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門交接前後的宗光耀

1987年,中葡雙方經過談判,簽訂了「中葡聯合聲明」,確定澳門於1999年12月20日回歸祖國。1989年底,宗光耀被派往澳門工作,先後擔任新華社澳門分社副社長、中央人民政府駐澳門特別行政區聯絡辦公室副主任。澳門回歸前,他是澳門基本法起草委員會委員兼副秘書長、澳門政權交接和慶祝活動籌備委員會副主任;政權交接和特區政府成立時,他是中國政府代表團副秘書長,現場見證了澳門回歸祖國的歷史性時刻。本文帶讀者一起回顧宗光耀在澳門回歸的過渡時期、政權交接儀式與慶祝活動中的一些細節及籌備工作中鮮為人知的故事。

澳門政權交接儀式背後的較量

1997年8月初的一天,宗光耀接到澳葡政府政務司高樹維先生的邀請,約他到辦公室一叙。由於他們兩人都應邀出席了香港政權交接儀式,這次一見面,他們的話題很自然地首先談到這件事。

高樹維說:「澳門政權交接儀式規格要更高,增添喜慶氣氛,不請其他外國嘉賓,突出中葡兩國。」接著,他解釋:「所謂規格更高,就是到時邀請中葡兩國的三大領導人,即葡國的總統、總理、議會議長,中國的國家主席、總理、人大常委會委員長都到場,出席儀式,這就比香港的規格高了。不必搞降旗、升旗的形式。深更半夜搞降旗、升旗,全世界都沒有,惹人笑話,認為你我都是精祌病。再說,我們在澳督府大門前的葡萄牙國旗12月19日傍晚就降下來了,到時我們會舉行莊重的降旗儀式。20日清晨,在同一根旗杆上升起的自然是中國國旗。這就體現了政權的交接,而且是順利、平穩、自然的。還有,如果政權交接有降旗、升旗儀式,升中國國旗時現場的嘉賓和觀衆都會鼓掌、歡呼,我也會鼓掌的。而降葡萄牙國旗時人們如何辦?我們葡國人聽到掌聲會高興嗎?我自己就不願看到這個場面。如果不搞降旗、升旗,增加音樂、歌舞節目,氣氛會更為喜慶。」

高樹維還說:「澳門的政權交接是中葡兩國的事,沒必要邀請其他外國嘉賓。届時我們要準備返回里斯本,新上任的領導們還未坐進辦公室,接待更多的外賓會有困難的。」他繼續說:「其實,政權交接儀式和行政長官宣誓就職典禮完全可以在同場舉行,這樣更加完整,效果也會更好。」

高樹維的話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是想聽聽宗光耀的反響。於是宗光耀接道:「我剛才認真聽了政務司先生的論述和想法,我全明白,也能理解。我沒有成熟的意見,就是說出來也不能算數。咱們是好朋友,說一些個人的看法,作為交流、探討。」

「你說吧,沒有認真思考的話往往是真話。」高樹維半開玩笑地說。

宗光耀說:「首先我贊成政務司先生主張1999年澳門回歸時政權交接儀式的規格要更高,即除了請國家主席、政府總理,將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也邀請來。我建議中央觀禮團由中央各部委和全國各省、市、自治區的第一把手組成。葡方來澳門出席儀式的與中方對應。我相信,只要事先商定,被邀請的領導人肯定都會接受邀請,樂意來澳門出席這一具有重要歷史意義的活動。這將是最髙規格的了。只要定下來,具體操作並不難,我願意盡一切努力。」高樹維插話說:「好,我們就朝這個目標努力,至少葡萄牙方面是沒有問題的。」

宗光耀接著說:「澳門回歸祖國,政權交接既是中葡兩國的大事,也是本世紀末世界的一件大事,全世界都在關注。如果能邀請到聯合國的有關官員和外國嘉賓出席這一盛會,捧場、祝賀,見證中葡聯合聲明的實現和澳門問題的圓滿解決,這是一件好事。至於邀請多少外國嘉賓,要根據會場的條件而定,邀請名單也要中葡雙方共同商定。這都是1999年的事,目前時日尚早。」高樹維點了點頭,未發表意見。

宗光耀繼續說:「關於降旗、升旗的事,這是一個儀式,也是一個重要的標志,它標志著葡國管治澳門的時代的結束,將澳門交還給中國政府。像這樣一個具有重大標志性的、國與國之間的重大事件,僅有兩國領導人的講話是不够的。唱歌跳舞氣氛喜慶歡快,也不能代替國旗的角色。同是一面國旗,在特定場合的升降,它的含義也有所不同——例如,1949年10月1日下午3時在北京天安門升起的五星紅旗與我們每天早層升起的五星紅旗的意義是不完全一樣的。我能理解政務司先生對降旗時場上可能會有掌聲的憂慮。如果葡方不樂意有掌聲,我看這並不難解決,我可

