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老店」國民黨何處去?

由於韓國瑜的市長任期未屆滿却被「意外」罷免,中國臺灣地區商雄市於2020年8月15日舉行了市長補選。國民黨提名的候選人是年僅41歲的商雄市煆年輕市議員李眉蓁,她也是國民黨近年來最年輕的中央委員之一。

1979年出生的李眉蓁,身高1.76米,有一個女兒,身材不錯,被稱作「長腿辣妹議員」。儘管最終選舉敗北,但她還是依靠顔值和活力刮起一陣旋風。

高雄市歷來被視爲民進黨的大本營。自1998年以來,民進黨人出任市長連續20年。2018年韓國瑜從臺北南下,在髙雄市長選舉中擊敗民進黨候選人陳其邁,臺灣島一度刮起「韓流」政治旋風。國民黨也在當年的臺灣地區地方公職人員選舉(俗稱「九合一」選舉)中獲得壓倒性勝利,一掃2016年臺灣地區領導人選舉失敗的陰霾,甚至逼得臺灣地區現任領導人蔡英文引咎辭去民進黨主席職位。

2018年「九合一」選舉的輝煌勝利,讓國民黨一度看到重新執政臺灣地區的希望。但誰也沒有想到,短短一年半之後,國民黨在2020年1月舉行的臺灣地區領導人選舉中,再次遭遇慘敗,蔡英文團隊的得票數甚至創下歷史最高紀錄。

時任國民黨主席吳敦義爲此引咎辭職,一起下臺的還有第一副主席曾永權及第二副主席郝龍斌。此後國民黨於3月7日補選出新一任黨主席,1972年出生的江啓臣當選,成爲國民黨歷史上最年輕的黨主席。不過這次國民黨主席的補選投票率僅35.85%,也是史上最冷的國民黨主席選舉。

國民黨首次黨主席直選始於2001年,連戰在當年勝出。此後毎次選舉投票率基本部能超過50%。2016年因在臺灣地區領導人選舉中失敗,朱立倫引咎辭職後的黨主席補選也一度陷人低潮,投票率爲41.61%;但2017年國民黨主席選舉的投票率又恢復到58.05%。

國民黨前主席馬英九戴著口罩參加了今年3月7日的黨主席投票,他將選情冷清歸結於臺灣「大選」失敗陰影以及新冠肺炎疫情影響。他認爲,國民黨的現狀是「大衆冷淡、黨員心寒」,他稱這次選舉是「沒有英雄的選舉」,是「國民黨放弃特色而走向庸俗化」。

最冷淸黨主席選舉後,國民黨繼續流年不順:6月6日,國民黨設耀眼的政治明星韓國瑜被罷免高雄市長,成爲臺灣地區首位被罷免成功的縣市首長。一向挺韓的國民黨籍高雄市議會議長許昆源,爲此甚至因無法按捺悲痛心情跳樓自殺了。

正是在這樣的背最下,此次高雄市長補選,國民黨推出幾乎沒有任何政治經驗的最年輕候選人李眉蓁,無疑是爲了爭取青年人支持,也吹響了大刀闊斧改革的號角。

李眉蓁在接受媒體採訪時稱,她擔任國民黨中央委員後一直在呼籲年輕化改革,對手民進黨裏很多青年人年紀輕輕就當了「主委」,但國民黨裏不熬到60歲幾乎坐不到那個位置。她甚至一度覺得國民黨不栽培年輕人。但這次江啓臣擔任主席後,大破大立提名年僅41歲的她作爲高雄市長候選人,她覺得看到了希望,「國民黨就從我改變﹗」

不過,國民黨推出李眉蓁做候選人等年輕化改革措施也招致m多反對意見,被批評爲了爭取符年,放弃了專家政治的傳統强項。同時,目前的國民黨對兩岸關係的路綫模糊化,「統派」不再有任何聲量,對軍隊也失去號召力。

2020年7月30日,國民黨前主席李登輝去世。他曾任國民黨主席和臺灣地區領導人12年,任上實施了一系列全面「民主化改革」,被稱作「寧靜革命」,也使得國民黨最終失去在臺灣地區的統治,他後來被國民黨開除黨籍。

