•湯普森介紹。

近幾年,奧斯卡評委的欣賞口味也在變化,變得更順應潮流。“這也是為什麼《社交網路》的男主角傑西•艾森伯格能夠獲得提名,而老牌演員羅伯特•杜瓦爾卻沒有再獲得提名。”電影評論家蓋伊•洛基評論道,“但總體來講,我們還是可以猜測到什麼風格的電影和表演最對奧斯卡評委的胃口。”

儘管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會也有打算融入更多的新鮮血液,但6000個左右的會員名額是目前的基本限額,短期內不會發生改變。“這也就意味著,如果想要吸納新的會員,除非老的會員過世。”安•湯普森說。

奧斯卡獎盃到底值多少錢

頒獎禮的間隙,除了嘉賓表演外,人們也會看到偶爾穿插的廣告,有的廣告是為奧斯卡頒獎禮特別製作的版本。為了能躋身奧斯卡黃金時段,廣告商們付出了昂貴的代價。

有資料統計,按不同時段,本屆奧斯卡頒獎禮的電視轉播商美國廣播公司對廣告的要價是每30秒1800萬到2200萬美元之間。如此高昂的要價,除了美國的“超級碗”比賽,恐怕不會再有其他活動可以與之比肩。

而頒獎禮上的真正主角們,為了角逐獎項也沒少費心思。

每年的11、12月份,是各大電影公司爭相上映大片的高峰時節。這其中的部分原因,是希望電影有幸搭上來年2月份奧斯卡的順風車,不管是提名還是獲獎。“有資料統計,大約56%的奧斯卡提名影片是在前一年的11月或者12月上映的。”南卡羅萊納大學的經濟學教授卡爾布對《中國新聞週刊》表示。

奧斯卡不僅僅象徵著藝術成就。一座小金人獎盃,製作成本大約只要500美元-900美元,而這光環背後,卻是巨大的經濟效益。只要跟奧斯卡沾過邊的影片,一般都可以獲得影院增加場次和延長上映時間的禮遇。根據路透社統計,奧斯卡獲獎影片的上座率比普通影片至少高出三分之一。而在影片下線後,無論是發行DVD、點播放映還是網路下載,影片的身價都水漲船高。

根據美國IBIS市場調研公司的統計,從2008到2012年,每部奧斯卡最佳影片在獲獎後的收益要比入圍影片平均高出1300萬美元。即便沒有獲獎,提名電影的票房收入也比沒有提名的電影平均高出1200萬美元。2013年,在《逃離德黑蘭》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影片後,出品方華納兄弟公司1000萬美元的宣傳成本有了回收的機會。“很多製片方對於可能獲得奧斯卡的影片不惜重金地宣傳,很大程度上也是考慮獲獎帶來的收益可以遠超成本。”卡布林表示。

2011年,英國電影《國王的演講》獲得了第83屆奧斯卡最佳影片,並因此收穫1.38億美元的票房收入,比原本的預期高出了1個億。當然,為了衝擊奧斯卡,電影的推廣也是煞費苦心。2010年11月26日,《國王的演講》就開始在北美地區點映,並成功獲得了奧斯卡提名。該片在英國的正式公映時間卻為此整整晚了一個半月。

除了電影製片方獲利可觀外,能夠直接把奧斯卡光環變現的就是演員了。根據好萊塢製片人史蒂芬•佛羅斯的介紹,每位獲得奧斯卡獎盃的演員在接拍下一部電影的時候身價平均漲幅為20%。其中最佳男演員身價漲幅可達到390萬美元,女演員的平均漲幅為50萬美元。也有特例,比如珍妮佛•勞倫斯。憑《烏雲背後的幸福線》獲得2012年奧斯卡最佳女主角之前,尚未出名的珍妮佛身價不高。而在獲獎後,她接拍影片的酬勞直接翻了一番,並迅速躋身一線女演員行列。

事實上,能夠獲得奧斯卡殊榮,除了實力和運氣外,還需要具備經營能力。很多時候,在作品實力相當的情況下,最後往往是電影團隊的經營能力在評獎過程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很多時候,獲得奧斯卡的並不是‘最好的’電影,而往往是最會經營的電影。”CNN的撰稿人弗蘭克•帕洛特對《中國新聞週刊》表示,“比如《畢業生》,或者《公民凱恩》,這種在美國電影史上都有影響力的影片,卻沒有獲獎。”

“一部電影要想獲得奧斯卡的青睞,無論是提名還是獲獎,都需要公關和經營。否則很有可能被出其不意地打敗。”好萊塢編劇蒂姆•格雷評論道,“很多人認為這種公關是對奧斯卡評委的變相賄賂。但對於好萊塢來說,這就是它的運作方式。每部電影的經營團隊都會不遺餘力地讓評委更好地觀看、瞭解電影。”

