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對不起蔣夫人宋美齡。」

2017年年末，93歲的辜嚴倬雲不禁屢發感慨。

她是首任海基會會長辜振甫的遺孀、北大首任校長嚴復的孫女，曾做過「總統府資政」，長期掌管宋美齡創立的臺灣「婦女聯合會」（以下簡稱「婦聯會」）。

去年底，辜嚴倬雲被臺灣內政部門裁撤，創立於1950年的「婦聯會」也即將走入歷史。

照顧軍眷，襄助弱勢

臺北市林森南路19號，名為美齡樓，也是「婦聯會」總會所在地。

早在抗日戰爭時，「婦聯會」首任主委和創始人宋美齡便成立了新生活運動促進總會婦女指導委員會，鼓勵婦女投入不同領域的對日抗爭，當時全國各地設立了一百多個不同的婦女團體。

蔣介石敗走後，不少婦女團體也跟隨國民黨到了臺灣。1949年，宋美齡出面整合了這些零散的婦女團體，成立了單一的組織，也就是如今「婦聯會」的前身。

當時「婦聯會」的首要任務是安頓隨軍來台的軍眷，並運用社會資源蓋房子、在臺灣各地興建「眷村」。臺北的「婦聯新村」、「婦聯二村」就都是由「婦聯會」出面募款興建。

「婦聯會」還會在眷村放映電影、戲劇演出，一方面進行精神教育、一方面提供娛樂。同時，為了讓軍眷能夠賺點錢貼補家用，也提供軍眷縫紉、裁縫、食品製作等職業教育。

除了照顧軍眷，「婦聯會」也承擔著襄助弱勢的角色。

著名的華興中小學、復興中小學等學校就是「婦聯會」所建，其中華興中小學原本稱為華興育幼院，最早是為了安置江山戰役中陣亡的軍人子女而成立。據臺灣作家王豐介紹，當時，只要報紙報導貧窮孤兒，沒錢讀書者，宋美齡就請人將他們帶到華興中小學來。

不過，復興中小學則被認為是「貴族學校」，後來招收的學生，家庭必須有相當的財力或者社會地位，如國民黨前主席連戰的兒子連勝文、連勝武，蔣經國的兒子蔣孝武都從該校畢業。

而1950至1960年代期間，小兒麻痹在臺灣肆虐，許多小孩生病後卻無力治療或者矯正。宋美齡作為「婦聯會」負責人，在1960年延請美國專家來台設立振興育幼院，收容小兒麻痹症病童並提供矯正、治療以及復建。

據島內媒體報導，許多長大成人的患者都稱自己當年是「爬」入振興，「用手走路」，「像活在一個無形的牢獄」，直到得到「婦聯會」的照顧，「沒有蔣夫人，就沒有今日的我。」

「勞軍捐」與「官夫人」

極盛時期，「婦聯會」會員人數達到25萬，共有34個機關學校分會、23個地方縣市分會，在臺灣之外，還有3個分會。

可不論是日常活動、興建眷村、照顧軍眷、興辦學校和醫院，都需要相當的資金。

為了籌措經費，1955年，當時以國民黨黨員為主的臺灣省進出口商業同業公會發起了「勞軍捐」，即進口商每進口一美元的非民生必需品貨物，就必須捐出0.5元新臺幣——1981年改為0.3元、1987改為0.2元，「勞軍捐」所得款項中的三分之一便交由「婦聯會」運用。

此外，據近來媒體報導，「婦聯會」還有其他資金來源，例如在1970年代，電影票上都會印有「附加勞軍捐」的字樣，經由這個方式收取的款項也有相當一部分流向了「婦聯會」。

1949年到1967年之間，臺灣也曾經開徵「防衛捐」，據稱「婦聯會」也以同樣的方式取得資金。而且，除了這些來源之外，「婦聯會」還被指有棉紗附捐以及其他撥款。

儘管貢獻不小，但「婦聯會」的這些資金來源在近些年一直被一些臺灣政客詬病。

2016年3月，有民進黨籍「立委」稱，「婦聯會」自成立以來收了將近1000億新臺幣的「勞軍捐」，應是「轉型正義」該處理的部分，要加以厘清。當年10月，「立法院內政委員會」通過民進黨籍「立委」的提案，要求「內政部」主動清查「婦聯會」資金等相關資料。

