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半島素有「冷戰活化石」之稱,由於南北方尖銳敵對和大國的利益糾葛,朝鮮半島至今沒有突破冷戰時期的對抗格局,一直在危機與緩和間搖擺,這也成為美國長期保持在朝鮮半島軍事存在的重要原因。自2016年初以來,朝鮮頻頻發射導彈和進行核子試驗,更是使半島安全形勢持續緊張。美國以此為藉口,採取多重手段,不斷加大在韓國的軍事力量部署力度。
2017年10月28日,美韓兩國在首爾舉行第49屆美韓安保會議。兩國國防部長在會談後簽署共同聲明,宣佈雙方已商定在韓國部署更多美軍戰略武器。聲明稱,兩國防長一致認為通過外交途徑解決朝核問題最有效,但外交成功需要強有力的軍事力量做後盾。美國國防部長馬蒂斯在聲明中強調,美方將挫敗針對美國及其盟友的一切攻擊,動用包括「核保護傘」、常規武器打擊力量、導彈防禦能力在內的所有軍事力量提供延伸威懾。馬蒂斯還承諾將加快向韓國移交戰時作戰指揮權的進程,以加大對朝鮮的軍事威懾力度,迫使其做出讓步。
增強快速反應和報復性打擊能力
所謂戰略武器,是指能對敵戰區縱深戰略目標實施攻擊的具有大面積摧毀作用的武器,這種武器在戰略上具有阻嚇、摧毀敵方作用的能力,能對敵方產生戰略性的牽制作用。目前,戰略武器主要包括被稱為「大國重器」的航空母艦、可攜帶各類核導彈的戰略轟炸機和核潛艇等。包括小型戰術核武器在內的核武器不在本文討論範圍內,美國和韓國已排除在可預見的未來重新在朝鮮半島部署戰術核武器的可能,美國繼續向韓國、日本提供「核保護傘」的意志沒有動搖,且這是美國在東北亞的同盟體系保持穩固的重要前提條件。
長期以來,韓國一直將自身安全寄託於美韓同盟,因此自身戰略武器建設非常薄弱。10月21日,在韓國首爾舉行的2017年國際航空航太暨軍工業展覽會上,韓國展示的最先進武器裝備僅包括F—15K、KF-16等第四代戰鬥機,其所自主研發的KF-X第五代隱形戰鬥機雖已歷經多年,至今尚未成型,仍以縮小比例模型展出。而在海軍艦船方面,韓國目前僅有一艘「獨島號」兩棲攻擊艦和多艘KDX系列驅逐艦,不僅數量少,性能也並不先進,根本不具備在朝鮮主動發起核打擊的情況下立即實施報復性反擊的能力。
美國在朝鮮半島的軍力部署與前沿存在由來已久。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美國為了保持自己在半島的控制力,就一直不遺餘力地尋求在半島進行駐軍。1953年10月,美國與韓國簽署了《美韓共同防禦條約》,以應對朝鮮威脅為藉口,堂而皇之地在韓國保持長期駐軍,並以此為基礎形成了每年一度的美韓聯合安保會議制度。
冷戰結束以後,美國藉口南北雙方仍然長期緊張對峙,繼續在韓保持駐軍並不斷部署先進的戰略武器。從美國在韓國的駐軍情況來看,目前美國在韓國駐軍共有3.7萬人,分佈在41個基地。其中陸軍2.83萬人,駐紮在38個陸軍基地。其中,龍山衛戍區系駐韓美軍司令部和美第8集團軍司令部所在地,擁有42個兵營,覆蓋韓國西北約300平方千米範圍,配備140輛M1A1艾布拉姆斯坦克,170輛佈雷德利戰車,70架AH-64型阿帕奇直升機,並裝備有「愛國者」和其他型號的導彈。空軍有兩個基地,分別為位於韓國西海岸的群山基地和首爾以南的烏山基地,擁有70架F-16戰鬥機、20架A-10反坦克攻擊機,以及U-2和其他型號的偵察機等,其中群山基地是美空軍第8戰鬥機聯隊駐地,主要裝備F-16戰鬥機;烏山基地是美空軍第7航空隊和第51戰鬥機聯隊司令部駐地,裝備有F-16戰鬥機、A-10攻擊機和U-2偵察機等。海軍基地是位於韓國東南部的鎮海海軍基地,駐有美海軍駐鎮海部隊司令部,常駐有護衛艦、驅逐艦等各類艦艇50餘艘,同時隨時準備駐泊各類大型艦艇,是美國海軍核潛艇以及「尼米茲」級核動力航母的指定停泊港口。上述兵力部署構成了美國在朝鮮半島前沿軍事存在的主體以及應對朝鮮半島危機的主要武裝力量。