以做這個工作。」

「你能怎樣做?」高樹維似乎有點驚喜。宗光耀說:「把降旗、升旗,緊凑連在一起,待中國的國旗和澳門特別行政區的區旗升起,全場鼓掌、歡呼。人們可以理解,這個掌聲是為降旗、升旗的重要程序勝利完成而鼓的,不單是為中國國旗和澳門區旗的升起而鼓的。」高樹維開心地說:「這樣好,就是為中國國旗的升起而鼓掌又有何不可,我到時就為你們的五星紅旗而鼓掌。」

接著,兩人談到政權交接儀式和特區政府成立大會同場舉行還是分開舉行。宗光耀說:「政權交接是兩國之間的事,中葡兩國領導人都是主人,共同主持,聯合國的官員出席見證。而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宣誓就職和特區政府的成立是中央與特區的事。會場的布置、主人、嘉賓的名單和座次與交接儀式可能都有不同。因此,分場舉行比較順當,也好操辦。」在一些具體的問題上,兩人觀點各異,但相互是坦誠的,交談氣氛是友好、平和的。

「在以後的中葡雙方磋商中,葡方未就降旗、升旗、不請外國嘉賓等提出問題。葡方不願看到降旗時有掌聲的場面,對此,我一直記在心裏。臨近回歸的日子,我在一次相關的會議上强調,要保證20日零時零分五星紅旗升起、飄揚,就得將降旗和升旗銜接得很緊凑,以秒計算,而不是以分計算,中間不得拖拉。因此,在降葡國國旗時先不鼓掌,而在五星紅旗升起後再鼓掌。在私下我也曾給一些人士做降旗不鼓掌的工作。」當然,時至今日,葡萄牙朋友未必知道宗光耀的這份良苦用心。

與澳督亦近亦遠的特別交往

宗光耀與澳督韋奇立可謂是老朋友了。讓宗光耀記憶深刻的是,1993年3月1日,澳門基本法起草委員會第九次全體會議一致通過《澳門基本法(草案)》,在送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審議前,宗光耀曾受委托向澳葡政府通報《澳門基本法(草案)》的有關情況,交換意見。

當時,韋奇立很重視,在他的會客廳親自與宗光耀交談。聽完宗光耀介紹基本法草案後,韋奇立說:「葡方一直很關心《澳門基本法》的起草,也提出過一些意見或建議,有的還被採納了。今天,副社長先生能向我介紹情況,是對葡方,對我本人的重視和尊重,我很感謝。如果基本法文稿還能修改的話,我想講兩點意見……」

「第一個意見,序言寫得不好。第一句話說澳門是中國的領土,這沒有問題。而緊接著的第二句就說葡萄牙占領了澳門。『占領』兩個字,既不符合歷史事實,也違背了今天中葡兩國的友好關係。如果把『16世紀中葉以後被葡萄牙逐步占領』這句删除,序言就很完美了。」

韋奇立停頓下來,示意要聽宗光耀的反響。宗光耀說:「《澳門基本法》的序言雖然很短,只有345個字,但內容却很豐富。序言的第一句話不僅明確了澳門的地理位置,而且指出它自古是中國的領土。」他强調:「16世紀中葉以後被葡萄牙逐步占領,這是歷史事實,無需爭辯。長達400多年的歷史,用『逐步占領』4個字一筆帶過,既叙述了歷史的真實面目,又充分體現了不糾纏歷史舊賬,維護中葡友好的格局。序言中用的『占領』兩個字,是相當中性的詞彙,而沒有用『侵占』『侵略』『霸占』『掠奪』一類强烈的字眼。只表明暫時占住而已,不表明占住的行為是與非,也不表明占住的人是好人還是壞人。能想出用『占領』這樣中性的、溫和的字眼概括澳門400多年恩恩怨怨的歷史,是起草委員會的高度智慧和良苦用心。」

宗光耀看到澳督頻頻點頭,便止住了話題。這時,韋奇立接著說:「我的第二個意見是,基本法沒有明確未來澳門不設死刑,這是倒退,將會引起社會的議論、人心的不安。對此,我們曾提出過意見和建議,遺憾的是終究未被採納。」