李登輝的去世,象徵著國民黨乃至臺灣的一個時代落幕。而此時又恰逢國民黨另一個艱難時刻,兩岸關係也再度緊張。國民黨何去何從,兩岸關係路在何方,引人擔憂。

瓦解「仇恨牌」爭奪青年人

出生於1972年的江啓臣,在臉書(Facehook)賬戶上勤奮做直播追趕潮流,但無論是直播還是普通帖子,流量一向低,常不如政治明星韓國瑜的十分之一。他今年3月7日勝選國民黨主席當夜感言的直播算得上卨光時刻,點贊數1.4萬。但也就在兩個多小時前,韓國瑜發布了平平常常談馬路施工的一個短片,點贊數3.8萬。

江啓臣在網絡上如此沒人氣,爲何還要堅持?關鍵在於社交媒體能代表網絡青年的關注度,江啓臣稱:「國民黨四十歲以下的黨員已經少得可憐,國民黨幾乎輸掉一整個世代,如果我們不與時俱進,只會失去更多國人的支持!」

而臺灣歷次選舉的政治經驗也顯示,每次而對不利局勢,民進黨的綠營靠仇恨牌打動廣大青年,即總能得到壓倒性勝利。

比如今年1月的臺灣2020「大選」,結果可謂光怪陸離。綠營面對經濟衰頽只會說漂亮話,「新南向政策」完全破滅,對以核養綠「公投」任性不理睬,空氣污染無法改變,蔡英文親信陳明文搭高鐵竟遺失300萬現鈔。而且綠營還接連爆出貪腐醜間,如慶富案官商勾結,高雄「氣爆事件」的善款被濫用等等,甚至連蔡英文的「總統府」侍衛官吳宗憲,也被綠營自己人檢舉揭發利用蔡英文專機走私10009條香烟。

但民進黨最終還是贏得2020「大選」,蔡英文連任了「總統」。歷史教訓說明,國民黨有豐富的執政經驗,一向自詡爲專家政治,但這一優勢予人以老人政治的枯燥形象。而民進黨從議會起家,最擅長口水抨擊,執政水準20年來進步不大。可時代在變,誰得青年的心,誰就能在政壇取得驚人勝利,所以政客隊伍涌入越來越多的美女俊男。眼下爭取到青年票,等待民進黨犯錯誤,這是當前國民黨的實用思路。

爲了爭取青年,國民黨開始自行放棄專家政治這一執政特點。如韓國瑜與蔡英文決勝前夕,國民黨的專家政治形象只剩下工商界大佬參與,典型如七大工商團體力挺韓國瑜,支持兩岸關係正常化。

韓國瑜敗選後,江啓臣點出主要敗因是國民黨「不够年輕化」,缺乏網絡部隊,品牌形象差,故黨務改革的主方向是訴求年輕化。找准了問題,該如何對症下藥?江啓臣必須提出讓年輕人耳目一新的論述,這是個難題。

黨主席補選前夕,江啓臣將政見概括爲「KMT Redesign」(國民黨重設計):組織扁平化、溝通網絡化、服務數字化、經營在地化,以及視野國際化、黨部數位化。

江啓臣的黨主席競選對手、比他大20歲的郝龍斌批評稱:「黨主席的基本素養,就是無私、堅守黨的核心價值。沒有核心價值,所有黨的扁平化、數字化、虛擬化,都是官話、空話。」當然,郝龍斌這也是給自己的年齡作辯解,年齡大意味著更有能力與經驗。

江啓臣戰勝郝龍斌後,當即發表獲勝感言,並承諾稱:「我將在最短的時間,將黨務人事定位,落實我在競選時的黨務改革、政黨路綫、人才政策三大面向的『國民黨Redesign』政見。」

研究臺灣問題的專業人士稱,綠營因執政不佳,導致2018年「九合一」選舉大敗。雖然今年1月的2020「大選」獲勝,但執政狀况依然全無起色。所以國民黨有希望贏得2022年的「九合一」選舉,並借勝勢接著問鼎2024年臺灣「大選」。不過,國民黨的藍營欲在2022年和2024年獲勝,首先要拔掉對手的超級王牌——仇恨牌,這需要爭取到更多年輕人信任。但過分追求青年人支持也有風險,容易將自身變得庸碌化。