根據《紐約時報》統計,好萊塢各大電影公司為了將作品推入奧斯卡,相關的運作費用為每年1億到5億美元。業界管這種運作叫做“遊說”。

“很多電影之所以選擇在奧斯卡提名前的幾個月公映,也是為了能讓奧斯卡評委有一個‘新鮮’的印象。”史蒂芬•佛羅斯表示,“公映後‘遊說團隊’的花費要分兩個階段,爭取提名和爭取獲獎。”根據史蒂芬開辦的諮詢機構統計,電影“遊說團隊”在這兩個階段的花費50%左右投入在了廣告和商業運作,12%投入在請奧斯卡評委看電影上,剩下30%用於各種其他消費。

以今年奧斯卡為例,公佈入圍名單是在1月22日,而在宣佈評獎結果的前五天,也就是2月23日,奧斯卡評委會的投票才正式截止。也就是說,此前的遊說都是有效的。所以各大電影公司都在努力抓住靠近2月23日期間最後的遊說機會。

“今年實在是太忙碌了。”好萊塢的公關顧問辛西婭•斯萬森表示。她的公關公司要同時為《荒野獵人》《約伯斯》《45年》和《房間》等電影做遊說。“每部電影都希望利用好提名後的這段時間,甚至要做國際宣傳,擴大影響力。所以提名後的這幾周非常關鍵。”

“現在不再是單純的遊說了,每部電影的經營團隊在遊說的同時,還要詆毀競爭對手。這讓我覺得非常不舒服。”一個好萊塢公關公司的顧問表示。

88歲奧斯卡的新挑戰

萊斯莉•昂格致力於讓世界看到奧斯卡頒獎禮最精彩的一面。作為奧斯卡頒獎禮的活動宣傳主管之一,她負責與奧斯卡有關的宣傳和活動策劃。從1992年就開始參與奧斯卡相關工作的萊斯莉,曾在奧斯卡頒獎禮的協辦方羅德公關公司做客戶代表,對電影的熱愛讓她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奧斯卡,並選擇到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會工作。

“我不想在娛樂業工作,也不想去電影公司這種太商業的環境裏工作。電影藝術與科學學會對我來說更像一個文化機構。”萊斯莉表示,她之所以選擇為奧斯卡工作,是喜歡這裏的工作環境和氛圍,“某種程度上講,奧斯卡絕不僅僅是一個電影獎項,它是一個值得尊重的文化符號。”

很多人將奧斯卡看作是文化行銷的典範。1929年誕生的奧斯卡獎,旨在將電影推廣成更大眾、更娛樂化的文化,讓更多的普通人走進電影院,享受電影。而隨著好萊塢商業運作的成功,電影業在娛樂大眾的同時,也逐漸將奧斯卡捧上了神壇。

每年頒獎季,這個舞臺向全世界展示著與它有關的最優秀“產品”:明星、文化潮流、時尚元素、以及種種新聞。奧斯卡頒獎禮,如今已是有媒體參與的歷史最悠久的電影頒獎禮,通過電視轉播到全球200多個國家,也是目前唯一一個橫跨全美6大時區同時直播的盛典。每年有數千萬美國觀眾收看。

根據萊斯莉介紹,雖然奧斯卡頒獎禮只在每年的2月份舉行,但圍繞著奧斯卡的各種工作卻能夠持續一年。“要知道,每個星期都會有電影上映,所以我們要不斷地跟進,完成各種評選的手續。同時我們也努力從公關的角度做好和各方的溝通,不管是和媒體還是和電影公司等。每年奧斯卡頒獎禮結束後,我們會召開例行的總結會,分析利弊得失,並為來年的方案做準備。”

對於萊斯莉來說,奧斯卡是她成長的一部分,即便不參與奧斯卡,她也會每年作為忠實的觀眾雷打不動地收看奧斯卡。她身邊的很多朋友也是這樣。

可萊斯莉已經不再年輕了,收看奧斯卡的一代人在老去。奧斯卡也面臨著新的挑戰。

根據統計,奧斯卡的收視率正在逐年下滑。今年,儘管有著“小李子能否奪得奧斯卡”這樣的噱頭,頒獎禮的收視率依然慘澹。根據統計,第88屆奧斯卡的收視率比上一屆下滑了6%,達到了8年來的新低。2015年,奧斯卡頒獎禮在全美的收視人數是3600萬,而之前一年是4000萬左右。“這是一個電視節目發展的正常生態。如今奧斯卡已經不再僅僅專注于傳統媒體,社交網路等新媒體在慢慢進入宣傳的主力陣營。”洛杉磯一家網路行銷公司的副總監亞瑟•陳對《中國新聞週刊》評論道。

為了擴大在社交網路上的影響力,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會的網路行銷經費幾乎是成倍地增長。2015年,網路行銷經費達到了50萬美元。“社交網路給了我們更多機會接觸年輕族群。他們習慣於快速的資訊獲取、圖片傳播,所以我們會更多地根據他們的特點來提供傳播內容。”萊斯莉介紹。

