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國家爲何遷都?

  2021年11月3日,埃及總統府發表聲明稱,埃及政府從2021年12月1日開始前往新行政首都,進行爲期6個月的試運行。
  如無重大變故發生,試運行將成爲常態運行,「埃及的首都開羅」將成爲一段歷史記憶。還沒有正式命名的新首都,位於開羅以東45公里處,占地面積約700平方公里。
  雖然相隔不算遙遠,但遷都這件事無論如何都算不上普通,因爲一切遠不止「政府在哪里辦公」那麽簡單,它承載著歷史文化意義和獨特的象徵意味,遠遠高於普通城市、地點的功能。
  在遷都這件事上,埃及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首都意義非凡,打造一個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實屬不易,那些已經選擇或即將選擇遷都的國家,都是爲了什麽?
  難逃「城市病」
  首都彙聚了大量有利的發展資源,能够提供更多其他城市難以尋覓的機會,也因此涌入了更多的人口。但如何安放這些不斷進入的人、産業與基礎設施需求,如何醫治日漸嚴重的「城市病」,成爲擺在每個首都面前的共同難題。
  如果被作爲首都的城市已經太擁擠,那麽遷都,找一塊人口不多、土地寬闊的地方重新開始,以新首都之名吸引一部分人換個地方生活,或許是緩解人口衆多的壓力,醫治交通堵塞的舊首都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巴西是以遷都醫治舊首都城市病的著名範例。早在1960年,巴西便作出决定,將首都從沿海的里約熱內盧,遷往位於中西部的巴西利亞。
  這份謀劃最初始於里約熱內盧的位置——雖然沿海的地理位置略有發展優勢,但對整個巴西來說算不上幾何位置的中心,未來對周邊城市群的輻射可能不足。基於這一缺陷,巴西曾在1891年通過的憲法中明確表示:未來或許會將首都向中心位置遷移,以便更好地發揮首都對周邊城市的帶動作用。
  待到二戰結束之後,越來越擁擠的里約熱內盧不斷在人口承受的紅綫附近「試探」,早前只是「錦上添花」的遷都計劃一下子變得迫在眉睫。1955年,庫比契克擔任巴西總統之後,便選定了一塊巴西中西部的土地,進行現代化的城市規劃與建設,用41個月建成了全新的巴西利亞。
  這座年輕的首都,道路整齊、建築前衛、基建恢弘……多年來,許多民衆在遷都與發展的雙重作用下,選擇離開擁擠的沿海地區,來到中部地區工作和生活,加快了巴西利亞及周邊內陸城市的發展。
  但當巴西利亞人口突破200萬後,新的問題又産生了:原先規劃中,商業區和居住區的截然分離,以及行政區對居民樓的排斥,造成居民生活不便和長途通勤;早期居民樓的大同小异帶來審美疲勞,後期建在城市邊緣的貧民窟又顯得雜亂無章。
  同樣備受「城市病」困擾的,還有人口更多的印度尼西亞首都雅加達。如果前往雅加達旅行,很容易看到這樣的景象: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交通堵塞都在上演;空氣污染肉眼可見,濃厚霧霾能持續多日。
  這些日常的困擾也帶來實實在在的損失,據媒體統計,交通堵塞讓雅加達每年損失近70億美元,空氣污染又導致居民預期壽命減少5.5歲。
  基於這些矛盾,2019年,印尼政府宣布計劃在2024年將首都從雅加達遷往東加里曼丹省,以緩解雅加達的日益臃腫。
  艱難平衡
  對印尼來說,遷都的决定裏,除了和巴西一樣希望借此分流擁擠的人群之外,還有另一番不得已的考量——平衡城市與自然。
  雅加達位於沿海,這曾帶給它許多發展的機會,但隨著全球變暖、海平面上升,曾經充滿希冀的地理位置成了令人警惕的存在:多年以後,城市會不會被海水淹沒、直到消失?
  比起其他沿海城市,雅加達還有另一樁因「城市病」帶來的副作用:城市人口衆多,供水系統又有限,很多居民選擇開采地下水支撑日常生活,這讓本就受到海平面上升威脅的雅加達雪上加霜。
  如今,印尼的遷都計劃因爲新冠肺炎疫情等原因進展不順,但「城市病」叠加地理自然因素,令這場遷徙只是時間問題。
  同樣在遷都方面考慮「平衡」的還有巴基斯坦。只不過,它希望平衡的是首都發展區位與國家安全之間的關係。
  作爲二戰後全新的獨立國家,巴基斯坦最初將首都設在卡拉奇,一座方便對外貿易與發展的港口城市。但隨後,巴基斯坦政府發現卡拉奇雖然地理位置方便,但更容易與印度産生紛爭,更開闊的沿海地形也更容易遭受來自海上的异國攻擊,造成首都失守。
  最終,巴基斯坦於1960年遷都伊斯蘭堡,一座位於山麓平原之上、北面靠山的城市。如今,伊斯蘭堡人口規模控制適中、地理位置更安全。
  除了平衡城市與自然、國內與國際這些龐大命題,首都對國內各地區的發展影響重大,許多遷都的國家,都是將新首都的選址作爲一種「調控」手段,促成區域的發展平衡。
  遷都有時更是一場花費高昂的「資源調控」。2005年,緬甸首都從仰光遷往內陸城市彬馬那,政府希望通過遷都,讓緬甸的北部山區得到首都的輻射,同時讓首都遠離來自海上的美軍威脅。遷都後,彬馬那被改名爲「內比都」,在緬甸的語言中,內比都就是「首都」的意思。
  再造「陪都」
  直接用「首都」重新命名一座城市,將城市的過去徹底抹掉,也將舊首都的各種意義悉數剝奪,代價過高的同時,也常常會引發拷問:一個拔地而起的新城,真的能够完全承接「首都」代表的所有內涵嗎?要過多久,人們才能把舊都城及其象徵的意義忘掉?
  面對這些麻煩,也有國家乾脆選擇「換一個辦公地點」——建設一個新的行政中心,代替聲勢浩大的遷都。
  馬來西亞從1999年開始,便將一些政府機構、行政中心的辦公地點,從首都吉隆坡遷到一座名叫普特拉賈亞的城市。到目前爲止,這座城市承擔著聯邦政府大多數行政與司法功能。馬來西亞還在這裏進行了「宜居城市試驗」:打造花園城市、引入現代化設施……看起來跟建造一座足以遷都的新首都相差無幾,但真正實施起來,又不會傷及吉隆坡的重要象懲意味。
  與馬來西亞做法類似的還有韓國。只不過,「換個地方辦公」對韓國來說是迫於無奈的退而求其次。2002年,面對全國資源不平等的現象越來越凸顯,面對首爾的人口膨脹、道路擁堵,韓國一度想遷都,但遷都計劃遭到韓國憲法法院的反對,只能不了了之。
  最終,韓國將距離首爾120公里的世宗市設置成了「行政島」。如今,韓國絕大多數的行政部門都已在世宗市辦公。比起擁擠的、傳統的首爾,世宗市有很多更接近未來城市的新鮮設施,比如應用智能與可持續城市技術、自動垃圾收集、太陽能建築……未來,韓國會不會「一鼓作氣」徹底遷都到世宗市?或許也幷非天方夜譚。
  首都易改,歷史難移。國家發展的新階段,需要新的城市來叙寫新的故事,需要用新的手段應付更嚴酷的危機,而舊都也將成爲一個坐標,忠實記錄下國家發展的每一串印記。
(陶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