比如8月15日的髙雄市長補選,國民黨提名的最年輕候選人李眉蓁,先是鬧出「說假話,胸部會變小」的輿論爭議,後來又因爲用抖音發表改編自周杰倫新歌的競選MV,陷人侵權風波。過於迎合網絡時代的青年口味,身陷無厘頭表演性質的娛樂新聞,最終留下一個「空心美女」的形象,缺乏真正專業政策,這可能也是李眉蓁最終未能當選市長的原因所在。

兩岸關係應回到「九二共識」

江啓臣當選國民黨主席後的獲勝感言,對於衆所矚目的國民黨兩岸關係政策,隻字未提。臺灣新黨主席吳成典隨後發表給江啓臣的公開信,質問國民黨是否將放弃兩岸話語權,拱手讓給民進黨?

中國國務院台辦發言人針對國民黨主席選舉結果也强調,希望江後啟臣珍惜和維護國共兩黨「堅持『九二共識』、反對『台獨』」的政治基礎,「發揮兩岸溝通橋梁紐帶作用,爲維護台海和平穩定和同胞利益福祉而努力」。

但早在當選國民黨主席前的今年2月1日,江啓臣接受綠營媒體採訪時,就回避了是否該調整「九二共識、一中各表」。他解釋,不是換掉「九二共識」名字就好像能找到新論述,而是要把國民黨的兩岸核心論述和精神「重新聚焦」,用現代的語言去告訴大家。這番話,正是江啓臣目前對兩岸政策的態度概括,展現了其圓滑一面。

當談及國民黨的兩岸政策,江啓臣認爲要有歷史縱深。同時,任何一個兩岸議題,起碼有臺灣、大陸、美國三個角度。

2月12日是國民黨主席補選網絡直播政見會,江啓臣加大了火力。「『九二共識』有點『舊』了,那年我才20歲,現在的年輕人未必認同這個共識代表自己,應有討論空間。」如何延續九二共識「擱置主權爭議、求同存異、務實交流」的智慧,重新思考國民黨的兩岸論述締造新的兩岸信任基礎,他主張開放討論、展開辯論,最後凝聚黨內共識。

2月21日,江啓臣又講r一迎模糊話:「國民黨主張擱置目前政治爭議,展開兩岸交流,並且解決交流所産生的問題,『兩岸要競爭,不要戰爭』。」

「兩岸若無法像以前一樣交流、合作、互相現解,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小,但對臺灣絕對不利。」國民黨前主席洪秀往在3月7日黨主席補選當天憂心不已,提醒國民黨黨員們注重兩岸關係,「新上任黨主席雖然只有一年任期,但應該把兩岸路綫講清楚,確認兩岸到底是什麽關係,按照『憲法』、按照黨章,就不會有問題。」可惜無人理睬她的話。

3月17日,江啓臣參加了洪秀柱舉辦的一個論壇,他在節目中直接說:「我是臺灣人,也屬於中國人。」談到「九二共識」時,他痛心疾首回顧2016年政黨輪替時的失落和無力感:「當『九二共識』被抹紅、或抹成單方面而不是雙方面的,國民黨沒有出來。」他希望這次打穩兩岸互信的基礎:「這四年國民黨幾乎沒有兩岸交流,互信基礎薄弱,我相信經過再論述、再討論,會越討論越清楚。未來怎麽樣在這個基礎上重新建立兩岸互信基礎最重要。」

針對江啓臣的這些表現和發言,有觀察家擔心國民黨未來的兩岸政策,很可能只是隨波逐流,以含糊朦朧爲主軸,主力將轉向島內政爭。不過,江啟臣的背景是「親連系」,即國民黨前主席連戰的派系。而連戰在任時期,最擅長的就是溝通兩岸關係,在中國大陸官方也有很多好評。

曾任馬英九「總統府」副秘書長,現任馬英九基金會執行長的蕭旭岑,在接受《鳳凰周刊》採訪時稱,國民黨未來的關鍵是回到「九二共識」,如果在這方面模糊不清,不但將失去國民黨的自我定位與價值,也很難獲得民衆認同。