對此,宗光耀作了回應:「關於設死刑或不設死刑的問題,在草委會上多次討論過,大家認為死刑是一種刑罰概念,有沒有死刑作為一項刑事政策,屬於刑事立法的範疇,應由特別行政區自行決定,並將決定反映在刑法典中。如果刑法典沒有規定死刑這種刑罰,那自然就廢除了死刑。總之,1999年後,澳門有沒有死刑,這是特別行政區自治範圍的事務,要由特別行政區的刑法典來作決定。」韋奇立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你這樣理解、認識,我們就放心了。」

韋奇立日後在接受記者採訪時高度評價了基本法,他說,基本法為澳門的未來勾畫出清晰的框架,是未來澳門的法律依據,基本法的內容符合他中聯合聲明的精神原則。

宗光耀與澳督之間儘管有些大是大非上的摩擦,但是並不影響兩人的私人交往。1998年夏的一天,韋奇立曾提出請擅長太極拳的宗光耀教自己練太極拳。宗光耀只是談了一些有關打太極拳的好處,始終沒有明確表示教還是不教,更沒有問何時開始授課。

後來,宗光耀對筆者說:「說實在的,從內心講我樂意接受這個差事,我與澳督的個人關係本來就很好,一下子變成師徒關係,這對今後雙方有些問題的談判、交涉、爭議會不會帶來不便,會不會使澳督為難?我不得不考慮,左思右想,我難以下決心接受這份邀請。一直沒有給澳督本人一個明確的回話,此事就這樣不了了之。時至今日,我難以忘懷,總覺得有點失禮,又無可奈何。如果有機會,我向他親自說明事情的原委,並去葡萄牙一趟教韋奇立將軍夫婦一套太極拳。」

特區政府成立主會場與「金蓮花」廣場

時光邁進1999年,意味著澳門回歸祖國的日子一天天接近,政權交接、迎回歸、慶回歸的準備工作加緊籌劃。當時,澳葡政府正為政權交接儀式興建場館(現已被拆除),而行政長官和主要官員的宣哲就職及特區政府成立的會場選在什麽地方還未確定。在一次新華社內部會議討論時,宗光耀提出可利用綜藝館,但要重新裝修,幾位領導都表示贊同。

沒過多久,宗光耀接到指示回京出席錢其琛副總理在中南海召集的會議,議題是有關澳門政權交接和特區政府成立的準備工作。鑒於香港回歸的經驗,與會者都認為政權交接和特區政府成立在不同的場地舉行為好,有利於布置、籌備。宗光耀簡要地彙報了澳門的情況,並建議利用綜藝館為特區政府成立的主會場。如果定下來,需要籌劃全面裝修和必要的改造。

「誰負責花錢裝修?」錢其琢打斷宗光耀問道。宗光耀回答:「特區政府的成立,特首和主要官員的宣誓就職是中央的事,與葡方無關係,因此不便向澳葡政府要錢。如果綜藝館的裝修經費由中央撥款,這對澳門同胞是一個極大的鼓舞,增强他們回歸祖國的光榮感。」

「你要中央拿錢,拿多少錢?你們有沒有估算?」錢其琛又問。宗光耀答:「我們已經找人估算過,大約要四五千萬元。」

這時,錢其琛與身旁的國務院秘書長王忠禹和財政部部長項懷誠低聲交換了意見,然後對著宗光耀說:「就這樣,同意你們澳門工委的意見,由中央財政撥專款裝修綜藝館,錢數不能超過5000萬,如果超支了也不能再向中央申請追加。」

宗光耀表示了感謝,並堅定地說:「我們一定遵照錢副總理的指示辦好這件事。」

回到澳門,新華社澳門分社社領導會議決定由副社長宗光耀、辦公室主任華建和副主任張春昉組成三人小組,負責開展相關工作。不久,由中央辦公廳副主任胡光寶帶隊專程到澳門作了實地考察,對裝修方案提供了許多修改意見。

工程的設計和承包選定了南方建築公司。南方建築公司的負責人視其為一項光榮的政治任務,保證保質保盤按時完工。自當年8月25日起全方位施工,星期日不休息,到12月5日基本完工,用了整整100天,有人稱為「百日工程」。

1999年初,宗光耀奉命去北京出席中央關於澳門政權交接和慶祝活動籌備委員會主任會議,會議由國務委員兼國務院秘書長王忠禹主持,其中一個議題是:澳門回歸、特區政府成立,中央贈送什麽紀念禮物。1997年中央給香港贈送的是3米高的金紫荊花,效果很好3大家不約而同贊成給澳門贈送3米高的金蓮花。

9月份金蓮花已鑄造好,運到澳門後擺放何處成了問題。由於綜藝館地處市中心,政權交接、特區政府成立都將在這一地區舉行,有關領導多方面聽取意見,決定安裝在綜藝館附近的露天。