隨著朝鮮持續進行核子試驗和中遠端彈道導彈發射,美國認定,朝鮮的核武器正在逐漸完善,戰略打擊能力不斷增強,已經成為美國國土安全的重大威脅和亞太地區不穩定的根源,必須採取切實有力的措施予以遏制。這種心態在特朗普政府全球安全政策「以實力求和平」思想的指導下變得更加膨脹。為此,美國要增加在韓國及周邊區域的戰略力量部署,特別是加強反導力量的部署,以對沖朝鮮核武裝不斷增強的趨勢。3月6日,美國不顧其他國家的強烈反對,派出了一架C-17運輸機搭載兩台車載式發射架和「薩德」系統核心裝備X波段雷達抵達韓國,由此,反導系統成為美國在韓國正式部署的最重要戰略武器未來,美國還將陸續運進包括防空導彈、移動戰術指揮中心、發電機和冷卻器等其他設備,以配套性增強「薩德」系統在東北亞地區的實際反導能力。雖然在此次安保會議上,美韓兩國防長重申,在依法開展的環境影響評估結束前,「薩德」只是「臨時部署」,並且不針對任何第三國,但這是自欺欺人,實際指向不言自明。
另據外媒報導,目前特朗普政府正在制定一份向東亞地區大規模增加戰略力量部署的計畫。這份計畫主要包括四項內容:增加海軍裝備部署,擴建或新増基地,部署空中戰略打擊武器,強化反導系統,而部署空中戰略打擊武器的地點則是主要選在韓國。雖然特朗普團隊沒有透露空中戰略打擊武器的具體型號,但從美軍現役裝備的稱得上「戰略打擊武器」的飛機機種來看,應當是B-52、B-1B和B-2戰略轟炸機。目前這三種機型都已部署在關島安德森空軍基地,從關島出發僅需兩小時便可飛抵朝鮮半島上空,精確打擊朝鮮重要設施,完成對朝鮮核子試驗場或試射導彈基地的轟炸任務。未來一旦部署到韓國,必將大大縮短打擊時間,對半島軍事力量格局產生重大影響。
按照該計畫方案構想,除戰略轟炸機外,美國還將把戰略核潛艇、核動力航母等更多由美軍戰略司令部指揮和控制的武器系統按一定週期迴圈部署在朝鮮半島及其周邊,以達到長期部署的實際效果,這將會使美海軍和空軍在半島開展聯合行動的頻率和效果得到加強,在發生緊急狀況時,可確保實現快速應對朝鮮「挑釁」的威懾能力,並極大提升韓美對朝軍事施壓的強度。
在本次美韓安保會議上,美韓雙方還商定就修訂《韓美導彈指南》和韓國引進最尖端戰略武器繼續展開緊密磋商,並就解除《韓美導彈指南》規定的韓軍導彈彈頭重量限制儘早進行溝通。這些也將為美國未來在韓部署更多戰略武器提供基礎性條件。
除計畫向韓國部署更多戰略武器外,美軍還會定期不定期地向韓國增派戰略武器進行示威。更加頻繁密集的戰略武器駛近、降臨,也是加強戰略武器部署的一種形式。從近年來美軍在半島軍事行動的軌跡看,每當朝鮮採取大的舉動,美軍就會派出先進戰略武器赴韓示威,這已基本成為一項「規定動作」。
2016年1月朝鮮進行第四次核子試驗和發射「遠端」火箭後,美國就派遣一架B-52型遠_戰略轟炸機飛越韓國領空,隨後又向韓國派遣了四架F-22「猛禽」隱形戰鬥機和一艘「北卡羅來納」號核動力潛艇。2017年3月,在美韓「鷂鷹」聯合軍事演習中,美軍又派出大量先進戰略武器,包括被稱為「第一航母戰鬥群」的「卡爾•文森」號航母戰鬥群,有美國空軍「轟炸機三劍客」之稱的B-IB、B-52、B-2A戰略轟炸機,以及F-22、F-35第五代隱形戰機。特別是F-22作為美國禁止出口的現有最頂級隱形戰鬥機,雷達反射面積據稱只有昆蟲般大小,朝鮮落後的雷達系統根本無法偵察到,而且其速度極快,可達音速的2.5倍,如果從駐韓美軍烏山基地出發,一小時之內就可飛抵平壤,快速深入滲透至朝鮮核心地區,對包括核武器和導彈基地以及重要指揮所在內的軍事核心設施進行清除打擊。
11月3日,特朗普開始了為期12天的亞太首次訪問之旅,第一站是日本,第二站是韓國。為了配合此次訪問,美軍自10月底起採取了一系列措施來秀「肌肉」。.