他認爲,兩岸執政當局最迫切的要事,還是回到過去有互信基礎的狀態。「原汁原味的九二共識」,是歷經了近30年淬煉的兩岸共同政治基礎。「我們誠懇呼籲,在當前世界新冠疫情肆虐之際,應避免兵凶戰危,兩岸必須回到『原汁原味的九二共識』回到馬政府8年,兩岸人民熟悉的和平、交流、互利、雙贏氛圍,才是兩岸之福。」

亟待找回軍隊向心力

在江啓臣3月7日當選黨主席後不久,國民黨老一代軍人精神領袖郝柏村於3月30日去世。郝柏村曾抱任過臺灣的「陸軍總司令」、台軍「總參謀長」以及臺灣「行政院長」,被認爲是臺灣軍界第一人。

中國國務院台辦發言人對郝柏村去世表示哀悼,著重肯定了他的反「台獨」立場:「郝柏村先生民族情懷深厚,堅決反對『台獨』,致力國家統一,爲推動兩岸關系發展貢獻良多,贏得兩岸同胞廣泛贊譽和敬重。斯人雖逝,風範長存。期待兩岸同胞携手努力,堅決反對『台獨』,維護台海和平穩定,致力實現國家統一和民族復興。」

郝柏村的兒子正是江啓臣的黨主席競選對手郝龍斌。但他並沒有繼承父親的理念,相比江啓臣的「溫和」,他在兩岸關係處理問題上顯得偏激。他曾接受綠營媒體採訪,承認國民黨敗選2020臺灣地區領導人選舉原因之一是,「兩岸一直都是國民黨强項,但這次不是,變成我們的『阿喀琉斯跟腱』。」他因此猛烈批評國民黨現在的兩岸政策,但提出的建議是由民進黨負責制定兩岸政策,國民黨跟進。他認爲,既然國民黨是在野黨,「官方的交流應由執政黨來啓動」,若民進黨有更好的解決方法,他並不反對,「你只要搭得起這個橋,兩岸能够溝通、能够交流,我們做在野黨,我都支持」。

郝龍斌的言行充分表明,現在的國民黨同臺灣軍隊的臍帶已經斷裂,不再需要顧慮老軍人的感情。

事實上,自1950年以來,台軍幹部一向以外省子弟爲主。軍隊待遇差且隨時准備打仗,只有隨國民政府逃台、對蔣介石有特殊忠誠感的外省人家庭,才認爲從軍光榮。外省軍官有根深蒂固的中國情結,是堅定的統派。2004年前,台軍各基層部隊每天晚點名時仍要高呼「完成統一大業」口號。但如今這些官兵已紛紛退役,如今只剩國民黨黨員裏人數最多的「黃復興黨部」。

蔣經國在1956年設立「國軍退除役就業人員黨部」,代名「黃復興」,寓總「炎黃子孫,復興中華」,以「行政院國軍退除役官兵就業輔導委員會」爲同級行政單位。

「黃復興」成員還包括眷屬,是國民黨目前唯一僅存的特殊黨部。

他們凝聚力最强、組織最嚴密,選舉中一向「投藍不投綠」。更可貴的是,他們的投票參與行動也最堅決,風雨無阻。有一道常見的風景綫,老人們坐在輪椅上出門爲國民黨提名人士投一票。「黃復興」也是足以影響國民黨內勢力角逐的最大力量,以今年3月7日黨主席補選爲例,有投票權的全部國民黨黨員爲345971人,「黃復興」就有83307人,占比24%。

然而,軍隊待遇在1990年代大幅調高,部隊幹部慢慢變質。年輕人從軍的理想光環變淡,就是閣一份能快速存滿「人生第一個100萬」的金飯碗。爲錢從軍者原本就沒有抱負,而軍中環境閉塞,禁止現役軍人到大陸,軍人群體對大陸的感情逐漸消退。

今日,台軍中將以下的中堅將領,就是1990年代爲錢從軍的少尉們。李登輝與陳水扁時期,軍隊風氣開始敗壞。1990年代注重形式,2000年民進黨執政後專重拍馬屁,有志氣的軍人升不了官。馬英九上臺後,軍隊原本一度充滿期待,但馬英九無爲而治並一味迎合政治正確,軍人剩下的最後一點骨氣,也被綠營的反軍示威踐踏無遺。

