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機器人取代工人，讓自動化取代手動，是許多工廠的「夢想」。
　　事實上，在2011年，富士康就提出將在5到10年內裝配100萬台機械手臂，但「百萬機器人」計畫進展似乎並不順利，隨著人工智慧和大資料興起，2016年富士康推出「無燈工廠」生產線。
　　「鴻海在10年前就決定要機器人來取代人力，我們公司內部計畫在5年內，把這些工人，我們目標是希望能夠拿掉80%，如果5年做不到，10年內也會做到，因為科技已經在這裡了。」2018年，鴻海集團股東大會上郭台銘如是說。
　　如今，距離郭台銘這段講話已過去5年。百萬機器人都進廠了嗎？

幻想仍是夢想
　　2012年，蒂姆．庫克率蘋果高管團隊到訪富士康。
　　為了獲得更多蘋果公司的訂單，讓蘋果公司南高管對富士康更加滿意，郭台銘給庫克畫了一張大餅，給這些前來拜訪的蘋果公司的高管播放了一段視頻：在iPad生產線上，用機器人取代所有的工人。
　　庫克看得心動。接下來幾年，他本以為會見證奇跡。但是在等了很多年以後，這個幻想仍舊是夢想，蘋果並沒有等來富士康的機器人工廠。
　　不過，郭台銘卻等來了進入大陸34年，年輕人第一次集體逃離富士康工廠。
　　由於富士康鄭州工廠疫情管理不善，出現了員工集體逃離，造成了iPhone14 Pro的產能暴跌。為了能夠找到足夠的人手，富士康請求各個鄉鎮予以幫忙。同時為了解決招工難的問題，開出了更多優厚的條件。
　　這也不是富士康第一次因為員工問題，被推到輿論的風口浪尖上。
　　2010年，深圳富士康接連發生13起員工跳樓自殺事件，震驚全世界。大家都在問：這個全球最大的代工廠內部，到底發生了什麼？
　　隨著媒體跟進報導，真相逐漸浮出水面。長長的流水線上，工人們每天機械地重複幾個動作。上班時間，禁止交談，每兩個小時上廁所10分鐘，工人經常被管理層大喊大叫。基本工資很少，想多賺錢，就必須不停地加班。
　　「這是一種病態，工業化冷漠。」《第一財經日報》的一篇報導，曾這樣寫道。
　　雖然富士康很早就想用機器人去代替工人，但是到頭來，沒有工人，富士康就會停產。距離富士康用機器人代替工人的想法，已經過去了十多年。

一場豪賭
　　時至今日，郭台銘宏偉的戰略構想也沒有實現，富士康內部處於工作狀態的機器人不過10萬台。
　　為了實現用機器人代替工人的計畫，郭台銘在2004年就花費重金從美國麻省理工學院請來了戴家鵬博士。戴家鵬這個名字，在自動化領域久負盛名。1978年加入通用汽車後，戴博士一直負責開發塗裝機器人等汽車自動化設備。20世紀80年代，通用汽車與日本發那科，聯合組建機器人公司，戴家鵬是主要負責人之一。
　　為了實現工廠機器人化，富士康制訂了一個計畫，在2014年，僱傭100萬台機器人。
　　但是，這是一個瘋狂的無厘頭計畫。郭台銘的計畫，意味著富士康在三年內，將擁有地球上一半的工業機器人。
　　根據國際機器人聯合會（IFR）的統計，從1961年開始，世界上第一台工業機器人誕生，到2014年，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時間裡，全世界總共製造了200萬台工業機器人，大約一半仍在運行。
　　相比人類，機器人不會偷懶，不會抱怨，更不會自殺，還能24小時無償勞動，可謂代工廠的天作之選。
　　對於因代工廠層出不窮的負面新聞事件，而在美國飽受質疑詬病的庫克而言，機器人讓他看到了脫身的希望，還有藏在他心底的一個小算盤：蘋果全球產業鏈雇用了100多萬人，如果用機器人取代，能省下大量的成本。
　　事實上，庫克前腳剛離開中國，轉身就在加州森尼韋爾，秘密組建了一個機器人團隊。面對百萬員工難題，郭台銘和庫克都選擇了豪賭機器人。

機器人，認輸
　　「鴻海對百萬員工做過調查，有70%-80%的作業員，都希望多賺一點錢與自願加班，因為可以增加1.5-2倍的收入，所以公司很困擾，如果用36小時，等於每天只能加班不到兩小時。」郭台銘表示，中國大陸規定員工每月加班不能超過36小時，這是1994年的規定，當時的目的，是因為沒有那麼多工作，因此員工如果加班頻率與時數多了，其他人就會沒有工作做，「今後將嚴格遵守36小時加班規定，未來的解決方案是用機器人代替人力」。
　　郭台銘希望富士康旗下的工廠逐步智慧化，以應對逐年增長的人力成本，為此，他攜手阿里巴巴，向軟銀旗下機器人公司SBRH注資並獲得其20%的股份。但直到目前為止，智慧型機器人大規模替代人工還停留在暢想階段。
　　為了推進機器人代替人工，富士康給出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利用機器人取代重複性工作以及危險性工作；第二階段改善生產線，提升效率；第三階段令整個工廠進入自動化階段，令所需的人手減到最低，人力只負責檢查等工作。
　　儘管郭台銘一再表示，用機器人取代80%的直接作業人員，五年做不到的話，十年也一定做得到。
　　但直到2019年，富士康工廠也只配置了10萬台機器人，與百萬機器人計畫相去甚遠。iPhone14的生產線上，依舊人潮湧動。
　　儘管蘋果從全美招募了大量的機器人專家，但由於技術原因，蘋果的這個機器人團隊，還是在2018年被迫解散。
　　在業內專家看來，富士康和蘋果的錯誤在於，把汽車行業機器人的經驗和技術，用在了3C行業。3C行業由於零部件小，對機器人的精度要求很高，是汽車行業的10倍以上。這意味著，生產線需要更靈活的機器人。
　　以擰螺絲為例，工人可以感受雙手的阻力，然後輕鬆操作，機器人卻無法準確評估鑽入螺絲所需的力量，這可能會造成良率的下降。與此同時，電子產品反覆運算速度快，需要不斷調整生產線。工人可以隨意組合，但搭建一條手機自動化生產線需要3-5個月，還容易出錯。
　　2014年，當蘋果試圖推動MacBook生產線自動化時，機器人專家大衛．伯恩曾建議蘋果不要冒險，因為生產線可能會崩潰。
　　但自信的庫克，沒有聽從建議。最終，由於生產線出錯，零件開始大量堆積，直接導致當年新款MacBook推遲半年發佈。
　　就這樣，郭台銘和庫克經過多年反復實驗，最終不得不承認：在組裝環節，機器人幹不過富士康工人。

（久離／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