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三通」九周年 張銘清解密當年關鍵節點

2017年12月，兩岸「三通」迎來9周年。

實現兩岸「三通」，即直接通郵、通商、通航，已有9年。然而，自1979年大陸方面率先呼籲「雙方儘快實現通航通郵」以來，兩岸關係幾經變化，雙方會談也曲折不斷。從「九二共識」達成到1993年在新加坡舉行的「汪辜會談」，再到2008年的「陳江會」為了「三通」的順利達成，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辛又機智妙巧，充分體現中國人解決難題的高超智慧。

2008年12月15日，海峽兩岸海、空直航以及直接通郵正式啟動，兩岸「三通」基本實現。兩岸關係迎來一個大交流、大合作、大_合和大發展的新局面。

自1979年元旦，全國人大常委會發表《告臺灣同胞書》，呼籲「雙方儘快實現通航通郵」以來，歷時30年，兩岸同胞翹首以盼的兩岸「三通」基本實現，無疑在兩岸關係發展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為了這一天的到來，兩岸同胞進行了30年不懈的努力，可謂備嘗艱辛，來之不易。因為兩岸「三通」既有涉及一個中國原則的大是大非問題，又有諸如「三通」是「直航」還是「曲航」的現實的、具體的問題。更為特殊的是，必須面對兩岸敵對狀態尚未解除的特殊情況，做出特殊、靈活安排，並相應提出具體解決辦法。兩岸「三通」基本實現的過程，就是在處理這些前所未有的複雜問題時，既有堅持原則的堅定性，又有在不違反一個中國原則的前提下的靈活性。這就需要以大局為重的大度、包容，善解人意，實事求是，尤其是在解決一些具體做法上，必須有相當的彈性，體現儒家最髙境界的中庸之道的智慧。只有經過中華幾千’年優秀文化薰陶的中國人才能做到的。

以「兩岸」航線化解「國內」與「國際」航線爭議

自1949年以來，海峽兩斥處於敵對狀態，這是國共內戰遺留下來的、需要我們去解決的問題。按照通行的結束兩岸敵對狀態的條件有三個：1：交戰雙方的一方投降；二、一方被消滅；三、雙方簽訂和平協議。只有滿足三個要件之一，才算敵對狀態的結束。就當時海峽兩岸的現狀而言，三個要件都沒有具備，因此，海峽兩岸仍然處於敵對狀態。體現敵對狀態的現實，是臺灣海峽有一條雙方軍事控制線，簡稱「海峽中線」。對方如果越過這條中線，就可能擦槍走火。

海峽兩岸之間的「三通」面臨的就是：必須堅持「一個中國」原則，同時面對兩岸處於敵對隔絕狀態的現實。

按照「一個中國」原則，臺灣海峽是中國的內海，處理兩岸關係理所當然的必須遵守一個國家的內部事務的處理原則。這個原則必須堅持。具體到兩岸空運、海運和郵政協議的談判上，是11國內」還是「國際」，一字之差，涉及是否堅持按照「一個中國」原則的大是大非問題。大陸方面堅持兩岸的空中、海上航線是國內航線，臺灣方面則堅持是國際航線，雙方堅持不下。

有人說，協商談判是妥協的藝術。在堅持原則的前提下，雙方必須妥協，如果互不妥協，就不可能達成協定。堅持兩岸航線是國內航線，不能承認兩岸航線是國際航線，是我們的底線。但是，在排除國際航線的定位的前提下，也可以接受其他的表述。比如，「兩岸」航線。2001年1月24日，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錢其琛在會見臺灣《聯合報》訪問團的時候，就明確提出，兩岸「三通」要遵循「一個中國、直接雙向、互利互惠」的原則，這個原則不僅是兩岸「三通」的談判基礎，也是實際運作的基本準則，這是回避不了的。當前，只要把兩岸「三通」看作一個國家的內部事務，即可以民間對民間、行業對行業、公司對公司的協商辦法，儘快通起來。

針對兩岸「國內」與「國際」航線相持不下的爭議，錢其琛說，中國人有智慧，漢語是世界上最豐富的語言，我看可以不用「國內」、「國際」航線的提法，用「兩岸」航線，我們雙方應該都能接受的嘛。《聯合報》迅速報導了錢其琛的「兩岸」航線的說法。這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提法化解了「國內」與「國際」航線爭議，為兩岸「三通」談判突破了瓶頸，為雙方達成「三通」協定掃除了障礙。

以「不掛旗」解決「掛旗」難題

但是，在實際運作中，具體問題又出現了。

按照國際《航海法》船舶識別的規定：進入對方港口至出港期間船舶的船尾需懸掛港口所屬國家的國旗，主桅杆需懸掛船舶所屬國家的國旗。國旗是一個國家的標誌。臺灣在歷史上、法律上、現實上從來都不是一個國家。我們不可能同意進入臺灣港口的大陸的船舶上懸掛青天白日旗，也不可能允許臺灣進入大陸港口的船舶上懸掛青天白日旗。