真正滿懷民族信念、對大陸充滿感情的「黃復興」老兵,大致已近七十髙齡,年老體衰的他們無力影響政局。2018年,「黃復興」最後一次「上戰場」,於臺北街頭示威,抗議蔡英文當局大砍軍人退休俸。蔡英文精明地只砍「黃復興」年齡層的退休金,反而提高現役軍人的退休金。於是年輕一代軍人只是冷眼旁觀,心灰意冷的「黃復興」老兵迅速遭邊緣化。

2020年1月臺灣「大選」中,「黃復興」成員的陸軍退役中將吳斯懷作爲國民黨保送代表出任了不分區的臺灣「立法委員」,他是目前「黃復興」遜有活動力的領導,受到老將軍們的全力支持。但民進黨發起「下架吳斯懷」運動,在輿論上抹黑吳斯懷,而「大選」失敗,國民黨內也有聲音遷怒於吳斯懷和「黃復興」。

吳斯懷爲此傷感:「年輕一代改革我們也贊同,假使年輕人不需要『黃復興』,我也沒有意見;感覺我們太老了、『黃復興』太老了,那我們離開吧!」有「黃復興」退役將領也心灰意冷:「我們就準備把所有黨證寄回中央黨部,我們退黨,年輕人去搞,老人家就好好回家含怡弄孫。」

老一代軍人已無影響力,而臺灣新一代軍人,對國民黨也無向心力。這是國民黨面臨的現實困境。

「應該賦予包括像『黃復興』黨員、黨部新時代的角色跟任務,這部分是黨的改革改造過程的一個議題,組織的部分不是簡單的『廢』或是『砍』就好,而是如何讓黨員認知在新的時代環境底下,黨的組織結構怎麽調整,對我們黨敁好。『黃復興』黨部與黨員過去對黨的貢獻不容磨滅,也是重要的資産。」江啓臣如是評價「黃復興」,顯然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國民黨青壯派的崛起之路

「本黨黨員40歲以下少得可憐,只剩下3%左右,這代表我們幾乎失去一整個世代。面對這樣的困難跟挑戰,身爲中生代的我責無旁貸。」江啓臣在2020年3月1日發布的第一部競選廣告裏如是說。這也是國民黨的共識,年輕面孔才可以吸引青年,國民黨已經到了青壯派接班時刻。

新北市黨部「主委」李乾龍在「大選」失敗後請辭,辭呈裏炮轟「黨中央荒腔走板,老人爭名奪利,完全無視人民感受」。他留下四點建議,前兩點與年輕化有關:「黨主席應由中生代接棒,提携形象淸新中堅黨員參選,以無私無我精神帶黨走出困境,開創新局;黨決策中心應由中生代帶新生代全面接班,民進黨早完成世代交替多次,國民黨老人依然在黨內爭名奪利,如此政黨何以重振?」

同性戀婚姻不能被臺灣大部分老百姓接受,但在臺灣青少年中不僅受到寬容,更成爲時尚。具體到藍營內部,傳統派堅定反對同性戀婚姻,但青壯派7個「立法委員」全部支持。他們是李彥秀、柯志恩、蔣萬安、陳宜民、林奕華、許毓仁.許淑華,他們也代表了國民黨青壯派主力。

李彥秀生於1971年,祖父是臺北縣議員,父親是臺北市議員,丈夫是臺北市議員。柯志恩生於1962年,父親是屏東縣縣長。蔣萬安生於1978年,父親是蔣孝嚴即蔣經國的私生子,算是蔣家四代。林奕華生於1968年,父親是《國語日報》前董事長林昭賢,該報紙自1952年起就成爲各小學的「班級報」。許淑華父親是南投的黑道頭子,洗白後從政,在吳敦義手下幹活。他們都是標准的二代。

許毓仁生於1978年,唯有他出身普通。他父親是建築商,在房市崩盤時破産,改作房産中介;母親在髙雄六合夜市做美容美髮,還曾遭遇討債者上門潑油漆。這個家庭有3個孩子,注定經濟不會寬裕。7個國民黨青壯派「立委」裏,僅有一人出身普通人家。