10月28日,美軍宣佈將在西太平洋地區部署三艘航母,包括常駐西太平洋的「羅奈爾得.雷根」、正從美國西海岸趕來的「西奧多•羅斯福」,以及從波斯灣東行的「尼米茲」,均為核動力,涉及總兵力規模超過20000名水兵、200架軍機以及數十艘宙斯盾巡洋艦和驅逐艦^11月14日起,美韓在朝鮮半島東部海域進行航空母艦戰鬥群聯合演習,這三艘核動力航母和11艘宙斯盾驅逐艦齊發,與韓軍7艘軍艦共同參演,通過航母護送作戰、航空作戰、航空射擊增強聯合作戰執行能力。
10月30日,美軍派出兩架F-35A「閃電II」隱形戰鬥機抵達日本沖繩嘉手納空軍基地,這是該型戰機首次以戰鬥形式派飛海外,開啟了該型戰機在西太地區部署的先河。未來,美軍還將繼續派遣10架該型戰機,使得在亞太地區部署的F-35A最終達到12架。為此,約300名飛行員將從位於美國猶他州希爾空軍基地的第34戰鬥中隊調派嘉手納。據美空軍官員稱,此次部署就是針對朝鮮半島不斷惡化的安全形勢,隨時做好應對軍事衝突的準備。
增加半島不確定因素
朝鮮半島具有特殊的地理位置與複雜的安全形勢,這使美國在制定半島政策時既有充足的動力,又面臨巨大挑戰。當前,美國利用朝鮮半島的不穩定結構,不斷深化美韓同盟關係,維持和擴大在半島軍力部署,在軍事手段上更是突出對朝鮮軍事「挑釁」進行威懾與反擊、強化對韓國的「核保護傘」以及鞏固韓美聯合防禦態勢,這些都給本來就已高度不穩定、不確定的朝鮮半島局勢增加了更多緊張和風險因素。
從地緣政治角度看,美國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半島周邊國家,之所以具有特殊影響,就是因為美國是在朝鮮半島唯一駐軍並且與韓國保持軍事同盟關係的域外大國,換句話說,保持緊密的美韓軍事同盟是美主導朝鮮半島安全形勢的主要工具。美國要想塑造半島形勢、推動其向符合美國長遠戰略利益的方向發展,就必須強化與韓國、日本的同盟關係,盡可能長期地保持在東北亞的軍事存在,並使之髙度制度化、一體化,從而維持其在半島的持久影響力。為此,美國一直在尋找各種理由保持在韓國的力量部署,甚至還曾宣稱只要韓國同意,將實現在朝鮮半島駐軍的永久化。可以看出,保持和加強在韓國的軍事存在和前沿部署,對美國尤為重要。
但是,對韓國來說,美軍在其境內部署大量戰略武器並不是一件十分有利的事。從美國為實現其在朝鮮半島戰略目標設計的路徑來看,一是控.制朝鮮半島的局勢,使之在不至於失控的同時,保持適度緊張狀態;二是利用朝鮮半島可控制的不穩定狀態,把韓國牢牢地拴在美國的「戰車」上;三是利用朝鮮半島來控制整個東北亞區域的戰略態勢,阻止這一區域出現過於強大的競爭對手。這三條路徑的最終目標都是為把朝鮮半島納入到美國的亞太戰略框架內,確保美國在全球的戰略主導權不缺邊少角,而並沒有將韓國基於與朝鮮短兵相接實際情況的安全利益充分考慮在內。由於韓國是朝鮮半島對峙的直接方,一旦與朝鮮擦槍走火,必將會成為最大的受害者。而且,從美韓之前對朝實施軍事壓力的效果來看,也並不是非常有效。既然美韓通過多次舉行各種大規模聯合軍演和武力示威尚且不能使朝鮮屈服,那麼僅在韓境內部署戰略武器更是嚇不倒朝鮮,相信這一點美國也心知肚明。因此,在當前朝鮮半島安全局勢日趨惡化的背景下,美國此舉除了進一步加劇地區緊張局勢外,很難有積極意義。
(方曉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