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大裁「官」

  砸碎鐵飯碗
  8月11日,湖南省委書記沈曉明到湖南省人口最少的古丈縣進行調研,並準備積極試點推進人口小縣機構編制改革,減輕財政供養壓力。
  在湖南省之前,7月25日,安徽省委編辦對網友留言進行回復時提到,經安徽省委編委同意,在全省範圍內選擇了4個常住人口較少的縣(區)開展人口小縣機構改革試點,並組建了省及相關市、縣(區)改革工作專班,協調推進試點工作。
  更早之前,青海和內蒙古已經行動了。
  2月份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瑪多縣召開人口小縣機構整合試點動員部署會,成為青海首個試點縣。
  2月份,內蒙古自治區黨委編辦與自治區研究室也赴山西省開展聯合調研,學習山西省人口小縣機構改革試點經驗。
  除了對編制內人員進行改革外,年初以來還有十多個城市對編外人員開始精簡。比如黑龍江哈爾濱、陝西延安、陝西安康、江蘇徐州、合肥肥西縣、長沙雨花區等地。
  而最早拉幵機構編制改革序幕的,是山西省。早在2019年,山西省委一位主要領導去基層調研,發現了驚人的一幕:全省的人口小縣星羅棋布,大多數地方的財政入不敷出,編制又比較多,財政供養人員比例不是很合理,人浮於事。等、靠、要的思維盤踞多年。回來後,就協調各方,於2020年4月,在山西省選取了忻州市河曲縣、臨汾市浮山縣、太原市婁煩縣、呂梁市石樓縣、晉中市榆社縣、長治市黎城縣6個人口不足20萬的小縣開啟整編改革試點。三年過去了,這些試點縣已經取得了不錯成果。
  不改不行
  無論是對機構編制進行改革,還是對編外人員進行精簡,都是不得不進行的事情。
  一方面,中央已經明確要求。
  去年年初發佈的《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不僅明確提出了中央國家機關人員編制精簡5%的目標,還要求地方也要著手精簡:地方黨政機關人員編制精減工作,由各省(自治區、
  直轄市)黨委結合實際研究確定。縣、鄉兩級不作精減要求。
  另一方面,財政吃緊,冗員太多導致人浮於事,人口轉向,也倒逼著地方必須精簡隊伍。以最新進行機構編制改革試點的湖南古丈縣來說。根據古丈縣統計局披露的數據顯示,2022年古丈縣GDP35億元,常住人口10.6745萬人,是湖南省人口最少的縣。前年古丈縣的財政收入是2.89億元,而同期的支出21億元。支出是收入的7倍多,如此巨大的財政缺口完全依靠上級撥付,簡直就是個無底洞。
  再看去年2月份開始試點精簡隊伍的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瑪多縣。根據該縣政府網站披露的數據顯示,2022年該縣GDP為3.95億元,人口才14796人。前年該縣財政收入3119萬元,而支出卻高達12.44億元,支出是收入的40倍。果然缺口沒有最高,只有更高。一個人口只有1.48萬人的迷你小縣城,一年支出12.44億元,相當於平均給每個人的支出8.4萬元。這些錢哪去了?
  這樣的無底洞,全國有很多很多。以往豐年的時候,都很難維持,何況現在整體財政都吃緊的當下。
  內地31個省市自治區的財政格局,本來就是沿海養內地,6省3市養全國。以沒有受疫情影響的2019年來說,內地31個省市自治區中,只有廣東、上海、北京、江蘇、浙江、山東、天津、福建、遼寧財政對中央為淨貢獻。其他22個地區都依賴中央財政轉移支付。
  以拉開機構編制改革序幕的山西來說。根據山西省財政廳公佈的數據四本帳本:一般預算收入與支出,政府性基金預算收入與支出,國有資本經營收入與支出、社會保險基金收入與支出。2022年山西省一般預算內收入3453.89億元,支出5872.65億元,缺口為2418.76億元。同時由於賣地收入減少,前年山西省的政府性基金預算收入628.97億元,下降了35.9%,同期的政府性基金預算支出則高達1480.2億元,增長了9.2%。缺口851.23億元。國有資本經營收入有盈餘,社會保險基金也有盈餘,但後者是專款專用。整體來看,山西的財政缺口非常大,嚴重依賴中央轉移支付。前年山西省獲得的中央一般預算轉移支付2553.58億元。
  這種模式並沒有什麼問題,自古至今都是這樣。但是,時代不同了,過去豐年可以隨意揮霍,但現在宏觀大環境已是如此,各地地方債務高企,沿海經濟強省也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中西部與東北地區,更得省著點花。更為重要的是,人口趨勢已經改變,前年全國人口減少了85萬人。在人口轉向的背景下,大多數原本人口就在減少的三四線城市以及絕大多數小縣城,人口會加速減少。
  到目前為止,全國共有286個城市公佈了2022年人口數據,結果發現,人口增長的城市只有128個,兩個持平,156個城市人口在減少。人口減少城市數量占了一大半。人口都減少了,還要那麼多服務人員幹嘛?
  縱觀中國歷史,每一個朝代發展過程中都遭受過冗員的困擾。宋朝仁宗年間由範仲淹主導的慶曆新政,神宗年間王安石主導的熙寧變法,目的之一就是裁撤冗員,為國家減少財政支出。清朝雍正年間的整頓吏治,同樣如此。體制內人員越來越多,國家財政就越來越大。而隨著人口見頂轉向,尤其是很多地方人口早就開始減少,服務人員的隊伍需要順勢縮減,而不是讓很多人坐吃空餉。
  收縮也在同步進行
  事實上,除了對機構編制改革進行精簡外,還應該做的是收縮小縣城乃至小城市。
  據統計,在全國2000多個縣域單位中,人口在20萬以下的多達400多個,其中5萬人以下的袖珍縣(市)有80多個。
  5萬以下的小縣城,完全可以采取合併的方式,或者併入大的縣城。這是精簡編制最快最好的方式。這種方式,其實我們的廣大農村早就在用。公開資料顯示,原來中國有近380萬個自然村,現在只剩下了兩百多萬個,消失了近百萬。這些消失的村,大多都是因為人口持續減少,被合併,消失在了歷史的濃煙中。
  而這些衝擊波,也早已向鎮、縣蔓延。前年12月,黑龍江伊春市的烏翠區烏馬河、錦山、向陽、曙光四個街道辦事處因為人口減少因素,被撤掉街道,合併成了兩個鎮。
  民政部數據顯示,2009年底,中國尚有1464個縣,855個市轄區,2019年末,已縮減至1323個縣,市轄區數量卻増至965個。換言之,十年之間,全國共撤銷了141個縣,同期增加了110個市轄區。也就是說,消失的141個縣,有110個是撤縣設區所致,還有31個則是被撤銷合併。
  也即,我們的縣城收縮,早就開始了,只不過隨著全國人口見頂轉向,這種速度會往後會加快而已。
  中國城市現在已經進入了新模式:一邊是官方明確強調,嚴控中心城市規模無序擴張。另一邊,越來越多的普通三四線城市人口減少,越來越多的農村消失乃至城市消失。首當其衝的便是東北、西部和中部—些窮困、人口少的地帶。
  (子非魚/文)