也正巧,在綜藝館右側有一大片工地,很適合擺放金蓮花。經過了解,這塊地盤是娛樂公司的,已規劃建造商品住房。由於當時房地産形勢不好,娛樂公司遲遲未開工建樓。有人建議他直接找娛樂公司總經理何鴻燊商談借地。

何鴻燊在辦公室接待了宗光耀。「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來一定有要事對我說,就請直言。」何鴻燊開門見山地說。宗光耀說,今天來想把中央的禮品金蓮花安裝在綜藝館右側的空地上。

「很好,是一個好選擇,我願意以低價轉讓這塊地皮。」何鴻燊說。這時,宗光耀則說:「我不是買你的地,而是向你借用,是無償借用。」「借多長時間?」何鴻燊問。宗光耀說:「至少一年。」並解釋說:「因為特區政府成立後,要辦的事情很多,恐怕顧不上馬上著手處理金蓮花的搬遷事。到時候特區政府有關官員和部門會與你商談的。」何鴻燊爽快地說:「就這樣,聽宗副社長的,我無償借地一年。」

前後不到半個小時問題解決了,宗光耀愉快地回去向各位社領導報告喜訊,大家都為之高興。但另一個問題又隨之而來——雖說金蓮花是暫時安放,但制定設計方案時,大家都主張要髙標準、高質量,還要有配套設施,如噴水池、燈光、旗杆、臺階、廣場,要讓金蓮花成為澳門回歸和回歸後澳門的一景。因此選用的建築材料,要符合永久性建築物的要求。這樣,估算下來費用約1000萬元。

錢從何處來?中央贈送了珍貴禮品,不好意思要中央財政再拿一筆擺放禮昂的費用。禮品是送給特區政府的,不便向澳督求助。新華社領導們研究後同意宗光耀再次去約見娛樂公司總經理何鴻燊,商談可否由娛樂公司和新華社共同出資修建。

宗光耀又一次去葡京約見了何鴻燊。說明來意後,何鴻燊半開玩笑地說:「你沒搞錯,我無償拿出土地,還要我出錢,要出多少錢?」宗光耀說:「估算總數不超1000萬元。咱們兩家三七分攤。」何鴻燊搶先說:「好,那就是新華社七,娛樂公司三了。」宗光耀則說:「不是,娛樂公司是七,新華社是三,因為新華社用的錢是國家的錢,只能象徵性地出一點。」

何鴻燊未加思索地說:「好,我總是聽宗副社長的,就這樣定了,我很樂意。這也是為迎接澳門回歸祖國做的一件大事嘛﹗」

會談快接近30分鐘時,宗光耀起立告辭,拉著何鴻燊的手說:「十分感謝何總經理的配合和支持。」何鴻燊打斷他的話說:「千萬不能這樣講,是我應該感謝,你遇到了事首先想到我。這件事又關係到澳門回歸祖國,慶賀特區政府成立的大事。能為國家、為社會盡一點微薄的綿力是我和娛樂公司同仁的光榮。」

安置於金蓮花廣場上的大型雕塑「盛世蓮花」高6米、淨重6.5噸,花體部分最大直徑3.6米,而這些尺寸和永遠盛開的紫荊花一樣,離意中央人民政府對香港和澳門是無分大小的。「盛世蓮花」主體部分由花莖、花瓣和花心組成,青銅鑄造,表面貼金裝飾,形似蓮葉的基座部分則由23塊紅色花崗岩相叠組成,寓意澳門三島。「盛世蓮花」盛開於金蓮花廣場、亭亭玉立、冉冉升騰,象徵澳門永遠繁榮昌盛。

回歸以後,特區政府妥善處理了向娛樂公司借地建造金蓮花廣場之事,如今,位於澳門新口岸高美士街、畢士達大馬路及友誼大馬路之間的金蓮花廣場,不僅是海內外遊客必到的景點,而且是每年國慶、澳門回歸紀念日澳門特區政府舉行升國旗、區旗儀式的地點。

鮮為人知的「紅花配綠葉」佳話

在徵集澳門區旗、區徽時,共收到設計方案782件。經過籌委會幾次評審,選出區旗、區徽各3幅。有一次,籌委會副主任錢偉長找宗光耀,建議澳門區旗、區徽以綠色為底色。錢偉長的理由是澳門周邊環水、綠色生態好,加之澳門以和平的方式回歸,它又是和平美好的象徵。錢偉長强調:「澳門是一個小地方,自古以來沒發生過大的戰亂。雖然被葡萄牙人占據、管治,還算平靜,日本侵華戰爭攻占了香港,也沒攻打澳門。澳門成了世界上少有的和平地區。從這個角度講,我也認為區旗、區徽底色用綠色不用紅色。」