「如果你基本上不是第二代的政治人物,你很難在國民黨裏面發展。我2007年在美國參加國民黨青年團,被當義工看,你只有聽話做少情,沒有立場可以表態。他們會舉辦一些活動,比如出去爬山,吃好玩好,等需要的時候去搬桌子和椅子。」曾在「大選」期間給國民黨行政機構負責人當幕僚的許劍虹告訴《風凰周刊》,「也不能說對你不好,但它不像民進黨那樣,不會給你舞台和空間。」

反觀國民黨的對手民進黨,却擅長做年輕人的工作。民進黨會從學校與政界選擇有沖勁的積極分子,從「立委」助理開始幹。蔡英文接任黨主席後,爲了一洗陳水扁舞弊案的陰影,主張讓年輕人接班,樹立黨的淸新形象。這讓普通家境的年輕人有了出頭機會,綠營也理直氣壯宣稱「英雄不怕出身低」。

近年來爲民進黨衝鋒陷陣的「自掐哥」潘儒鋒,是民進黨培養窮苦青年的絕佳例子。潘儒鋒的父親在他小學五年級時遭遇意外過世,家境陷入貧困,他一路靠獎學金和校內外助學金過關斬將,考入臺灣大學咨詢管理學系。「學霸少年」回憶生計艱辛,母親白天在保險公司上班,晚上在化妝品公司兼職,工作14小時,他和妹妹在上學之餘承包了一切家務。

2018年5月4日,藍營組織部分台大師生發動「新五四運動」,抗議蔡英文當局「教育部」干涉校長遴選。潘儒鋒故意去挑戰抗議人群,然後髙呼「打人打人」,緊接著自己掐自己脖子,裝作暈厥,15秒、後自己站起來走開了。他當晚去醫院和警局,聲稱自己被人從後而拉扯勒緊、又突然放手,害他跌倒。但現場一幕被活生生錄下,成爲一個笑話,潘儒鋒得綽號「自掐哥」。

潘儒鋒屬於典型的懸梁刺股苦讀書,不諳一絲人情世故,心智存在明顯缺陷的孩子。他甚至事先在臉書上公布「我需要幾個人來幫我錄影,如果我被動手,我才比較好領年中獎金」等消息,以碰瓷換取民進黨的獎學金,真相畢露。

但這也正是民進黨讓對手佩服的地方,培養、包裝潘儒鋒這種網絡青運積極分子,巧妙利用窮人、平民、一部分受歧視而一心想證明自己是臺灣人的政治邊緣人,讓他們不擇手段去爲民進黨拼命。即便搞砸了,也能將壞事變喜事,包裝成老白’姓喜聞樂見的娛樂新聞。潘儒鋒若出頭,以他包裝的政治鬥爭肯定能激起大衆共鳴;而江啓臣高高在上,老百姓看了必然不親切。

民進黨在2008年跌到谷底,民進黨老人退縮幕後。蔡英文以潘儒鋒、林飛帆這種「綠衛兵」爲闖將,重建黨的媒體、學運、民運、選舉戰力。國民黨在2016年跌到谷底,洪秀柱也想培養闖將,但不够狠,培養不出合適人才。

這就是藍綠青壯派的差別。如今,由二代組成的國民黨青壯派,欲效仿民進黨,大量培養有戰鬥力的青年,效果拭目以待。

標準的集體領導

江啓臣受到國民黨青壯派支持,而青壯派多是二代分子,通常缺乏大開大合的能力與氣魄,江啓臣亦然。他能在二代扎堆的國民黨裏受擁護,本質是因爲他懂得利益均沾,調和各方,誰都不開罪。但他的從政之路總會回到派系本位的。

2020年3月9日的國民黨主席就職典禮上,江啓臣喊出「集體領導」:「民主時代,國民黨不能再期待某一位英明領袖作出所有決定;而是要結合衆人之智,廣納各方意見。因此我將推動集體領導制,讓決策更周延;未來黨主席角色是去傾聽、去匯整,把衆人期待化爲願景,再進一步落實。」言下之意,不再由黨主席一人來擔起責任。

