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館外的「存包販」

  「大姐你別出來。把U盤給入我就行,然後拿著這個。」隔著鐵絲網和長隊,一位小夥子對申請人喊道。他揚著手裏的東西:1元硬幣大小的粉色手牌,上施己著阿拉伯數字,下方則是手機號。
  「大姐」40來歲,此時正焦急地徘徊在鐵絲網內,由於帶了U盤而在安檢時被拒。她的車子就在外面,但如果出去放好U盤再回來,還得重新排起那段50米長的隊伍。
  「你出來以後,給我打電話,我就把東西給你。」小夥子喊道。大姐似乎心動了,但他們之間還隔著長長的隊伍。小夥子向排隊者求助,一位大叔右手接過了手牌,左手穿過鐵絲網,拿到了大姐的U盤,並分別遞了雙方。
  類似的場景每天都在北京市朝陽區天擇路的美國大使館非移民簽證處門口上演——這是一種因爲「不方便」而存在的生意。
  「規則」打破
  2011年6月13日起,美國駐華大使館簽證處便禁止申請人携帶手機和手包進入。在最初的一段時間裏,簽證申請人經常懷抱包裹不知所措,這讓一些敏銳的人嗅到了商機。
  不久後,有八九個人開始在使館外接起了生意:當辦理簽證的人,因爲携帶了不合規格的私人用品被安檢拒絕後,他們可以提供幾個小時的存放、保管服務。
  他們多半擁有自己的小轎車。在閉館前,後備箱蓋始終保持掀起,招呼申請人將背包存放在裏面,費用大致爲20元1位——他們一個月的收入在5000元上下。據周圍的商販介紹,這種情况約持續了4年。
  「這生很少有人走的。當時秩序還是挺好的,但現在有些變味了。」在大使館附近做生意的小王見證著個中變化。
  2015年2月末,一夥年輕人來到了美國大使館外,加入到存包生意行列。他們迅速占據最好位置,並改變了生意的規則:相比之前的「老人」,他們更喜歡主動出擊,甚至直接走到了天澤路的東側,緊緊地靠著排隊的人群。
  「操,你他媽有病?」使館區外,幾個操著東北口音的小夥子,隔著欄杆沖著約100米長的隊伍駡道。
  被駡的是個年輕人,他低著腦袋,拎著透明的文件袋,忍受著2米外的辱駡。因爲1分鐘前,當其中的一個東北小夥希望他能幫忙傳遞一個大姐的U盤時,他無動於衷。
  「現在他們最主要的生意,就是看對方有沒有帶U盤、電子錶。另外守著出口,第一時間截獲不合格的人。」大多數趕來辦理簽證的人已很少再携帶背包,昔曰堆滿背包的小轎車,已被改造爲微型的照相或打印室。
  但與之前相比,打印、拍照的需求明顯降低不少。「以前幹存包的,都是在使館對面的馬路上等,現在他們已經直接到排隊的底下找活幹了。」小王猜測,正是因爲存包顧客變少,才促使這夥新人走到了馬路對面。
  「這裏幾乎每天都會打架。」在小王的眼裏,如今的大使館外充斥著暴力和欺騙。
  不光彩的生意
  在使館外,這夥東北人彼此相識。甚至都帶著白色遮陽帽,統一把雙肩背包反背在胸前。他們10米一崗,幾乎占領了整條圍欄及出口。
  「但這還不算什麽。」小王表示,取貨時經常出現糾紛,原來還好,這些人來後開始亂收費。「比如你存了U盤和手機兩樣,以爲是30塊錢,但出來他向你要100。原來是1件東西,1小時30塊,你存了3個小時,最少要100塊。」
  不過類似的紛爭,往往也不會引來太大的事故。「上面都有攝像頭,他們也不敢怎麽樣,而且他們也分人,看起來『太橫的』他們也不敢惹。」
  據小王介紹,除了這五個人外,其餘的基本都是單兵作戰。申請人往往會在鐵絲網內同時接到兩三個手牌,「有時,別人已經談好了,他們會插進來。有時,別人也會搶他們的。」
  每到這時,被遺落的幾位,便往往怒不可遏。如果是搶了那夥人,他們就會集體圍過來。在小王的印象裏,類似的「生意人」之間的衝突,平均一天會有一起。「有時一天好幾起,反正派出所老來。」小王幾乎認識其中的每一個人。據他瞭解,憑藉著壟斷資源和亂收費,他們每個人一月能有7000元左右的收入,但有時「運氣好」一天就能有近千元入賬。「七八百的也有,我聽說最多的,有一天掙兩千的。」
  在使館外,沒有一位存包生意者願意談及自己的「買賣」及收入,甚至聽見問詢便轉身走開。一位在此賣水的大媽表示,「他們也知道幹這個不光彩。怕被曝光。」
  對於如今這種現狀,小王有些不能理解:使館區居然沒有人管理這些做存包生意的人。
  不久前這裏進行過一次整治。「那是城管和派出所的聯合執法,但也不是針對存包的,是在抓門口那些分發留學、打折機票小廣告的。」
  那天,曾有1名東北小夥被抓走。「原本是6個人。被抓走的那個本來沒事,但發小廣告的一跑,他也跟著跑了,就被抓走了。」直到今天,那個小夥子還沒有被放出來。「抓小廣告的拘了5天就出來了,但他沒有
  每逢下午4點30分,使館外的長隊會變得越來越短。這也意味著,一天的存包生意接近尾聲。小王偶爾會走出墻角,眺望一個一個從旋轉門走出的申請者。
  「怎麽說呢?」小王嘆了口氣。他有時候覺得,那些出國的人也挺慘的,「穿得那麽漂亮,却也要被呼來喝去,和『小流氓』砍價……
(谷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