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多年的政治角力,日本政府終於扯下了禁賭的最後一層遮羞布。
2016年12月26日,以開放賭場為主的《綜合度假區(IR)建設推進法案》公布並付諸實施。至此,一個400億美元博彩市場的帷幕將在日本拉開。
開放賭場對日本意味著什麼?誰會是最大的受益者?這果真能如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標榜的那樣,成為拉動日本地方經濟發展的良方嗎?
賭與不賭間的灰色地帶
日本法律先前規定賭博為非法行為,但日本的博彩文化卻普遍存在。「准賭博業」——小鋼珠以及中央和地方經營的賽馬、賽遊艇等項目發展成熟。特別是小鋼珠業,每年營業額高達25萬億日元(約1.49萬億元人民幣),占日本全部GDP的5%,從業人員超30萬。
小鋼珠是一種彈珠賭博機,遊戲時向遊戲台連續發射金屬彈珠,如果碰巧落進小閘內則會吐出更多獎勵彈珠。名義上彈珠只能在店內兌換實物獎品,但是在小鋼珠店周圍,都有可以把獎品再兌換成現金的隱蔽交易場所,實際與賭博無異。
如果說以前賭博還只是以打擦邊球的方式存在,未來,賭博業在日本則會更加光明正大。不過與之相隨,嗜賭成性的人數也會不可避免地增加。2014年發布的一份日本政府調查報告數據顯示,約有5%的日本成年人嗜好賭博,遠高於其他已開發國家1%的水平。開放賭場後會不會有更多人沉迷其中?基於這種考慮,對此次開放賭場的法案,日本民間牴觸聲音非常強烈。
2016年12月中旬,日本《朝日新聞》以電話形式,就解禁賭場一事進行了輿論調查。其中,「反對」解禁賭場的比例為64%,遠高於持「贊成」意見的27%。受訪女性中反對比例高達71%。
2016年12月上旬,日本六大報紙均發表社論,一致反對開放賭博業,認為這違反公序良俗。在國會討論時,不僅在野的民進黨、共產黨、社民黨等對此表示強烈反對,連聯合執政的公明黨也持慎重觀點。公明黨副黨首富田茂之甚至將這一法案稱為「亡國法案」,但是執政的自民黨卻利用人數優勢強行通過該法案,顯示出首相安倍晉三對開放賭場強烈的執念。
外國人敞開來,本國人不許進?
不顧民意反對,強行在國會通過,執政的自民黨對開放賭場也有自己的小算盤。
這小算盤說起來並不複雜——與新加坡、韓國類似,對外國人和本國人區別對待,從而減少對自己人的「荼毒」。
早在2014年5月,安倍訪問新加坡時,就特意訪問了金沙和聖淘沙兩個賭場,意在為日本放開賭場取經。在後來的國會討論時,自民黨也表示會以新加坡模式為樣板,即賭場僅占度假村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是酒店、大型會議中心和購物中心等設施,以及採取相同的限制性措施,即日本國民進賭場或須支付數千日元的入場費(約幾百元人民幣),甚至規定賭場運營公司必須繳納部分資金給國家,用以應對賭癮和社會治安惡化等負面影響。
不過,專家指出,雖然安倍在國會討論中,一再強調賭場只占規劃區面積的3%,其餘大面積的服務設施將帶來就業機會,但實際上,綜合設施利潤的80%都來自於賭場,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增加對本國國民的進入限制,勢必影響客源。要解決這一問題,日本開放賭場,瞄準的主要目標顯然是赴日遊客。值得注意的是,中國遊客占到日本入境遊客總人數的一半以上。
與澳門、拉斯維加斯等發展成熟的賭城相比,日本雖然起步晚,但自認為有獨特優勢。比如讓遊客一邊享受日本美食、溫泉療養和日式服務,一邊在賭場裡一擲千金,企圖以差異化打造自己獨特的競爭力。
願景雖好難實現
法國里昂證券一份研究顯示,在日本人口密集的地方開設兩家綜合性賭博度假村,就足以帶來100億美元的收益;若賭場遍布日本各地,該行業的潛在價值或許高達三四百億美元。
在安倍經濟學實施了四年,振興地方經濟已經黔驢技窮的情況下,這一招聽起來似乎前景光明。
不過,輿論分析認為,這更多是安倍及其領導的自民黨的一廂情願。
例如,從操作層面看,雖然解禁賭場的法案通過,但是下一步還需要國土交通省制定具體實施細則,如此一來,就算日本快馬加鞭建設賭場,也很有可能趕不上2020年的東京奧運會和殘奧會,進而難免錯失四年後振興旅遊和區域經濟的機會。
此外,由於日本沒有賭場經營經驗,將不得不吸收來自美國等地的賭場投資者入伙,利潤的40%或將被外資拿走。
而且,由於全球經濟增速放緩以及過度投資,國際博彩業的發展總體上已經失去了全盛時期的勢頭。富田茂之說:「我也到訪了亞洲所有地方賭場,現在賭客都在減少。就算是設立了,也完全不會有正面意義。」
有評論認為,日本政府決定將博彩業作為一項國家事業來發展,這本身就是一場豪賭。中國社科院日本研究所日本經濟研究室主任張季風說:「一方面,日本政府將博彩業與旅遊業相捆綁,一定程度上是能夠對本國經濟產生拉動作用的;但另一方面,大興賭博業對國家風尚無疑將產生極大的破壞。所以政府這場豪賭的最終結局目前來看還很難說。」
(朱超/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