錢偉長希望宗光耀把他的意見向起草委員會副主任姬鵬飛進行彙報。宗光耀給姬鵬飛彙報後,姬鵬飛沉思了一會兒,說:「如果澳門特別行政區區旗的旗面用紅色,與國旗和香港特別行政區區旗保持一致,當然沒問題。但是誰也沒有規定特別行政區區旗一定是紅色.或什麽別的顔色。他的想法和意見我都明白了。這件事還有時間,多聽聽其他委員,特別是澳門委員的意見。」隨後,姬鵬飛自言自語一句:「國旗是紅色,區旗是綠色,紅花配綠葉。」這時,宗光耀琢磨姬老對這一方案心裏有了底。

在澳門特別行政區基本法起草委員會第九次全體會議上,錢偉長的建議獲得了委員們的贊成,大家投票通過了區旗、區徽方案。

1999年12月19日,中國國家主席和葡萄牙總統先後到達澳門,出席當晚的政權交接儀式。按照慣例,兩國領導人到達之前,從機場通往下榻的賓館,從賓館通往政權交接儀式的會場,沿路電線杆上裝有中葡兩國國旗。17日,宗光耀接到內部的緊急指示,要他與澳葡政府有關方面商量,務必在20日天亮前把葡國國旗取下,換上特區區旗。

為此,宗光耀緊急約見一位政務司,政務司聽後表示同意中方的想法,因為涉及20日凌晨政權交接已經完成,他已手中無權,也不便於事先交代政權移交後要做的事,他建議宗光耀直接與澳門市政廳主席麥健智商討解決。宗光耀完全理解這位政務司的心思,隨即到市政廳會見麥健智。說明來意後,宗光耀强調指出:「一般情況下,來訪的國家領導人離開後當天或第二天取下裝飾的國旗都屈正常。現在的情況很特殊,政權交接儀式在19日午夜12點舉行,1點前結束。這就表明澳門已經回歸中國。葡國總統在儀式完成後立即去機場離開澳門。如果第二天沿街還飄揚著葡國國旗,人們就會議論紛紛,說葡國人走了,而象徵著葡國的國旗還在飄揚;說葡國的大國旗降下來了,而葡國的小國旗還在電線杆上飄著。記者們更要大做文章,借題發揮了。如果第二天天亮再取下葡國國旗,我擔心正好為記者們提供寶貴的機會、難得的鏡頭。我認為完全沒必要傷害葡國的尊嚴。為此,我提議在葡國總統離開後立即動手將葡國國旗取下,換上澳門特區區旗。一切都在天亮之前完成。」

麥健智回應說:「我很贊同中方的想法和建議,只是工作量很大,時間太緊。而且我只能負責澳門半島的事,從機場到大橋,包括整條大橋的裝飾任務是由海島市政廳負責,須同馬家杰主席商談。不管怎樣,澳門半島的事我負責處理好。」於是,商定換旗的最佳時段是凌晨4點至5點,因為這段時間記者們忙於發稿工作,人們都抓緊時間睡覺,街上行人稀、車輛少,工作方便,也不會引起圍觀、拍照。宗光耀很高興,兩方達成了共識。

在綜藝館舉行完特別行政區政府成立儀式,宗光耀和老伴趙菊芬回到宿舍已是凌展3點半。老伴躺在床上,看見宗光耀把燈關了,半拉開窗簾,站在窗前,一句話也不說,凝望著樓下的友誼大馬路。老伴自言自語:「你這人真怪,今天的政權交接儀式很順利、很成功,澳門已經回到祖國的懷抱,何特首和主要官員都已宣誓就職,一切都很平安、順利,應該髙興才對,你好像有什麽心事……」宗光耀沒有回應,老伴很快進人了夢鄉。

馬路上漸漸平靜下來,路邊的電燈顯得更加明亮。突然間一輛深色大卡車在電線杆旁邊停了下來,車上跳下幾個人把葡國國旗取下,換上澳門特區的區旗,然後爬上車向右前方另一根電線杆駛去,宗光耀遠望著左前方,已不見葡萄牙國旗,飄揚著的是五星紅旗和澳門特區區旗。這時,宗光耀看了一下手錶,正好是4點鐘。他激動得流下了眼淚……

2001年7月,宗光耀正式退休。10多年在澳門生活,「我漸漸熟悉了澳門的生活,喜歡上了那裏的街道,也喜歡上了那裏的美食」。現在,每每提到「澳門」這兩個字,宗光耀仍會心潮澎湃……

(吳志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