本届黨主席的中生代班底也漸漸成形,有二代,也有靠實力起家的「立委」。早在黨主席選舉前,2020年1月3日,國民黨選出「立法院」新的黨團三長:總召集人林爲洲、書記長蔣萬安、首席副書記長林奕華。

林爲洲生於1961年,是經歷過民進黨、第三社會黨、無黨籍、國民黨身份的老政客。蔣萬安生於1978年,是蔣家四代。林奕華生於1968年,父親是《國語日報》前董事長林昭賢。

林爲洲在1月31日表示,包括參選黨主席的「立委」江啓K在內,四個人已經約定要一起扛起責任,重新塑造國民黨。林奕華說,「大選,』之後』他們幾個彼此保持密切聯繫,一致認同黨的改造比黨主席改選更重要。

領導層大致由議會出來,有喜有憂,壞處是失去國民黨傳統技術官僚的優勢。

江啓臣自認可以讓年輕人雙眼一亮,但他明顯沒有激起圍民黨的青年化。上一波青年化,是2016年洪秀柱當選黨主席後引起不少青年投效國民黨。洪秀柱大量起用年輕幕僚,還推出「武林(50)計劃」,從黨內選拔出50名青壯年,經一連串培訓後去劣勢選區磨煉。可見年齡並不是關鍵,個人風格才是關鍵,國民黨需要個性鮮明的明星人物。

臺灣年輕人喜歡看放言無忌的直播,而江啓臣說話含糊朦朧,與吸引年輕人背道而馳。吸引不了青年,本身也缺乏龐大的青年幹部,國民黨只能聊勝於無打起美女牌,但班底已到大媽年齡層。輿論傳聞,江啓臣的人事布局將一改過去「老藍男」形象,組建「美魔女戰隊」入主黨中央決策核心。「美魔女」的代表人物,是生於1971年的李彥秀和王育敏,她們曾是江啓臣在「立法院」的同事,但這次未能連任「立委」。

迎合年輕世代帶來的隱憂,重點不在於提嚴肅政見,重要的是上社交媒體且做直播,直接導致選舉走向膚淺和幼稚。臺灣政治大學新聞系教授蘇蘅指出社交媒體的弊、端:「在臺灣,推特最早宣布不接受選舉政治廣告,理_是選舉期間假訊息太泛濫。總裁杜希說:「網絡上政治廣告影響力太驚人,關乎成千上百萬選民的投票結果。,臺灣谷歌也跟進,宣布暫不接受選舉政治廣告。爲什麽?他們或多或少都看出政治人物濫用社群媒體打選戰,對民主可能造成的傷害。」

蘇蘅警告:「選舉也許是民主的最基本手段,但科技應用一定需要規範;當一方擁有極不對稱的社群火力,如遭到濫用,當然會影響選舉的公平。」

江啓臣當選黨主席後五天,3月12日去國父紀念館向孫中山獻花並發言稱,面對「九二共識」調整方向,「國民黨追求和平、擱置主權政治爭議的基本主張沒有改變」。馬英九在現場接了話,明確表示「九二共識」目前爲止還是國民黨政治綱領。

事實上,就在一天前的國民黨中央常會上,有台商背景的「中常委」希望江啓臣說明白兩岸立場,這樣可以消除黨內疑慮重重和媒體胡亂猜測。江啓臣回復說,這不是他一人說了算,只能等黨內形成共識後才對外說。他已成立改革委員會,未來通過討論來形成共識,他在此之前不會對外表態。

國民黨改革委員會在2020年6月19日召開全體大會,兩岸論述小組的初步報告中,只是肯定了「九二共識」在過去的貢獻,却另外提出四大支柱來面對兩岸關係。就連國民黨內部,都覺得新構想很荒誕,連戰直接發新聞稿表示不滿,馬英九和吳敦義處也傳來不滿的聲音。

「國民黨掉入了民進黨陷阱,得到了什麽呢?」馬英九基金會執行長蕭旭岑翌日對外回應,「國民黨有必要隨民進黨起舞,也反過來動搖自己的信念嗎?」這段話,道出了江啓臣的困境。

江啓臣的集體領導之路,顯然還將面臨諸多坎坷。

(陳祥/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