而「不當黨產處理委員會」也在此時加入進來，他們質疑「婦聯會」是國民黨的附隨組織，並宣稱「婦聯會」收取新臺幣240億3071萬元。若加計通貨膨脹及利息，並按照如今物價換算，「勞軍捐」現值約3498億1400萬元。

而且，「婦聯會」神秘色彩濃，他們自稱是熱心公益的老太太，可實際要加入並不易，原始班底多為國民黨「大佬」或其他臺灣政治人物的夫人女眷，總被當成是一個「官夫人組織」。

據島內媒體報導，「婦聯會」現任委員包括辜嚴倬雲，前「內政部長」、「法務部長」葉金鳳，前海軍中將雷學明的女兒雷倩、前「副總統」蕭萬長的妻子朱俶賢、「前行政院長」陳誠之女陳幸等等，而且前「副總統」連戰的夫人連方瑀、前「總統」李登輝夫人李曾文惠都曾出任「婦聯會」幹部。直到現在，各地婦聯會主委也多由國民黨籍的縣長或議長夫人擔任。

「‘婦聯會’的常委都是官夫人。」曾參與婦聯會運作的委員說，「找有職務者或官夫人參與，才能募集經費。」

儘管和國民黨淵源很深，但「婦聯會」堅持該會不是國民黨的隨附組織，辜嚴倬雲稱自己和多位委員都是無黨籍，「國民黨有那麼多的附隨組織，民進黨先沖著婦聯會而來，根本是‘柿子挑軟的吃’。」她也認為，「婦聯會」長期從事各項慈善事業，民進黨追討婦聯會資產，等於否定了婦聯會長年的努力。

內鬥不止，老店還能重開？

幾個月的協商後，「內政部」給了辜嚴倬雲一個限期，要求她將資產的八成捐出，並允許「婦聯會」下屬的四個基金會可被當局「監督」。但辜嚴不願低頭，幾次三番談不攏後，2017年12月22日，「內政部」直接發文，裁撤她主委一職。

「撤換辜嚴的主委一職，令她感到心痛而且滿腹委屈。」前「立委」雷倩說，此前，身邊人一再傳遞錯誤訊息，讓辜嚴認為自己不會被撤換，直到「內政部」發文，她才如夢方醒。

對此，文化大學廣告系系主任鈕則勳指出，撤換負責人、整頓「婦聯會」只是民進黨打壓國民黨整體策略的一環，強硬動作難免造成寒蟬效應。

2017年12月27日，辜嚴倬雲上午發佈聲明，稱對於「內政部」不公不義於22日作出撤換婦聯會主委之「違法」處分，為還原事實真相，避免再受任何汙名化對待，已向法院聲請停止執行。

而此前幾天，「婦聯會」已重開會議，選出雷倩接任新任主委。據媒體報導，雷倩屬於主張與當局和解的「鴿派」，辜嚴倬雲屬「鷹派」，辜所推出的主委候選人、前「立委」潘維剛並未當選。

一時之間，「婦聯會」內部又有內鬥之聲傳出，為避免有「雙包」主委的質疑，隔天，辜嚴倬雲決定撤告。

而2017年12月29日，臺灣「婦聯會」新任主委雷倩剛剛上任6天，便與台當局內政部門、「不當黨產處理委員會」簽下了一份「行政契約備忘錄」。

據這一備忘錄中協定，「婦聯會」將無償捐贈資產的九成，即343億新臺幣給台當局，指定用途為長期照顧服務、勞民醫療等項目。三方將在一個月內簽署「行政契約」，現行「婦聯會」在契約生效後4個月內申報解散。也就是說，用不了半年的時間，「婦聯會」將正式關門，成為歷史。

但對這個決定，雷倩稱，這些都是辜嚴此前決定的，她是承接之前的會議結果執行，並非「奪權」。未來，據她介紹，「婦聯會」將轉型為財團法人性質的基金會，繼續為社會服務，從事公益，名稱會持續存在，讓臺灣百姓理解「老店可以新開」。

（蕭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