2008年11月3曰到7日，海協會與海基會簽署了兩岸空運、海運、郵政與食品安全等4項協議。《海峽兩岸海運協議》的第三條「船舶識別」中規定：「雙方同意兩岸登記船舶自進入對方港口至出港期間，船舶懸掛公司旗，船尾及主桅暫不掛旗。」協議自雙方簽署之日起四十日生效。以「不掛旗」的辦法，使「掛旗」的難題迎刃而解了。這在世界上，恐怕是中國人獨創的做法，這就是中國人的智慧化解難題的生動例證。

曾經聽一位往返海峽兩序的船長說，在當時，在《海峽兩岸海運協議》生效前，還是要按慣例掛旗的規定行事的。那時，便和臺灣的同行商定，採取變通的辦法。為了防止被媒體拍到掛旗的照片炒作，雙方的船舶安排在下半夜進出對斥港口，雙方配合默契，心照不宣。也算是中國人會變通的靈活做法。

根據《海峽兩岸郵政協定》，也沒有達到發件人與收件人一對一的傳遞，發件人與收件人的郵件，都通過兩岸的郵件封發局以「郵件總包」互送對方郵件處理中心統一處理，才分發給收件人。

使「曲航」變「直航」，待兩岸簽訂「和平協議」

面對兩岸敵對狀態尚未結束的現實，空運又面臨「海峽中線」的障礙。因為海峽兩岸之間沒有共同的飛行情報區，兩岸的飛機必須繞過「海峽中線」走南線經過香港飛行情報區和北線日本飛行情報區，不能直飛。也就是，大陸北方到臺灣的飛機經過日本飛行情報區，南方到臺灣的飛機經過香港飛行情報區。

起初：民航客機經過香港時還要在香港機場下機，再換乘香港飛臺灣的飛機，一上一下，辦理登機手續，帶來很多不便，相當折騰人。後來，就簡化為不要在香港更換飛機了，只要換登機牌就可以原機飛臺灣了，再後來，飛機乾脆就不要在香港機場起降了，只要在香港上空繞一圈飛臺灣就可以了。時至今日，廈門飛臺灣的航班，直飛只要38分鐘，但是由於航班要在香港上空繞一圈，就要1個多小時。我在一次國台辦新聞發佈會上以這個例子說，目前說兩岸「直航」，其實並不準確，實際上只能算是「曲航」。

對這種直路不走走彎路的做法，兩岸空運界人士頗有微詞。臺灣航運界巨頭張榮發就認為不可思議，他質問臺灣當局領導人，以「擔心大陸的客機後面會跟著戰鬥機來台灣」為「理由」不允許兩岸飛機直航，簡直荒唐至極，不可思議。連動物都知道兩點之間，直線距離最短，那些以匪夷所思的「理由」阻撓兩岸直航的人，應該感到羞恥。

掃除這一荒唐做法的障礙，就是結束兩岸現存的敵對隔絕狀態。前面提到，結束兩岸敵對狀態，必須符合三個要件之一：一：交戰雙方的一方投降；二、一方被消滅；三、雙方簽訂和平協議。因為前面兩條實現的可能性很小，目前可行的是兩岸簽訂「和平協議」。因此，大陸方面多次呼籲，兩岸結束兩岸敵對狀態，簽訂和平協定。1995年1月31日，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江澤民在《為促進祖國統一大業的完成而繼續奮鬥》的講話中，再一次鄭重建議：「就正式結束兩岸敵對狀態、逐步實現和平統一進行談判。作為第一步，雙方可先就在一個中國的原則下，正式結束兩岸敵對狀態進行談判，並達成協議。」「至於談判的名義、地點、方式等問題，只要早曰進行平等協商，總可找出雙方都可以接受的解決辦法。」

兩岸商談是中國人之間的平等協商，是兩岸同胞間的善意溝通，不同於國與國的談判，也不是錙銖必較的討價還價，而是從血濃於水的同胞之情出發，立足於中華民族的整體利益和長遠利益，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相互體諒，相互支持，著眼於互利互惠/旨在共創雙贏。只有堅持這個基本方向，兩岸協商才能持之以恆，不斷為兩個關係和平發展增添新的動力。

儘管當前的兩岸「三通」只算是「基本實現」還不能說完全實現，因為還有些不盡如人意的遺憾。即便這樣，「三通」從提出到實現都經過了30年，其難度就可見一斑。而作為政治談判第一步的結束兩岸敵對狀態，簽訂「和平協定」的談判，至今尚未啟動。可見，通往祖國統一的道路並不平坦。

祖國統一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的重要組成部分。今天，日益強大的祖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接近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的目標。不管在完成祖國統一大業的前進道路上還有多少艱難險阻，14億中國人實現祖國統一大業的信心、決心堅定不移，不可改變，完成祖國的統一大業的歷史趨勢不可逆轉！

（張銘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