如果說社交網路行銷是奧斯卡面臨的新挑戰,還有一個老話題,始終困擾著奧斯卡,今年被炒得格外熱——“奧斯卡也太白了”(Oscars So White),是近期在社交網路上廣為流傳的一個話題。而這個話題幾乎每年奧斯卡季都會被拿來討論,甚至有人調侃“如今的奧斯卡比美國共和黨還要‘白’。”

2016年的奧斯卡提名公佈後,人們再次注意到清一色的白人演員入圍名單。此前被看好的黑人主演傳記題材電影《沖出康普頓》雖然呼聲很高,但最終也並未獲得奧斯卡青睞。

在好萊塢,有些人的表達方式相當激進。今年奧斯卡提名名單一經公佈,好萊塢著名黑人導演、奧斯卡終身成就獎獲得者斯派克•李就公開表示,不會出席2月28日的奧斯卡頒獎禮。頒獎禮當晚,他高調地出現在了邁阿密熱火隊的籃球賽現場,腳上一雙金光燦燦的球鞋分外惹眼。好萊塢著名黑人演員威爾•史密斯的夫人、女演員賈達•萍克特•史密斯也以缺席奧斯卡的方式表達不滿。

“怎麼可能連續兩年20個入圍表演獎的演員都是白人?更不用說其他關注度較弱的獎項了。”斯派克•李在寫給外界的公開信中,言辭激烈地表達了對這一現狀的不滿,“連續兩年,40個白人演員被提名,一個黑人都沒有。是說黑人完全不會演戲嗎?”

斯派克•李的這席話,不少人認為是在為演員威爾•史密斯叫屈。威爾•史密斯主演的電影《腦震盪》於2015年的12月公映,並獲得了業內好評。史密斯本人也因此收穫了第19屆好萊塢電影獎最佳男演員獎,以及第73屆金球獎劇情類最佳男主角提名。但本屆奧斯卡的演員提名名單裏,卻沒有他的名字。

一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活動組織者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奧斯卡會請大量的黑人演員出席頒獎禮,或者擔任頒獎嘉賓,以證明奧斯卡對黑人是友好的。但這並不能讓人們產生平衡心理。”

今年的奧斯卡的確請了大量的黑人表演嘉賓,甚至請來黑人喜劇演員克裏斯•洛克擔任頒獎禮的主持人。這是克裏斯•洛克繼2005年後第二次拿起奧斯卡頒獎禮的話筒,洛克也不忘調侃一下奧斯卡的“黑白是非”,在推特上鼓勵人們關注奧斯卡頒獎禮的同時,他直接把頒獎禮稱為“白人娛樂獎”(The White BET Awards)。

“歡迎來到‘白人選擇獎’(White people’s choice)的頒獎現場!”奧斯卡的一開場,克裏斯的調侃就引發了一片笑聲。現場歡聲不斷,場外的氣氛卻有些緊張。在杜比劇院員警攔起的高高護欄外面,示威者舉著巨大的牌子,抗議奧斯卡的種族歧視。

“這對我們來說是比較正常的。沒有什麼是完美的,這些年來,對奧斯卡質疑的聲音一直不斷,我們接納反對的聲音,並願意改變。但我唯一的希望是這些批評是建立在準確的資訊上的,如果批評是因為錯誤資訊的誤導,我覺得這對奧斯卡也是一種不公平。”萊斯莉對《中國新聞週刊》表示。

面對質疑,奧斯卡的那些人似乎也在用一種自嘲的態度應對。今年奧斯卡頒獎禮中,不管是主持人的串詞還是中間串場的娛樂,奧斯卡都在拿“黑白是非”做文章。

“這大概是歷史上最難做的一次奧斯卡頒獎禮了。黑人主持人克裏斯•洛克站在舞臺中央,不斷試圖通過輕鬆的笑話來諷刺一個奧斯卡面臨的沉重問題。有幾次明顯感覺冷場,並無法引起觀眾的共鳴。我們就好像看到了一個黑人主持人和台下的白人觀眾間產生了一個巨大的裂縫。”

“好萊塢一直試圖在淡化它對種族和性別的歧視,但這種不公和空洞的立場是任何笑話都無法掩蓋的。”奧斯卡頒獎禮播出第二天,《紐約時報》給出了並不客氣的評價。

“說說你對黑人演員在美國電影業生存現狀的看法吧?”奧斯卡採訪室內,一個黑人記者突然沒頭沒尾地把這個問題拋給了剛獲得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獎的馬克•裏朗斯。他放下手中的奧斯卡獎盃,端起礦泉水瓶,“今晚克裏斯的表現證明,黑人演員是有地位的。謝謝那些今晚提起這個話題的人們,不管是用什麼樣的方式。我覺得不僅僅是黑人,還包括女性,在這個行業,他們都需要被公平地對待。白人男性,怎麼就成了故事的主角呢?”這位原本就身材瘦小、頭髮有些蓬亂的英國男演員這樣回答。

(蘇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